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今天的國師,也想弄死病弱丞相(8)
宋國戰敗,夏國從中「調停」,這場戰爭,持續了一個寒冷的冬天,一個溫暖的春天,終於結束了。
屍山血海,浮屍萬里,河流中流淌的冰水,都沾染了血紅的顏色。
整個宋國哀嚎遍野,而宋國的宿敵夏國,則要高興地多,夏國女帝宣布夏國今年稅收減半。
宋國一分為二,南宋國立宋國二皇子宋訓為南宋皇,北宋國立大皇子宋綏為安定王,涇渭分明,互不干涉。
得知此事的時候,時九隻感慨宋綏的虛偽,也更能耐得住,此舉的確為宋綏收攬了不少人心。
立嫡立長,的確是宋綏更優勢,朝中的呼聲也更高,只是中間隔著夏國,還有個時九,那宋綏就成不了事。
而名不正言不順的宋訓,卻在夏國的幫助下,終究如願以償,得到了夏國的半壁江山,佔地為皇。
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民心所向,卻唯獨贏不了夏國的國師,以一己之力扭轉局勢的時九,就算是千萬人在前,也阻攔不了時九,這個「男人」,簡直是天生的戰神。
為了感謝夏國在戰爭中的幫助,南宋國君贈送兩座城池,當地盛產葡萄,願得夏國女帝夏雲棲的歡心。
而北宋的國君,不要他的城池,只是把他最得力的謀士景止,獻給了夏國……
準確地說,是夏國的國師。
天下人皆知,夏國國師時九,對宋國謀士景止,頗為讚賞。
不過事實到底如何,那就任由世間之人揣測了,只有夏國軍營里的醫者知道,時九日日親自給景止喂毒藥。
若不是愛到了骨子裡,如今定然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恨意。
龍陽之好,在最近的貴族之間深受推崇,不過其中的尖酸苦楚,就難以言喻了。
醫者不由得嗟嘆,把時九每天都給景止喂毒藥的事情告訴給了學徒。
小學徒腦洞大開,由此引發了新的傳言。
那就是國師大人和這位謀士,從前有一段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愛情。
後來時九娶了良人,有了時遲,兩人就此分別。
後來那良人被景止所害,而景止從夏國遠去,前往宋國,只為了躲避時九。
現如今卻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前仇舊怨,如今定要做一個定奪。
再後來,夏國傳了一部新的戲曲,叫做舊景。
人不如舊,衣不如新,只當是如此。
這期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那就是景止從軍營之中逃脫。
等到時九回去之後,就發現景止已經逃走了。
倒不是時九當時故意把鑰匙放在了那裡,而是她當時真的忘記了。
後面亦還有多餘的計策在等著景止。
當時的時九,一心想著從異世界弄點消炎藥回到這個世界來,就順手把禁錮景止手腕鐐銬的鑰匙放在了桌上,結果就被景止拿著了。
他用鑰匙把收斂打開,再然後,把來送飯的侍從用硯台砸暈,換了幾件衣服,就這樣輾轉來回砸暈了好幾個夏國軍營的士兵之後……
景止拿到了一匹馬,騎著馬從夏國軍營逃走了。
這之後,他回了宋綏的軍隊,表示自己還願意繼續為宋綏效力,他已經拿到了夏軍的戰略計劃圖,現在時九不在軍營智障,趁著這個時候反擊夏軍,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宋綏相信了景止,畢竟他的腦袋一直沒有景止靈活。
時九第二天回到軍營的時候,就發現已經開戰。
時九再一次對景止的狡詐刷新了認知,她不會再相信他了,永遠都不會,在絕對的武力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是雕蟲小技。
千軍萬馬之中,時九把景止當著兩軍的面,把他帶到了夏國軍隊的一邊,把景止按倒在了地上,雙手反扣在了身後。
她伸手勾起了景止的下巴,極盡侮辱地道:「小娘子為何今日就翻臉不認人了,你我日日夜夜在一營帳里,如今你倒是不留情面,去尋你的主子了,是本國師待你不夠好嗎。」
景止垂著頭,墨色的長發暈染開,他抬起頭,怒極反笑,臉上因為憤怒帶上了一層紅暈,琥珀色的眼睛里閃爍著怒火,慘白的唇角溢出了鮮血,「不敢,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時九的眼底是一片冷漠,伸手捏住了景止的下巴,強迫他張開了嘴,舌頭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輕易地死去嗎?那真是太天真了。」時九把景止從地上拉了起來,打橫抱起,往著營地走去。
「宋綏,今日,但凡你敢動一刀一劍,我就讓宋軍,片甲不留。」時九的聲音鏗鏘有力,透著一種桀驁不馴的狂妄。
如果是別人說的話,那沒人會當真,但如果是時九的話,宋綏卻覺得,這個瘋子,真的能作出這種事情來。
千軍萬馬之中,她都能把景止奪走,又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
戰爭,就是在這裡結束的。
而時九也一戰成名,若不是她決計要當個盛世權臣,那定當讓這天地變色,萬民臣服……
景止到了夏國之後,受到了夏雲棲極高的禮遇,被封為夏國的丞相。
無人不感慨夏國女帝的慷慨無私,不計前嫌,自此夏國女帝被夏國的百姓們更加愛戴。
不過這些都是表象而已,景止不過是一個有名無實的丞相,每天在朝堂上只是個沉默的旁觀者。
人是時九帶來的,沒人敢招惹他。
可也因為時九討厭他,沒人敢向他示好。
於是景止便一直處於一個尷尬的境地之中。
景止隨同時九,一起住在了皇宮裡面,兩座宮殿都在皇宮的西南角,離夏雲棲這傢伙遠遠的。
時遲見到景止的時候,先是欣喜,隨後便是一片冷漠。
這個人並不是他的父親,正是共同具有的那些回憶,才讓一個人與其他人不同。
對於時遲而言,如果這個景止不記得他的話,那便不是他的父親。
景止看到時遲的第一眼,就覺得時遲同他是一個脾氣的,興許會說得來,不過事實似乎並不是那樣,非但是時九不喜歡他,時遲也刻意地在躲避著他。
以至於景止一直在自我懷疑,是不是真的是他從前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現在才會這樣地被討厭。
真是夠奇怪的,天下人都喜歡他這幅皮囊,趨之若鶩,只是到了時九和時遲這裡,似乎就沒那麼適用了。
夏雲棲裝病的事情還要徐徐圖謀,畢竟要是夏雲棲突然病重,那也不太實際。
不過景止是真的病重了,他從前就是一身毛病,現如今還要喝時九送來的毒藥,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
可景止就是想活著,他還沒看夠這萬里河山呢。
夏國辜負了他,他曾經下定決心,不會再回來,沒想到如今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回來,還成了一個挂名的丞相。
世事難料,即便多智近乎妖的景止,也沒想到,他的命運會因為時九的出現轉個彎。
如果沒有時九的話,他大概會輔助宋綏打敗宋訓,接下來苦心經營,讓宋國變得繁榮昌盛,最後,再滅掉夏國……
夏雲棲在朝堂上見到景止的時候,便覺得時九這眼光不好。
選個什麼樣的男人不好,非要挑一個看起來快要死翹翹的。
和時九站在一起的時候,夏雲棲甚至會懷疑,要是時九一個不高興的話,會不會直接一拳把景止給拍死了。
嘖,血濺朝堂,那可不好。
景止這動不動就咳嗽,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架勢,估計也要不了多久就一命嗚呼了,說不定還等不到她裝病的那一天呢。
恐怕時九,這一次,再也不能算無遺策了。
夏雲棲還是挺期待的,看著時九翻車時候的景象。
美人雖好,可要是死的早,那就不美了。
時九不知道夏雲棲心中的那些彎彎道道,她依舊在忙著許多事情,要趕緊把之前從異世界帶回來的醫術,多抄寫一些副本,送到夏國各處。
這裡的醫學過於落後,光是傷風感冒,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人們的無能為力,大多源於無知……
如果了解救治的方法的話,那興許就不用死那麼多人了。
此次的戰爭之中,時九帶回來的那些藥草,被用來救治了許多受傷的將士,使得不少人免得死於非命,尚有一息存活。
不過時九在夏國的風評卻愈發惡劣了,諂媚君王,圖謀不軌,諸多謠言接憧而至。
時九都認了,因為她知道,這都跟宋國那些人的暗中操作有點關係,民心易變,時九不在乎別人的詆毀或者是讚譽。
夏雲棲能成為一代明君,那就是她最終目標,是她和盛柯的承諾。
其他人怎麼想,又與她何關……
景止喝了一個多月的毒藥之後,嘴唇都開始變得慘白慘白,這倒是讓時九覺得有些意外,正常人這種情況,不應該嘴唇變成紫色嗎?
果然命運還是偏愛他自己的,慘白總比紫色好看。
天氣轉到了夏季,時九身體寒涼,天生就是不畏寒的體質。
於是夏雲棲去避暑山莊的時候,帶走了時遲和夏辭,只剩下時九一個了,當然,還有一個病入膏肓的景止。
身上的重擔似乎隨著夏雲棲的離開,陡然間輕鬆了不少。
他們都離開了,時九反倒覺得有些捨不得了,似乎世界隨著他們的離開,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時遲比起時九,更喜歡跟著夏辭待在一起。
親媽終究還是敵不過竹馬。
時九實在無聊,這才去尋了隔壁的景止,最近他安穩地有點過分了。
景止正坐在花圃旁邊,修長而白皙的手指上沾染了泥土,額頭上沁出了汗水,聽到了時九腳步聲的時候,隨即唇角綻開了笑容。
「國師。」這一句話,算是打招呼了。
時九沒有回答,只是坐到一旁的石頭凳子上,看著景止擺弄這些花花草草,現在要鬆土,還要澆水,要不然天氣過於乾燥的話,那這些花就開放的沒那麼好看了。
時九的目光漸漸變得久遠悠長,她從前只不過說了一句,景止身上的氣味,很像是玫瑰花,桑葚,還有松枝混合在一起的氣息……
後來西澤爾莊園便種滿了玫瑰花。
至於桑葚,被時遲養的那些羊吃掉了。
當然,還有松樹,就在門口,高大又蔥綠,屹立在那裡,一直等著他們回家一樣。
時九的唇角慢慢地翹了起來,苦澀的心臟,像是炸開了甘甜的花蕾,馥郁的香氣,包裹住了所有的不開心。
她的眼角不知不覺地滑過一滴眼淚。
景止的背影僵硬在了那裡,他能察覺到,時九就在他的身後,微笑著哭泣,他卻覺得那眼淚像是滴滴答答落在他的心間。
於是心上開始瓢潑大雨,像是停不下來一樣。
時九也曾想過一了百了,可卻覺得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那些都是騙局……
不甘心都是假象……
不甘心她被騙……
因為她啊,希望都是真的,可偏偏不是。
景止慢慢地笑了笑,低聲道:「國師大人,你能對我好一點嗎,一點就好,即便……即便你恨我……」
「噗,你是傻子嗎?既然知道我恨你,還期望著我對你好一點,我看你不是天下第一的謀士,你是個傻瓜,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時九破涕為笑,嘲諷地道。
「你笑了,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國師大人,也是和我一樣的傻瓜呢。」景止有些費力地站起身來,對著時九露出了一抹慘淡又勉強的笑容,要是蜷縮著蹲在地上,五臟六腑,就沒有那麼疼了。
時九的手指收緊,慢慢地握成拳頭,冷淡地道:「是啊,你把所有人都算計在內,包括你自己。」
該死的命運。
景止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裡惹怒了時九,她又變得不高興了。
也是,整個天下,大概也沒有幾人知道國師大人,其實是個女嬌娥,聽說女兒家的脾氣就是如此,陰晴不定,總是要哄著才行。
時九轉過身去,沉聲道:「既然是病人,那就好好躺在床上等死吧,不要出來晃悠了,晦氣。」
言罷,時九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她的宮殿就在景止的隔壁,一出門,轉身便到了。
景止繼續侍弄他那些花來,這恐怕是他能親眼看見的,最後一個花季了。
反倒是時九,一回宮殿,就倒在了床上,拉了單薄的被子睡覺了。
等到睡醒了,大概就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