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宿醉的恍惚，讓我見到了你（2）

「靠，真的無語了。三季度獎金只有一萬多，要喝西北風了。」

「這有什麼，你這還有五位數，我直接在四位數徘徊好么。」

「怎麼回事啊都，上半年還有幾萬塊，怎麼這季度這麼差勁。」

「……」

微信群里叮叮咚咚，而林楓正在將貸后監控報告上傳系統。這份報告今天再不點上去，真的要被扣分了。到時候季度獎估計連四位數都沒了。

在奮戰小半個時辰后，她終於在風控管理系統里將貸后監控報告傳上去，並選擇李老師的名字點擊完成並提交。

噓……她長長地舒了口氣，隨意取過桌邊咖啡機上一直熱著的咖啡壺，給自己倒了杯清咖。

群里關於三季度獎金的話題正酣，忽見有人直接AT自己。

「老林，你家師父這個季度是不是又十萬打底啊。」

「真是不公平啊！」

「……」

林楓回復：「我不知道哎。但總歸是不會虧待她的。」

這個微信群一開始幾個年輕同事建起來，主要用途是早上互相打卡用的。畢竟年輕人嘛，遲到什麼的，總歸比老年人要概率高些。於是為了保證考勤，大家互相COVER。

至於後來么，群里的功能就更豐富了。比如中午喊一聲一起去吃飯，或者討論個業務，又或者像今天一樣吐槽吐槽。

一開始林楓在群里還挺活躍的，畢竟年紀相當，平時上班壓力也大，在群里和要好的同事吐吐槽，八卦八卦，多少能排解些煩心事。但後來加的人多了，她便不再常發言，偶爾點開來看看。

職場如江湖，人多了，就容易壞事。所以林楓選擇坐上觀。

不過每次提到她師父，林楓總免不了要被問。

「那是，老溫什麼時候會虧待她。要虧待也是虧待別人。」

群里有人說完這話，很多人都在後面紛紛附和。雖然她也挺想附和一句，的確如此。

來到部門兩年多，一直在陳琳的下面做事。剛開始的時候，她很慶幸自己能跟一個與師出同門的學姐。關鍵這位學姐號稱能力很強，想來跟著她肯定能學到很多乾貨。

不過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慢慢地她才意識到，乾貨倒是沒多少，幹活倒是挺多。

她是個很會自省的人。當一股怨氣從內心升騰而起時，她覺得自己極不應該。為何？

一是她是個新人。在她的認知里，作為新人，從零開始，多做事情是應該的。年輕人切不該好高騖遠。二是陳琳的確也分給她很多事情做，給她入行時極好的鍛煉。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但兩年過去了，她發現自己仍然在那些瑣碎的事情里打轉。更要命的是，重複勞作帶來心理上極度的厭惡感和疲憊感。如同悶在土裡的種子，悶久了，很想衝破土層呼吸呼吸上頭的新鮮空氣。可是種子的芽端上像是埋著一塊大石頭，任她如何拚命，也只能被壓了一頭。

荀楊曾說，這是她師父不想讓她出頭，因為防著她。

林楓笑談，瞎說吧，自己就一個剛初出茅廬的蘿蔔頭，有什麼好防的。

可惜啊，荀楊沒有繼續聊下去。只是給了她一個很看不懂的笑容。

不過時至如今，她越發覺得荀楊有了他祖上荀令君的那麼一丟丟智慧。因為她也覺得陳琳防著自己。只是為何要防，她依舊不太理解。

群聊仍在繼續，林楓一邊看，一邊把工作系統里的工資子系統打開。

三季度，林楓，獎金零零總總加起來11082元。

她和二季度比較了一下，多了兩百塊。好吧，自己也沒有很多。本來以為三季度自己的指標完成度排名前三，想來獎金會多一些吧。結果就多了兩百。

她不想多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從業到現在，她一直認為，剛踏入工作的前幾年，眼皮子不能太淺，能學到東西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每次群里爭論錢多錢少的問題，她多半是不參與的。

現在最讓她著急的是，自己的工作到了所謂的瓶頸。她不想每天都重複勞動，可眼下也沒有機會和能力找到新的契機。

她輕輕嘆了口氣，將過於喧鬧的微信群關掉，又從工資系統里退出。老老實實地將桌上的幾份放款資料拿過來，逼著自己靜下心來。

自從上次費尚食品貸款投放后，陳琳好像有打算讓她專職放款的意思。以前她還會帶自己去見見客戶。

剛填完一張放款憑證，座機就響了。

「喂。」

原來對方是芬蘭公司的財務總監Louis。

「Jennifer，剛剛打陳琳電話，沒打通。她今天不在辦公室么？」

哦，是找她師父的。

「沒呢。早上出去跑客戶了。你找她有事么？」

Louis是個三十五歲上下的年輕男士，斯斯文文的一張臉，說話也挺客氣，沒有一些外企人士的通病。反正林楓為他家報授信時，每次找他要授信資料，對方都挺配合的。

「哦，沒什麼事。」聽對方的口氣，林楓感覺Louis好像有些失望。不過只是一絲絲，不算太明顯。這不，Louis又說：「那個……你要是見到她，讓她趕緊回個電話給我。」

林楓本想他多半還是因為之前沒報下來的授信吧。畢竟之前他在他老闆面前，信誓旦旦地為國展銀行拍胸脯，說選擇國展合作是最優選擇。

結果，授信黃了。

還沒等林楓詢問，Louis已經忙著和她說拜拜掛電話了。

林楓沒有多想Louis為什麼不自己打電話給陳琳，又不是沒有她手機。不過鑒於陳琳之前交待過，她將Louis來過電話的事情微信給陳琳。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陳琳才回了一句不咸不淡的「知道了」。

等她做完手裡的放款資料，辦公室的人都快走得差不多了。將每一家客戶的放款資料分別用不同顏色的夾子夾好，一起放在陳琳的桌上。

陳琳一天都沒有進辦公室，所以只能等她明天早上來了才能簽字。算起來，這些放款資料估計最快周一才能送到分行審批中心。

關電腦之前，她把一日的工作內容工整地記錄到筆記本里。這是她讀書時代以來養成的習慣，每日精簡記錄要事和心得。她的目的很簡單，希望自己的每天都有痕迹留下，不想糊裡糊塗地過去。等到老了，再翻出來看看。不要等老了，忘記了曾經的自己。

一切忙完后，時間到了七點。辦公室里還有幾個同事在加班，和大家說再見后，她匆匆趕往停車場。

隨著車流匯入內環高架，還是這麼得堵。廣播里FM103.7LoveRadio里正播放著李宗盛的《凡人歌》：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

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閑。

既然不是仙，難免有雜念。

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

……

問你，何時曾看見。

這世界為了人們改變。

……

DearJennifer，

以前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心裡想做的，只要努力，總歸不會差。

但真正踏入社會後，才發覺自己多麼的自負。

糾結於跳槽的Jennifer@2014De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