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土
一個人在外漂泊久了,總會像遠航的船隻一樣,被生活的風浪擊傷。這時候,一旦家的樣貌浮現眼前,便會感到無比溫存,家是心靈的港灣。
韓衛東帶著一顆傷痕纍纍的心回到了家鄉。當雄偉的山巒和翠綠的草原浮現在眼前的時候,他的眼眶再一次濕潤了,不過這一次,他流下了男兒的淚,一種欣慰的淚。
他走入咩咩叫嚷的羊群,撫摸著輕柔的羊毛,內心舒坦無比;他也會騎上健壯的氂牛,感受著這些高原之舟別樣的力量。特別是當他喝著媽媽製作的酥油茶的時候,一股暖融融的味道涌遍了他的全身。在家裡,他欣喜地看到,連長的兒子小錦余已經脫去了眼鏡。在高原上健康愉快地成長著,他的臉上已經印上淺淺的高原紅。不過現在,他看到韓衛東可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動,因為他已經把童心灌注在一條牧羊犬上,而且他也找到了自己同齡的夥伴。
韓衛東沒有告訴家人他和徐穎之間的不愉快的事,只說她學業繁忙,難以抽身。現在的他,會隱藏自己的感情,不會讓父母為自己的事情掛心。
雪域高原的風光,加上溫馨無比的家庭,似乎已治癒了他的創傷。他很慶幸自己在受傷之後的選擇是回家,而不是回島上。
這期間,他跟隨父親,深入高山和溪谷採集中草藥。當父親替別人看病的時候,他便充當父親的助手。漸漸地,發現自己對一些疑難雜症也有所精通。
周六,藏民羅布次仁邀他去打獵。羅布次仁是一位三十歲出頭的漢子,喜歡喝酒,喜歡唱歌。不論在哪裡,馬背上總少不了一袋酒和一把胡琴。一個上午下來,兩人收穫不菲。卻沒有見到滿意的獵物,直到太陽下山,才在一叢灌木叢邊發現一頭黑黝黝的野豬,一個勁兒地在拱樹根。
兩人悄悄地靠近野豬,到了射程之內,羅布次仁舉起槍,這時候,野豬似乎有所察覺,機警地豎起了耳朵。羅布次仁果斷開槍。然而雖然命中目標,奈何豬皮太厚。野豬慘叫一聲,扭頭便跑。
韓衛東從掩體后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野豬。受傷的野豬怎麼跑得過這位短跑冠軍。韓衛東沖了上去,拔出藏刀,一刀刺入了野豬的心臟,野豬還沒來得及哼一聲,便轟然倒地。
羅布次仁歡呼著抱起了韓衛東。激動地叫道:「兄弟,好樣的」。
韓衛東站在野豬的屍體面前,不敢相信這傢伙竟是死於自己的刀下。也許從這一刻起,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好景不長,習慣了家鄉的空氣之後,他又想起了徐穎,心中的苦楚又如江河決堤一般噴發而出。他極力想排解心頭的苦楚,於是,他想到了自己很擅長的一件事:繪畫。
他從小就曾展現出過人的藝術天分,只是一直未能得到高人的教導與提攜。這次回家,他遊歷了四川和西藏的的很多地方,在布達拉宮,他結識了一名喇嘛。這位喇嘛曾是民間一位非常著名的畫師。韓衛東與這位喇嘛朝夕相處了兩周,在這段時間裡,喇嘛將自己的技藝悉數教給了韓衛東。這位大師雖然畫的是一些宗教題材的畫,然而,從他那裡,韓衛東領悟到了繪畫的精髓。他已經可以用簡單的線條和色彩,賦予一棵樹,一隻鳥生命。可以這樣說,他能夠把自己的靈魂融入畫中。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他開始以繪畫代替對徐穎的複雜的感情。
歸隊的日子很快到來。這一次,他買足了顏料、畫筆和紙張,豪情滿懷地回到了島上。蔚藍的大海、洶湧的波濤、壯麗的日出、和煦的陽光,以及寶石般美麗的島嶼,極大地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閑暇時刻,他便在紙張中,描繪著屬於他的世界。他從寫實開始,一點點地與當代畫派同步。他的筆下,有飛翔的海鷗,有夕陽下的衛兵,有怒吼的狂濤,也有高大挺拔的棕櫚和五彩繽紛的海底世界。
他也畫了不少肖像畫,每逢他畫人物的畫像,那張印入了他骨髓的面龐,總是揮之不去,因而,他始終沒有勇氣下筆。稍有美術見地的人都會發現,他的弱項,正是肖像畫。
這時候,政委已經調離,當他得知韓衛東在繪畫上的卓越才華之後,便向他的朋友極力推薦。不久之後,有一位北京的畫家來到海島,經過一番切磋,被韓衛東的美術才華深深折服。他把韓衛東的一幅名為《驚濤駭浪》的作品帶回了北京,獲得了巨大的反響。在畫前,人們似乎能夠感受到狂濤的力量,能夠聽到轟鳴的濤聲,似乎每一處筆墨,都積蓄著驚人的力量,那洶湧的波濤隨時都會從畫中噴涌而出。
在韓衛東的潛意識中,他也在等待,等待那個身影再一次出現在島上,而今,他的願望屢次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