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營

第4章 入營

樂山看他,真有種母親看孩子的感覺,謝語中這個人,沒教化之前,個人思想比較嚴重。

「這是?」從場上下來,謝語中的戾氣未消,斜眼看了樂山一眼,意味很是明顯。

趙總兵硬著頭皮說了,「參將,這是將軍讓我給你帶來的人,這姑娘是將軍……嗯,你就多擔待點。」

謝語中的臉刷地一下陰了下來,當著樂山的面,他說話毫不留情,「我手裡的廢物還少了嗎,什麼雜七雜八的都往我這塞——」

「哎。」話怎麼能說得這麼難聽,趙闊拉著謝語中,到一邊說話去了。

一旁默默看著的樂山,此時心中只有一個感覺,謝語中這小子,真夠可以的。

二人私下商討了一會,再轉過來臉的時候,趙闊嘻嘻哈哈朝樂山笑,「陳姑娘,今後就跟著語中啊,」伸手拍了拍謝語中的肩,道,「將軍的話,記清了哈。」

「行了行了,知道了。」

將軍那邊的人,真難辦。

謝語中略略掃了她一眼。

面容皙澤,模樣周正,這哪是來軍營歷練的人。

他的情緒全部寫在臉上,片刻后,問,「叫什麼呢?」

「稟參將,小女乃陳家晚生,陳樂山。」

謝語中揮了揮手,「跟我來。」

樂山就隨著他去了,繞過訓練場,已經出了中營。

來來往往查訓的軍士,看到謝語中,皆停住腳步,喊一聲,「謝參將。」

謝語中在外營站了會,從營內的小方陣里跑來一人。

是個女兵,長相魁梧,看去就有些不好相與。

「吳澤,」謝語中低頭點了點面前的樂山,跟她道,「新來的小兵,帶她去登記吧。」

「是,參將。」

將人丟下,謝語中轉身就走了。

吳澤,看來是個把總,前頭還有一堆待訓的新兵,皆是女兵。

這年頭,女子來軍營,還真有那麼幾個。

樂山在打量她的同時,吳澤也在打量她,竟然是謝參將親手領來的人,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呢。

就這模樣來看,必然不是什麼練家子,且以謝參將的態度來看,參將頗為冷淡,那她,就不像是參將家裡的親眷亦或不得了的人物。

琢磨了一會,有了主意,這必是這張臉的緣故呢。

「小姑娘,軍營可不是鬧著玩的地方啊。」來這裡搭漢子,看我怎麼治你。

「自然。」

「那走吧。」

吳澤看來也不是有心照料她,簡單登記了一番,領了衣服,方陣都沒去看,就帶著她直接繞了整個大營,往後山去了。

一座茅舍,稀碎破爛,吳澤朝裡頭喊,「邱婆,給你帶人來了。」

須臾,從屋裡走來一老嫗,穿著簡樸,零星幾個補丁。

樂山倒不是在意這個,樂山注意到的是,這人沒穿軍服吶。

「哎喲,吳把總,你可算給老婆子我帶了人來了,」她瞅眼去看,只掃了一眼,就開始搖手了,「這個不行啊,這個太嫩了,幹不了婆子我這裡的活。」

…………說的樂山都開始好奇這裡頭到底是什麼活了。

「邱婆,人是給你帶來了,容不得你不要,您看著辦吧。」

「哎,哎——」

「你就先跟著邱婆,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原以為她會發些小姐脾氣,胡攪蠻纏一番,手裡的棍子都握緊了,哪知道她眼前的人甚是隨意,她道,「好。」

此地背靠西山,雖在營中範圍內,但似乎不是當兵的該待的地。

也不知是幹什麼的,竟找了一個年紀這樣一大把的老婆子。

「姑娘,喚什麼呢?」

「樂山。」

「哦,樂山啊,」老婆子拘著腰,領她進屋,「你別看咱這裡不受待見,可咱這裡的活一般人也幹不了,在你前頭,就沒哪個在這裡待夠了一個月的,婆子我告訴你,咱這活,練的是臂力,你干好了,準保不比前頭營帳里的人差。」

進了屋,樂山就立馬明白了,原來這邱婆,是燒飯的伙頭吶。

怎麼軍營里燒飯的,要啟用這樣大年紀的老婆子。

樂山略略掃了眼,問,「嫗下怎麼稱呼?」

嗨,「叫我邱婆就好。」

「邱婆,」房裡亂得很,菜與炊具混在一處,無處下腳的感覺,「您今年貴庚吶?」

「老婦我今年四十又六了。」

那真的不小了。

「怎麼……」

「別問我為什麼待在這裡,婆子我自有我的想法,你呀,拿著地上那勺子,跟我來。」

樂山拾起地上的木勺,足有半個人高,抗在肩頭,跟著走,就見著邱婆去前頭架鍋了。

足有房裡四分之一佔地面積的大鍋,婆子在地下支火,跟她說,「來,山子,等這鍋燒熱,就把缸里那水倒進去。」

山,山子……

樂山覺得有必要說一聲,「邱婆,從前在家中,此來軍營前,我沒有做過飯的經驗,現下直接上手,合適嗎?」

「合適,合適。」

鍋燒的滋滋響,邱婆提示,「要上水了。」

樂山拿瓢去舀水,婆子推開她,「這得等到什麼時候,」就當著樂山的面,將整座缸抬了起來,嘩啦一聲,一缸的水傾刻就下了鍋。

哇哦。

「邱婆,你的臂力委實驚人。」

「是吧,這也算不了什麼,你把這鍋顛上個個把月,也就可以了。」

顛鍋?

一鍋的水,怎麼顛。

婆子就在她身旁的案板上開始拿刀切菜了,地上儘是籃子,籃筐里葷素的食材都有。

她遞了一把刀給樂山,「來,跟婆子我學。」

樂山顛了顛手裡的刀,問,「這要切到哪種程度,模樣規格是否有講究。」

「沒講究,」說到這裡,她放下了手裡的刀,抬眼看了看她,停歇了一刻,將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罩到了她的身上,「你隨性便是,待這水燙了,將地上這些倒進去就好。」

一鍋燉吶。

「哦,」這個菜上好像還有些泥土,「我去洗洗。」

「沒水了。」婆子告訴她,「這水,在山腳下,每日清晨,都要去挑的,洗菜什麼的,將就著用用便是了。」

「可是,這菜還能給人吃嗎?」

「怎麼不能,營里那幫小子,吃邱婆我的燒的菜,那也都有幾十年了。」

不至於啊,以前她在營里歷練時,吃的飯菜,哪是這樣一鍋燉的。

「那將軍也吃這個?」

「怎麼會呢,」婆子被她說笑了,「咱這裡是八營,第八火頭軍,這裡的飯只燒給新來的兵蛋子吃的,上頭那些人,有專門的伙房。」

加上樂山,統共就兩個人,還說什麼第八火頭軍。

「邱婆,您吶,一定能長命百歲。」這心態是沒誰了。

一鍋燉燉的差不多了,邱婆再次為她展示了驚人的臂力,只見她一手握住鍋頭,一個抖動,整個鍋里的雜碎上下轉了個圈。

「邱婆,我試試。」

短短相處,邱婆就喜歡上了這丫頭,「山子,你這孩子,挺懂事的,也不抱怨碎嘴,就這點,婆子我喜歡。」

哎喲喲,「邱婆,這燙手啊。」

「忍一忍唄,又不是識書寫字的手,哪有這麼精貴。」

行吧行吧,樂山裹了一層抹布,且嘗試了嘗試。

「呀,山子,你果然是天賦異稟啊,天生做菜的料,跟著婆子,別跑,婆子我必將畢生所學都悉數教給你。」

「好。」

在營里盪了一日,樂山發覺,伙房的活也只是那幾刻忙了些,多數就歇了下來。

日落西山,樂山與婆子道別,「明日我再來。」

婆子耐罕,「你不住營里你住哪?婆子都說了要將床讓給你睡了,」她忽然想起一件嚴重的事,「你走了,這水誰來挑。」

樂山也好奇的是,她沒來之前,伙房的水究竟是誰挑的呢?

「邱婆,您放心,明日卯時末,我將缸給你挑滿,不耽誤做早膳。」

往內營走去,在營外等了一會。

遠遠可以看見,謝語中帶的這一隊精兵,出刀有型,齊整帶力。

樂山仔細看了看,只不過隊形甚是鬆散,光有氣勢,內里怕是虛了些。

陳語中朝她走來,神情很是不耐,「有何事要說?」

「參將,能否向孫將說一聲,夜裡我回家安歇。」

「……不能。」

那算了,樂山見了禮,起身欲走,她自個兒去說去。

「等等,」謝語中搞不清她在想什麼,都說女人煩,果然事多,「你家住何地?」

「家居城東。」

你,「從這裡往返,豈不是耽誤太多時辰。」

「稟參將,明日眾士卯時中起,我必入營,不會誤時。」

謝語中上下又看了她一眼,道,「等著。」

起身往內營去了。

邁步回來時,樂山看著他,看著看著就笑了。

「將軍應允了,」只是,「既然要回去,那明日早萬不要誤了時辰,軍有軍規,你知道的,有何刑罰,回去好生研究研究。」

「自然。」

驅馬回了陳府,驚了陳忠一跳,「長寧,你怎麼就回來了。」

「哦,孫將准我回家晚歇,第日清晨卯時中前到即可。」

「是這樣啊,」嚇了為父一跳,「長寧,恰好你回來了,今日午時,我給你選的那匹馬,可算到了,去看看?」

陳忠說,這匹馬,可不一般,這馬打小在軍營里長大,自小經歷沙場,這是匹戰馬。

樂山看到就偷樂了,「哪有戰馬肥成這個樣子的,這一日日里,倒喂它吃了什麼東西,跑得起來嗎?」

「別瞎說,這馬還有名字呢。」

「哦?」

「戰英。」

「那明日我帶它去軍營?」

「極好。」

第日,樂山差點沒被這馬整遲到了。

去營里記名時,剛好遇到了來巡防的趙總兵。

看見她,趙闊打了招呼,「陳姑娘,軍營一日,可還適應?」

這趙闊當真客氣,樂山點頭,「適應。」

轉身回了伙房,提了四個桶,就往山下去了。

回頭朝樹底下看了一眼,她家馬正在樹下打盹。

這一大早的,不能這麼消極怠慢。

她亦牽了馬一道下山了。

尋一處乾淨的泉眼,挑些清澈的水為好。

放了她家馬去水裡玩,她提著桶,往山腳里走。

「噗嗤……」扔了兩個桶。

「哎,哎哎哎!」

「我去。」

「我的個娘親。」

「有姑娘來了。」

樂山被這聲音喊住了腳,開春的季節,山底下還有幾棵桃花樹,桃瓣流進水裡。

清早的水,略帶寒意,怎麼還會有人在這裡洗澡。

洗澡的卻不是一個兩個,那是一池子。

幾尺距離,一幫小子在水裡搓澡。

看見了樂山,忙沁入水中,驚了一跳,遠遠喊她,「姑娘家的,沒羞沒躁,沒看見爺幾個在洗澡吶。」

看見了,這一幫人裡面,她還有認識的人。

羞什麼羞,有什麼好看的。

樂山提了兩桶水上來,又往裡扔了兩個桶,她擔心的是,這洗完澡的水,能給人吃嗎?

「哎,說你呢,」水中的人喊她,「還不走。」

樂山抬眼看去,這一幫大老爺們裡頭,她家謝語中竟然出奇的有模樣。

晨時光澤,水中沐浴,謝語中,不愧是謝家的人,顏色當真比一般人好。

「嘿,語中,」一同搓澡的大老爺們,在謝語中身後的那個,伸手摸到了他的肩膀上,「我怎麼瞅著這姑娘就盯著你看呢,諾諾諾,看了好幾眼了。」

聞言,眾人淫念作祟,一水裡的人,相繼笑開了。

謝語中捉起在他身上瞎摸的手,一個使勁,「給你大爺的胡說,邊兒去。」

在伙房的活,樂山越發上手,每日晨起提水,顛鍋掌勺,一切不在話下。

一個月已然,在營內的吳澤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初進營的陳樂山,恰逢看到她在樹下喂馬。

這一看去,怎麼過了一個月,那人模樣還是水靈水靈的,膚澤一點也沒變。

不像話。

身邊人湊到她耳邊說,「這個陳樂山,哪裡是像來軍營歷練的,聽說她每日晚都要回家安歇,不在營中住。」

「這也可以?」

「那當然了,謝參將親允的,旁人還能說什麼。」

樂山在樹下研究她的馬。

「戰英吶戰英,你說說你,咋這麼能吃,你這麼能吃,什麼時候才能跑得快。」

唉,每日都要被它拖累得死,要想個法子才是。

「哎,樹底下的那個。」

「何事,吳把總。」

「軍營有軍營的規矩,你蹲坐在樹下,偷懶打諢,成何體統。」

「把總有何吩咐?」

「手裡的事都做完了?」

「事有急緩,一一做完了。」

「那也不能就在這裡休憩,你看軍營哪個人現在不在操練,就你一個人,閑成這個樣子,像什麼話?」眼珠提溜一轉,她道,「看來是太過清閑了,既如此,我給你尋個活計干,這每日晚的,你跟著部隊走,守後山去。」

女兵在身後拉了拉吳澤,輕聲說,「把總,這不是新兵能幹的事啊。」

吳澤不聽勸,仍然呵斥樂山,「聽見了沒?」

「好。」樂山一一應下。

守山有輪班,到時她再回去也不是不行,就是要晚了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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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女復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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