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從哪裡倒下，從哪裡爬起（1）

簡凡平時不是個很多話的人，越是重要的時刻，越是惜字如金。這樣的他，會給周邊人一種難以靠近的感覺。

點的菜已經上了，兩個人都悶頭吃菜，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對了，上次看你名片，是在中聯資本？」最後還是林楓率先打破沉悶。

簡凡見林楓問他，便禮貌地放下手裡的叉子，雙手交疊在一處，回答說：「是的。」

言語的片刻停頓后，簡凡回問：「你呢？上次沒聽你說很多，不知道在哪裡高就。」

林楓搞不懂簡凡，前一刻還隨意地問候自己的頭髮，好似很親切。而此刻又用高就一詞，一下子將兩人的關係拉回到了初次認識該有的氣氛。

右手還拿著叉子，挑了一顆盤裡的鷹嘴豆往自己嘴巴里送，撇撇嘴。

「我在國展銀行。」后又覺著這回答有些不夠負責，繼而又補充道：「上海分行企業銀行部。」

「國展么？我們公司和國展有不少合作的。」簡凡說道。

林楓歪頭：「對哦，中聯這樣的企業，是我們最喜歡的客戶類型了。應該是我們的深圳分行吧。」

簡凡點點頭：「對。國內項目多半是深圳分行，美元項目是你們的香港分行。」

不同於第一次在機場偶遇，也不同於第二次在復旦相見，這次是二人正兒八經單對單的吃飯聊天。想要聊開，那是奢望，這個年代，有誰會願意在一個陌生人面前直剖內心的。所以要維持飯局上的溫度不減，話題的選擇就很有說法了。

像林楓和簡凡，很自覺地從彼此的工作談起，聊著聊著就找到了共同點，為接下來一個半小時的進餐搭好了良好的溝通背景。故而彼此的尷尬漸漸消退，反而有了越聊越盡興的意味。

「你們美元項目一般都什麼價格？」林楓好奇地問。

國展銀行內部有極強的區域概念，即各地分行盡量不接跨區業務。這是他們銀行自上而下不成文的規定，為的是防止分行間惡性競爭。雖然實際操作中，難免分行間會有打架的時候，尤其是遇到像中聯集團這種本身就是跨區域經營的大公司。

舉個簡單的例子，中聯集團總部在北京，但旗下的一級子公司有不少散落在全國各地，甚至港澳地區。若按集團總部的角度，該由國展銀行的北京分行作為其合作銀行。那麼對於其他外地的子公司呢，如由北京分行來對接，不僅溝通效率低，而且容易引起北京分行和子公司所在地分行之間的矛盾。

為此，在打了幾次口水仗后，總行窗口性指導，要求各分行管理好所在地的中聯子公司，而集團總部由國展銀行駐北京的集團客戶部來負責。

所以基於這樣的客戶管理原則，林楓所在的上海分行只能接觸到上海地區的客戶，很少能有機會看到上海以外，更別說是海外的項目。

而像簡凡這樣，可以接觸海內外項目的機會，林楓無疑是很羨慕的。

聽了她的提問，簡凡很認真地回憶了一下，正色地說：「雖然我不好將具體項目的融資價格告訴你，畢竟影響不好（涉及商秘）。但我們公司在海外的平均融資區間還是可以提供參考的。按過去一年的市場情況，我們長做的5-10年期融資項目，銀行給的價格在同期LIBOR+200-240bp。」

林楓持有CFA（CharteredFinancialAnalyst），不得不說金融學的理論知識儲備挺充分的。但理論知識要發揮其該有的作用，就必須得有場地讓你實踐。

顯然當簡凡所說的內容她都明白，卻有個關鍵的點。那便是他所說的海外價格，算高還是低，她無法判斷。因為即便加入了世貿組織，中國境內外資金流動仍處於管制狀態，所以境內項目的融資價格與境外項目不可同類相比。

所以要判斷簡凡所說的價格水平，得看最近一年海外同類項目或同類公司在市場上的融資表現作參考，不管是通過直接融資（如發債）或間接融資（如向銀行舉債）。

而對於以上這些，林楓很陌生。

這兩年的工作已經讓她深刻地意識到，即便自己進入了像國展銀行這樣的大型中資銀行，在業務的深度和廣度以及個人眼界上，都存在很大的局限性。

在銀行系統里久待的人，都會知道。銀行的業務繁多，各種崗位設置複雜，往往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很難做到跨條線跨專業的通才。對此，林楓深有感觸。

兩年以來不斷重複的單一工作，從一開始的新鮮到如今的疲憊，深深地動搖著林楓。國展銀行並不是一個盛行跨部門，跨條線，跨地域轉崗的公司，往往你入門時選擇那個方向，八成就會在那裡呆很久。而且銀行內主動提出調整職位的機會很少，內部人才的流通性不大。

所以，她最近一段時間，很深刻地自省一番，漸漸動了跳槽的念頭。但每次自省，腦子裡會跑出另一種聲音對自己說，才兩年光景就讓你這麼沉不住氣，分明是好高騖遠之行為。難道目前的工作你真的已經做的很優秀了么。難道就沒有你進一步提升的空間了么。至少參考部門裡青年人中的業務標杆陳琳，你就還不如她優秀。

如此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不停地糾纏她，讓人舉棋不定。她很想找個人訴訴苦，談談心，甚至最好有個人能直接從過來的身份，將她點波清醒，省得自己每日想問題想地頭疼欲裂。

林楓不確定簡凡是不是個所謂的好人選。自己與他並不算熟悉，雖然看起來他眼下取得的事業成就要比自己優秀很多。

這頓飯整體吃得還是很愉快的。至少林楓覺得在簡凡身上看到了自己期待的那種專業。

快到九點時，兩人打算結束這次的晚餐。簡凡紳士地主動買單，林楓也沒打算搶單。

二人到了門口，簡凡提出送林楓回家。不過被林楓拒絕了，理由還是很合理的，自己開了車，不好相送。

分手后林楓直接開回了家。而簡凡則回到嘉里中心酒店。

一看時間才九點半，對於一向晚睡的他來講，實在有些早。正打算脫衣洗澡時，庄儼來了電話。

「我說簡經理，吃完飯了沒。準備下一攤不？」庄儼說道。

簡凡好笑地回敬他：「大周末的你不陪兒子，又在外面幹嘛呢。」

「我也想啊，可這不是業務繁忙么。等會有幾個船級社的老外來，你要是有空，一塊過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