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眼淚
顧休語看著身前的大坑,語氣很是淡漠:「所以我的地和我的菜還是沒有救回來嗎?」
艾瑟爾露出無辜的表情:「條件所限,人力不及,抱歉。」
「既然這樣的話,這片地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顧休語拍了拍艾瑟爾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能照顧好它的。」
艾瑟爾……艾瑟爾還能說什麼呢?只能微笑著說好。
植物暴走事件就這麼過去了,同時春天也悄悄過去了。炎熱的夏天來臨,熾烈的陽光幾乎令人難以招架。
顧休語呈大字躺在樹下,喃喃自語:「我想吃冰棍、冰淇淋、雪糕……我想回家,我想念我屋裡的空調……」
幽幽的目光輕盈地落在她裸露出來的肚臍和大腿,艾瑟爾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才剛到夏天,你怎麼就被曬焉了?」
顧休語虛弱地說道:「我不行了……太熱了……這到底是什麼鬼天氣……這是非洲嗎……」
艾瑟爾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又繼續說道:
「你說,我們搬去森林住會不會涼快一點?」
「不會,森林的環境更加潮濕悶熱,對人體不太好,很容易生病。」
「啊……我熱死了……」
「……你不會熱死的,頂多難受點。」
「不,你不明白,我已經看見我死去的故友,她來接我了……」
「在我的身邊,不會出現任何亡靈,你放心。」
「……艾瑟爾,你能不能接住我的戲份,讓我好好演下去?」
「抱歉,我並不知道你在演戲,可以重新來過嗎?」
「之前可以,現在不行,我要去河裡游泳――天氣太熱了,我感覺再不補充水分,我就要蒸發了。」
「可以,如果你被水沖走的話,記得呼喚我的名字。」
「我是那麼蠢的人嗎?」
顧休語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她現在穿在身上的短衣短褲是用某種獸類的皮縫製的,艾瑟爾親手縫的,不僅質量有保證,而且輕盈透氣。
可耐不住這天是真的熱。
她用手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汗水,懷著沉痛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向牛奶河。
艾瑟爾靜靜地看著她離開,伸出手在面前畫了一個圓,黑色的光從他的指尖迸發,竄動的黑光如同振翅疾飛的蝴蝶。
那是一面「鏡子」。
而在「鏡子」里被映射出來的是剛剛走遠的顧休語。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半空中的注視,頂著大太陽飛奔到水裡,才像活過來似的重新揚起笑容。
「啊,真涼快……」她舒服地眯起眼睛,伸手解開後腦勺的馬尾,然後放開身體,漸漸沉入河底。
水下是另一個世界。
她睜開眼睛,視野在經過短暫的純白后,很快恢復正常。
通過透明的河水,她看見纖細的、紅色的花,如同水草一般,在水底輕輕搖曳。
腳下是大片的鵝卵石,黑的、白的、粉的、黃的……什麼顏色都有。在這片鵝卵石下,或許就隱藏著類似龍骨的珍寶。
在她身旁,白色的小魚目不斜視地遊走,接著又有更多的小魚游過來,避開她,然後迎流而上。
它們奮力地向著水流下的方向遊動,彷彿河的盡頭就是它們的歸宿。
顧休語扯出掛在脖子上的項鏈,那上面有一個圓潤如同珍珠的黑色石頭。
艾瑟爾說,這是人魚的眼淚。
她還記得自己問他,為什麼人魚的眼淚是黑色的。
他說,在這個世界,每一顆人魚眼淚都代表著一段人魚不願想起的往事或記憶。
黑色的眼淚,代表絕望。
這是一條人魚死前流下的眼淚。
艾瑟爾還說,人魚眼淚含在嘴裡可以讓人擁有水下呼吸的能力,並且能使其短暫御水。
顧休語扯斷項鏈,把這滴眼淚塞到鵝卵石下。
她只是覺得這顆石頭很像艾瑟爾的眼睛而已,所以才想要帶給他,但既然是這樣悲傷的遺物。
還是讓它留在原來的位置吧。
顧休語吐出一串泡泡,姿態輕盈地浮到水面上。頭髮濕答答的粘在背後,但她沒有去管。
她趴在岸邊,滿腦子都在想:原來艾瑟爾的眼裡的那份沉重是絕望嗎?
但,為什麼會絕望呢?
他明明在笑不是嗎。
「……不誠實的小孩子就該被打屁屁。」她小聲咕噥一句,翻身游入水中。
直到傍晚,她才踩著夕陽的光輝,拖著一串濕漉漉的小腳印,一蹦一跳地回到家裡。
艾瑟爾正在抬頭仰望天空。
顧休語穿著乾的差不多的拖鞋,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忽然低下頭,遮住他的視線。
「你在看什麼?」
「天上有一條銀色的河流。」
艾瑟爾不慌不忙地偏過身子,留下半邊位置。顧休語毫不客氣地坐下去,和他擠在一起,觸碰他四季常溫的冰冷肌膚。
「唔,我看看,好像沒有呢。」
「因為你沒有魔力,看不見,很正常。」
「那――那條銀河好看嗎?」
「談不上好看,只是有點新奇而已。」
「那條銀河是什麼?」
「是天空的縫隙。」
顧休語瞪大眼睛。
「天空……也會存在縫隙嗎?」
艾瑟爾的目光平靜如水。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完整的。」
「我懂了,這就是所謂的殘缺美?」
「殘缺,但並不美。」
「如果天空存在縫隙的話,天會塌下來嗎?」
「會。」
「!!!」
「不過那應該要再等七億年,天空才會塌陷。當然,不能排除這個世界的生物為了滿足慾望或是別的原因主動撕裂天空導致天塌的可能。」
顧休語嘆息道:「這個世界還真是相當不安全。」
她從身後拿出一個花環,穩穩噹噹地戴在艾瑟爾頭上。
「今日份的禮物,喜歡嗎?」
艾瑟爾伸手摘下來,放在懷裡仔細看了看,蒼白如玉的手指摸了摸花環上紅色的花兒,更顯其皮膚白皙。
「和之前的那些比起來,編髮一樣,只是換了一種花……這是牛奶河裡的花。」
忽然,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的脖頸處:「你的項鏈呢?」
顧休語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被水沖走了。」
艾瑟爾垂下目光:「是嗎?」
顧休語翻身坐在他的大腿上,湊上前吻了吻他的眉心:「這是今日份的親親。」
艾瑟爾眯起眼睛,雙手搭在她的背上,慢慢圈住她,形成一個難以逃脫的囚籠。
他壓低聲音道:「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