第7章 不同世界的人

第7章 不同世界的人

這兩天,韓衛東和徐穎極少有二人世界的時光,很多次,他想和徐穎好好談談,然而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一來她的身邊環繞著各色朋友,再者,他也不想破壞她的興緻。於是,很多話只能埋藏在心底,獨自面對苦澀的現實。

夜晚,林峰邀請朋友們到家裡聚會。林峰的母親是一位舞蹈家。她在家為年輕人舉辦了一場小型舞會。韓衛東堅辭不去,他知道這是為那些「有教養」的人準備的,在那種環境中,他只能算是一個多餘的不速之客。徐穎尊重他的意見,不過林峰可不依,他對韓衛東說:「我一定要讓你認識一下我的媽媽,見到她,你就會發現你的不安是多餘的。」韓衛東想想,既然蘇文龍也去,自己為何就認慫,不能處處輸給人。

林峰的媽媽是一位熱情好客的婦女,保養得很好,臉上見不到一絲皺紋,文靜的臉上透出中年婦女特有的氣質。她為大家準備了精緻的晚餐。果然,一見到林峰的媽媽,韓衛東心中的顧慮便一掃而空。她臉上始終掛著微笑,一股親和力如流水一般流過每個人的心間。

飯後,大家跳起了華爾茲,徐穎坐到鋼琴前,為大家伴奏。韓衛東不會跳,便坐到了徐穎的身旁,看著她靈動的手指出了神。他覺得很無聊,便不懂裝懂地翻起了樂譜。徐穎揶揄道:「原來你也懂音樂呀?」說著調皮地看了他一眼。

韓衛東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回到:「正是因為不懂,所以才要學嘛。」

一曲完畢,大伙兒跳起了交際舞,這下韓衛東可就真的懵了,因為不會跳,他不能邀請徐穎跳舞。在他為難之際,蘇文龍過來邀請徐穎跳舞,徐穎看了韓衛東一眼。

蘇文龍順著她的眼光看著坐立不安的韓衛東,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衛東,你不介意吧?」他裝出很紳士的樣子,同時把手遞向徐穎。

韓衛東機械地回道:「當然不介意。」

蘇文龍不再看韓衛東,牽著徐穎的手緩步到舞池之中。徐穎剛開始還有所顧慮,這會兒卻十分開心,因為她很喜歡跳舞,她不願就這樣坐到席散。

韓衛東雖然知道跳交際舞不可避免地存在肌膚的接觸,然而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人牽走的時候,還是心如刀絞。他不願向舞池中看上一眼,實在忍不住,便向翩翩起舞的人群瞟上一眼,這一瞥不要緊,卻看到蘇文龍正摟著徐穎的纖腰。他怒火中燒,他猛地站起身來,準備拳腳招呼,卻見徐穎笑靨如花,心一下子便涼了。冷靜下來,想到這是在別人的家裡,只能頹然坐下,全身如癱瘓了一般,眼前一片昏黑。

這時候,林峰的媽媽似乎看到韓衛東獨自一人遠離眾人,便過來關切地問到:「小韓,怎麼不加入其中呢?」

韓衛東很有禮貌地說到:「阿姨,我不會跳!」

「不會跳可以學嘛,誰天生就會呢?我就是一名舞蹈老師,讓我來教你吧!」不由分說便把韓衛東拉到了舞池之中。

她教韓衛東怎樣起步,怎樣移步,如何心神合一,融入音樂的節奏之中。剛開始,韓衛東老是出錯,他總是心不在焉。有些人惹不住笑了。蘇文龍更是投來鄙夷的目光,韓衛東捕捉到了這個目光,他惡狠狠地瞪了蘇文龍一眼,蘇文龍瞬間被怔住了。韓衛東絕對不能忍受這樣的嘲諷,也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比別人差,人的尊嚴告訴他:他不能輸給對面那個人!

於是他靜下心來,認真地學起來,很快,他就跳得有模有樣了,大伙兒紛紛鼓掌。人們忘了,他來自善舞的民族,血液里流淌著藝術的元素。林峰的媽媽還教了他探戈,很快便駕輕就熟。林媽媽和在場的人都驚呆了,他那靈動的身姿,帶的腳步,讓人目眩神迷。連他自己也驚訝自己有這種天賦。林媽媽興奮異常,她激動地說道:「小韓,你真是一位天才,我想,假如你能選擇舞蹈作為人生的一個發展方向的話,這對於舞蹈界可是一件幸事。下月我有一個演出,我想邀請你參加,不知你意下如何?你也許會因此成名!」

韓衛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來沒有得到如此高的評價。他激動地說道:「阿姨,謝謝您的肯定,不過這太突然了,我得先平復一下。」

此刻,林媽媽也許比他還要激動,她甚至流下了動情的眼淚,她說道:「也是,不能這麼急,你如果想好了,下周就可以過來和我們一起排練。哦,對了,我聽峰兒說你是少數民族,那你接觸過的民族舞蹈一定不少吧?何不藉此機會,表演一翻。」周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民族舞對於他來說確實不是問題,很小的時候他就跳過,不過那時只是為了娛樂而已。假如他那時知道自己有這方面的天賦,那麼他如今的人生也許會是另外一翻模樣。林峰過來蹭了他一下,笑道:「我沒說錯吧,你在這裡不會是多餘的,看看,轉眼間就成了主角了。」

韓衛東也笑道:「你當時可不是這樣說的。」看來,韓衛東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不快。

正當韓衛東成為眾人的焦點的時候,蘇文龍悄悄地對徐穎說道:「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能出來一下嗎?」徐穎的臉上流露出不快的神情,說道:「有什麼話不能改天再說嗎?」

「不,過了今晚,我就不會再說了!」

他們走到了林峰家的庭院里,此時月亮已經隱入了雲朵之中。不同於客廳里的那一派燈火通明與人聲鼎沸,外面則是安靜異常,不時地,知了聒噪一番,惹人煩躁。

蘇文龍開口道:「徐穎,你真的決定要和他在一起嗎?難道你還沒有看清,他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沒有能力給你帶來幸福的。」

「不要說了,我知道我做了什麼選擇。不管他是什麼人,不管他是否屬於我的世界,我都不在乎。他也許見識淺薄,也許毫無背景,可是,這有什麼關係。我既然已經愛上了他,便不會再顧及那麼多。愛一個人何必需要那麼多的理由,假如在愛與恨的時候也需要瞻前顧後,那麼這就不是我徐穎了。」

「難道你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理想?拜託,正視一下現實好嗎?他在遙遠的孤島上,你難道會跟他一起去,在那荒僻的地方浪費自己的青春嗎?只有在眾人矚目的城市中,只有在燈火閃耀的舞台上,你的理想才能實現。」

蘇文龍說這些話的時候,徐穎一言不發。

他繼續說道:「我追求了你這麼多年,我身旁雖然常有女孩環繞,然而我卻只愛過你一個。你從未把我放心裡,我不知道這是為何,難道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嗎?」

「聽著,文龍,我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包括一手組建起我們自己的樂隊,以及為我開闢了如此廣闊音樂天地,因為你,我才會認識音樂界的那些前輩。對此,我感激不盡。可是,愛情是不可以勉強的,如果我是因為心懷感激或是愧疚而跟你在一起,那麼,我寧願放棄音樂這條道路。在愛情上,誰也不能改變我的初衷。你了解我,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所以,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咱們以後再不要談論這個話題了!說到理想,我不會輕易放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可以不愛,但絕對不能愛錯。我會永遠把你當做好朋友,也希望我們能一直合作下去。」徐穎斬釘截鐵地說了上面這些話。

這時候,韓衛東已經跳過了一圈家鄉的民族舞,他微笑地接受了眾人的掌聲,他環顧四周,卻見不到徐穎和蘇文龍的身影。他心裡一驚,編了個理由急忙撤出。他四處尋找,終於發現不遠處的橡樹下有兩個身影。他躲在花壇后,想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卻只有隻言片語傳入他的耳朵,無法完全聽清,通過這細微的話語,他能夠確定這兩個人正是蘇文龍和徐穎。

月亮從雲朵中鑽出來,似乎想看清大地上發生的一切。

蘇文龍苦笑道:「合作?我多想和你永遠地合作下去,但是,從今往後,我們再見不到面了。爸爸的公司正從大陸撤資,準備到北美,他不讓我玩音樂了,所以,樂隊也該解散了。」

「你怎麼現在才說這事?」徐穎似乎不敢相信。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爸爸就是這樣,自己的想法從來不會和別人商量。我原想,假如能夠讓你回心轉意,那麼我會竭力抗爭,留下來陪你。而現在,我的希望已經落空,抗爭是沒有什麼意思了。我將帶走所有關於這座城市、關於你的所有回憶。也許有一天,當你成名之後,我還能在台下看你的演唱會。在臨走前,我還有一個願望,我不知道是否還能實現。」

「什麼願望?」徐穎動情地說道。

「我愛了你這麼多年,你心裡清楚。我希望在臨走前,能親你一下,就當做對我過去生活的一個總結。」

「不,文龍,別這樣,告別的方式有多種。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我要進去了,韓衛東見不到我,肯定已經疑心重重了。」

「好,那麼再見了,我的摯愛。」他轉身欲走。

徐穎心裡一酸,叫住了蘇文龍,快步走了過去,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地印了一個吻,隨後飛也似地逃走了。

蘇文龍和韓衛東幾乎同時呆住了,所不同的是,蘇文龍是被幸福擊中了,而韓衛東的心則遭受了冰霜的摧殘。

她的舉動徹底擊碎了韓衛東對愛情的理想,這樣的打擊對於一個涉世未深的人來說是致命的,它會讓人一蹶不振,喪失失望,面臨絕望的深淵。因而,他痛苦得幾乎瘋狂。這一晚,將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他默默地離開了她,離開了這座城市。

她回到了大廳,已見不到他的身影,電話早已關機,無人知道他的去向。她心裡一驚:難道剛才的所作所為已被他看到?她安慰自己:這沒什麼的,即使被他看到,他應該也能理解的,這不過是一個送別的吻罷了,一種與過去告別的方式而已。然她不會想到,也不了解:他的內心是多麼地單純,而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聖潔。豈容一個紈絝子弟的褻瀆!況且,這吻還是她主動獻上的!

他想返回島上,獨自吞下命運的苦果。這時候,母親的電話打來,他不禁流下熱淚(大概人在痛苦的時候,母親的呼喚,便是最好的慰藉)。他曾對媽媽說過,此次休假,會把未來的媳婦帶回家。然而現在,他該如何面對家人。同時,一種家鄉的聲音在召喚他,一種溫情油然而生。徐穎的行為讓他心冷,而只有來自家鄉的聲音,來自雄鷹的召喚,才使得他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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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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