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罪人（五）

金戈暈暈乎乎的，感覺到奇怪的味道鑽進鼻子里，讓她的意識一直一直往下沉去，然後自己被扶起來，有人的聲音響起，很近，又似乎很遠。

「……我們沒有時間了……」

「你妹她……」

她聽到李笑笑的哭聲，然後，就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最後那一剎那，柳年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中，她幾乎覺得解脫——也好，不用去對質了、不用煩惱是否該立刻和曹志彙報了。

不用說出「柳年和文暉製藥有牽扯」這樣的話了。

也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一片明亮的光芒中醒過來，眼睛刺痛，意識混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只有后脖頸的痛，告訴她之前的電擊是真實的。

她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在房間里，似乎拿著手機，正在看，她迷迷糊糊的，看到對方一頭紅髮，內心震動，猛地驚醒過來。

「倪楠……」

她艱難的喊著，聲音干啞無力，又看到她拿的正是自己的手機，著急的掙紮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被綁在床上，而雪白明亮的房間里，連窗戶都是虛擬的。

「這是哪裡……」

聽到她問，倪楠終於回過頭來，看著她宛然一笑：「你的觀察力如此敏銳，怎麼來第二趟了，還不知道？」

「第二趟……？」金戈艱難的轉過頭掃視一圈，明白過來，「文暉製藥的B2，你把我……和那些孕婦關在一起了。」

「嗯哼，看來清醒了一些，」倪楠笑著走過來，將手機往她眼前一晃，屏幕上的信息一閃而過，柳年的名字無比清晰。

「他似乎很擔心你呢？問了好幾遍什麼時候回家。沒辦法咯，既然你撒謊在什麼小眉家裡，那我就幫你回了他，說今晚你在小眉家裡過夜，怎麼樣，很體貼吧？」

倪楠的表情很奇怪，明明笑著，眼裡卻一點溫度也沒有。金戈盯著她，在混沌一片的腦海里努力翻找著，記憶回到李笑笑哭泣的樣子、她最後放大的瞳孔里，浮現出的人影。

「是你打暈了我……」

「是啊，可真是巧，原本打算去看一眼笑笑，然後再去你家找你，結果還不錯，一次辦了兩件事。」

金戈艱難理清思路，還是不明白她出現在醫院的原因：「你和李笑笑、陸飛，是一起的……還有陸青司……」

倪楠猜到她的意思，笑著搖搖頭：「我們的確都認識，不過如果警官認為是我殺了周素素、高鈞賢之類的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不是你？」

「當然不是，如果是我，至少我會讓吳世雄這種貨色消失得乾乾淨淨。」

「不管是陸飛還是李笑笑，他們兩……他們都不是可以下手殺人的人。」

「嗯哼，不過我要聲明，我唯一做了的事情，不過是發了一條信息而已。」

「……信息？」

倪楠點點頭，神色平淡又有些高興的樣子，「想必警官也知道，對陸飛而言，要不就是案子結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要不嘛，就是紙包不住火，他必須為了陸青司而死。所以，有一個人就提前安排好，去見了陸飛，給了他一個信號器，告訴他，當信號器亮起來的時候，他必須按照說好的路線來行動。」

「說好的路線……？先去警署，再去北辰東路？」

「不，是直接去警署，投案自首，等暗示，然後開槍自殺。」

「暗示……什麼暗示？」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暗示，」倪楠眨眨眼，十分高興：「我被安排的事情，不過是盯緊陸青司，一旦發現問題，就把信息發出去。」

說著，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找了一陣，伸給金戈看。

屏幕上，一個「優惠信息助手」的程序頁面上，顯示了5月9號那天早上，一條群發給所有會員的信息。

「PasDuCafe門店咖啡豆新到貨，數量稀有，快緊急預定吧！時間有限，先到先得哦！」

金戈看完信息，還是不明白：「……這是發給所有會員的……」

「是啊，不過這份發送名單平時是不會用的，因為有一個人，藏在所有人裡面。」

金戈反應過來，目光飛快的移到會員名單上，但什麼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倪楠已經把手縮了回去。

「所以你看，我只是發了一條信息而已，我發出去，對方收到信息，知道出事了，再發信號到陸飛的接收器上，於是陸飛跳起來，衝出來，然後~哎，陸飛是個好孩子，可惜了……」

倪楠說著可惜，臉上的神色卻開始冰冷起來，她看著金戈，目光里隱隱的有了殺意。金戈看著她的眼神，心裡略微發沉，還是掙扎著說道：「那個人是誰？不是李笑笑，她那天也在咖啡館里，她看到了我，並不需要你多此一舉。」

「你猜？」

倪楠笑起來，並沒有告知的意思，金戈硬撐著昏沉的腦袋，將她的話翻來覆去的想了一遍，越發迷惑起來。

「不是你、不是李笑笑……那是誰？陸飛要去警署，才能看到暗示……那個人在警署里！」

她瞪著倪楠，倪楠笑而不答，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牢牢綁著，動彈不得。

「是誰？」她問，不等回答，又尖銳的說道：「原計劃是自殺，但是陸飛沒有自殺，為什麼？為什麼不是自殺而是被……！」

說到這裡，她猛地頓住。

後面那半句話，哽在她喉嚨里，無法說出來。

陸飛不像是會隨機應變的人，那麼，是誰在警署接應他，給他暗示，甚至還能告訴他，立刻趕到北辰東路……？

而且，還能保證，讓他死無對證？

是誰？

一個人的臉浮現出來，她驚詫到說不出話來，愣愣的看著倪楠，看著她臉上玩味的笑容，從未有過的迷亂。

這時，腳步聲極輕的傳來，一步一步，節奏明晰、步伐有力，顯示出主人乾脆利落的性格。

金戈將那個腳步聲聽在耳朵里，不知為何，想到陸青司死的那一天，她在醫院裡，被柳年扶起來的時候，看到大堂里一閃而過的身影。

那麼匆忙、急促，像每一個聽到家人病危的人那樣，身影凌亂。

而那一天，李笑笑被抬進了醫院。

她瞪著眼睛，看到門外的身影走到門邊，白色的衣服從磨砂玻璃上透過來，呈現出主人高挑的身材。

然後，在一片死寂中，門緩緩推開來，金戈卻在這一瞬間，閃回抓捕陸青司的那一天。

那一天，一聲槍響，陸飛舉著槍停在原地，轟然倒下，李笑笑暈倒在倪楠懷裡，被她抱進咖啡館里，陸青司僵立在原地，瞪著陸飛說不出話來。

四面傳來人群張望的影子，一切都彷彿靜止的畫面里，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也凝固在那。

陸青司是震驚的、李笑笑是崩潰的、倪楠的鎮定的，而開槍射殺陸飛的那個人……

那個人，臉上是篤定而堅毅的。

金戈回憶到那個人的時候，門完全打開來，她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的臉，不敢置信。

自從4月12日，周素素的屍體被發現以來，她懷疑過許多人，高鈞賢、陸飛、吳世雄、陸青司、倪楠……甚至在前一小時，她還在懷疑名為李笑笑的女人。

可是，她從來沒有一秒鐘，懷疑過此時出現在她面前的人。

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