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陰曹地府
呼呵,呼呵,呼呵……
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微微的鼾聲,連綿不絕,穿耳入腦,直擾得她的腦瓜子疼。
是誰在打鼾?吵得她不能安眠?
沈碧月忍不住睜了眼睛,卻險些被明亮的光線刺疼了眼。
頭頂破舊的帳幔,還有粗木搭建起來的屋子,身下是堅硬的木板,一個面容稚嫩的小丫頭正趴在床前,雙臂枕著下巴,歪著腦袋睡得極熟,只是鼻尖通紅,看上去滑稽極了。
沈碧月有些恍惚地閉上眼,過往的一切記憶在腦海中快速掠過,直讓她的鼻尖一陣酸澀,眼眶便是一熱。
她莫不是真到了陰曹地府?不然為何會看到早已死去的子衿?
沈碧月睜開眼,想要更近一些看小丫鬟的臉,誰料剛一起身便聽到吱呀一聲響。
小丫鬟睡得不深,一下子就醒了,見沈碧月醒過來,驚喜得不行。
「月姐兒你醒了?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沈碧月看著子衿,忍不住鼻頭又是一酸,難不成這個忠心的丫鬟竟是不肯往生,而在陰曹地府等她嗎。
不等她細想,子衿已經狠狠抹了眼淚,惱怒道:「那個該死的巧妍,竟然真敢唆使下人打月姐兒,定是看輕荷嬤嬤不在才敢這麼欺負月姐兒。」
輕荷嬤嬤?
這個名字如閃電般將她劈得個七葷八素,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抓住了子衿的手,急問道:「你說什麼輕荷嬤嬤?」
子衿大驚:「月姐兒莫不是被打壞了腦袋?怎麼連輕荷嬤嬤都不認得了?」
「這裡……這裡不是陰曹地府?」
子衿震驚:「月姐兒真被壞了腦子!都開始說胡話了!這裡是沈家外庄,哪裡來的陰曹地府!」
沈碧月睜圓了眼,似是不敢置信,隨即她吐了一口氣,緩緩道:「現在用的是哪個年號?」
子衿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寶和九年。」
寶和是邵遠的父君邵淵在位時所用的年號。
沈碧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手光滑,她愣了一下,緩緩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稚嫩而白皙,目光移至身上,是粗麻所製成的淺色短衫,再移至身下,淺粉色襦裙蓋著完好無損的兩條腿。
這副稚嫩的身子,分明就是個十來歲的少女所擁有。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面上突然帶了笑,笑著笑著又落了淚,這般反常的模樣看得子衿又是擔心又是害怕的,月姐兒難道真被棍子打壞了腦袋?
沈碧月緩緩閉了眼,臉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是痛恨,是不甘,是懊悔,也是自嘲。
她活過來了!真的活過來了!真是老天有眼!
她忽然睜開雙眸,眸光已經不復之前的迷惘,而是閃爍著銳利的鋒芒。
前世的邵遠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因對落魄的她伸出一雙充滿善意的手,才讓她不惜背叛沈孟兩族,助他登位。
誰能料到這一切都是他們設下的局,從初識到相遇,她如此信任他們,他們卻聯合起來折磨她,侮辱她,甚至連腹中的孩兒都慘死在棍棒之下。
既然老天給她機會,讓她重活一世,她定然要掌控自己的命運,不會再讓奸人有糊弄自己的機會。
「月姐兒?」耳邊傳來子衿有些擔心的聲音。
沈碧月垂眸斂下所有的複雜思緒,再抬眸看向子衿時,已是眸光溫靜,不帶一絲鋒芒。
子衿與沈碧月自小一起長大,自然能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思緒變化,當下便有些小心翼翼道:「月姐兒,你真的沒事嗎?」
沈碧月笑著搖頭,然後抬眸掃視了屋內一圈,「這是哪裡?」
「這是庄內的偏房,以前曾是下人居住的地方,已廢了許久。」子衿說到這裡有些咬牙切齒,「巧妍那個賤婢,竟敢支使僕役打暈月姐兒,還將月姐兒關在這個地方,待嬤嬤回來,看她如何交代!」
輕荷嬤嬤還在?如果沒記錯的話,輕荷嬤嬤在她十三歲那年便因貪污莊子里的銀子而畏罪自殺了。
沈碧月的眸中閃爍著莫名的微光,「子衿,你說嬤嬤去了哪裡?」
子衿想了一會兒,道:「好像是去了臨近的潁川州,她在那裡有個遠方親戚,前幾日寫信來,說是有事要拜託嬤嬤過去幫個忙。」
這時從門口處傳來了些動靜,原來是緊閉的木門下邊開了個小口,一雙手正端著飯菜從外邊遞進來。
沈碧月挑眉,「子衿,去把飯菜端來。」
子衿極不情願地去端了飯菜過來,將飯菜往地上重重一放,「月姐兒莫不是還有心情吃飯?」
「笨丫頭,吃飽喝足了,才有法子出去。」沈碧月看了眼飯菜,突然笑了。
若她沒記錯,當初巧妍正是以抓賊的名義將她主僕二人關起來的。
但眼前這吃食,兩碗甜粥,三碟燉煮小菜,再加上兩張厚厚的肉餡胡餅,看上去很是簡單,可對於小賊的待遇來說還是過於豐盛了。
沈家家規極為嚴苛,下人對主子但凡有半點不敬都要受笞刑,更何況是苛待主子,除非他們知曉裡頭的人並非賊,若是過於苛待,待她出去后無疑是罪上加罪。
「月姐兒有法子出去?」子衿一聽到能出去不禁大喜,也沒去在意沈碧月為什麼突然笑了
「自然有法子,只是要委屈你了,與我同吃一張餅,一碗粥。」沈碧月拿起一張胡餅,用力地掰成了兩半。
「不委屈!」子衿的眉間都湧上了歡喜之色,高高興興地接過了沈碧月遞過來的半張餅。
沈碧月見她這副模樣只是笑了一聲,低垂的眸中閃過一抹銳利的精光。
第二日一早,門下的小口裡照常伸出一雙手端飯食進來,誰知手剛伸進去,便被人一把扯住,嚇得那雙手一抖,飯食全掀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