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玩火者

「6-12-2030：小雨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敬告一切的玩火者。」

……

「有了這筆錢，家裡的債就能還清了，還能在C城這邊交個首付，不用老是租房子。」蘇沫繼續算著帳：「等我將來畢了業，到時候在Z城那邊買房應該也沒問題，到時候咱們娘倆想在哪住就在哪住，想穿什麼就穿什麼，徹底實現脫貧致富。」

「沫沫……」蘇女士目光有些發直，聽著這些話從自家女兒嘴裡說出來，好像做夢一樣。

蘇沫伸出手來，雙手捧住蘇女士的一隻手，撫摸著那隻手上一縷縷的細紋，真摯地說：「媽，你都四十了，不能再喝酒了，你也別熬夜了，對皮膚不好，網店那些人愛買就買，不買是她們沒眼光，用不著低聲下氣的求人改差評，要是不想開了也行，女兒長大了，以後我養你。」

一個十九歲，剛剛高中畢業的女孩兒，對著自己說「我養你」，望著女兒平靜的目光，蘇白水一時間又是感動又是心疼。

這是我的女兒，我家閨女怎麼那麼好啊？

蘇白水女士的手插進自家閨女的頭髮里輕輕的揉著，從蓬鬆的髮絲間找到一隻細細軟軟的耳朵。

「啊！疼疼疼疼！媽你幹嘛啊？」

蘇女士揪著自家閨女的耳朵站起來：「蘇小沫，高考前三天還熬夜，你是不是要上天了？」

「沒有，冤枉啊！」蘇沫忙否認。

蘇女士冷笑一聲，指著茶几上的電腦屏幕說：「交易記錄是凌晨1:30，你當我看不見嗎？」

蘇沫心裡咯噔一下，糟了，怎麼把這茬忘了！

「交易是小艾替我的，我那會兒都睡了！」蘇沫死鴨子嘴硬。

蘇女士冷笑更深，好啊，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

「你當你老娘我沒上過網啊，做視頻不需要時間的，睡睡覺掛掛機就能掙一百多萬？你在家我都跟著，不晚上弄這些，難道白天逃課弄啊？」

蘇沫默默在心裡衡量了一下長期熬夜和長期曠課這兩個罪名誰輕誰重，果斷回答說：「媽，我錯了。」

「還說要養老娘，剛才的話什麼意思，嫌你媽我又老又丑了是吧？」

「怎麼可能？天地良心！C市誰不知道蘇白水大美人，永遠十八歲，我同學都以為您是我姐姐呢！媽您行行好收了神通吧，把我耳朵捏的一大一小，您寶貝閨女就不好看了！」

「哼。」蘇女士心滿意足的收了「抓耳龍爪手」，抱著胸坐在沙發上問：「說吧，還瞞著我什麼事兒？」

蘇沫揉著耳朵默默淚流：嗚嗚嗚，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

「沒了，這次真沒了！」

其實還有一隻攝像頭，不過為了自己的另一隻耳朵著想，她決定明天偷偷把它拆掉。

狐疑的瞪視了自家小謊話精十秒鐘，蘇女士勾了勾嘴角，上前揉了一把蘇沫一頭糟的亂髮，「行了，把妝卸了，洗澡睡覺，有什麼事情白天做，晚上不準熬夜，聽見沒？」

蘇沫點頭如雞。

默默感嘆著姜還是老的辣，蘇沫抹了把辛酸淚，控制著小艾往衛生間滑過去，走到門口時突然拍了下腦門，她怎麼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回過頭，蘇沫向蘇女士說：「媽，我決定了，我要留在國內。」

……

「哈哈哈哈哈嘎！」第二天一早的餐桌上，蘇沫用力錘了一把某個趴在桌子上笑的喘不過來氣的捲毛頭，羞惱道：「笑夠了沒！」

「夠了。」江瀝舟剛正經了一秒，馬上又噗的一聲笑出來：「蘇沫，你是想笑死我好繼承我的遺產嗎？哈哈哈……」

「啪！」蘇沫掰斷一根筷子。

她就不該把昨晚的事情告訴他！

江瀝舟神色一凜，搓了搓臉強忍住笑意，揉著笑的發疼的肚子吃了一口小餛飩，把笑壓進肚子里去，問：「那後來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蘇沫心不在焉的折騰著碗里的那隻慘不忍睹的蝦仁小餛飩，一邊說著：「媽同意我接著做我的生意，網店那邊她也不打算放棄，不過決定要雇兩個人幫忙，還要我幫她做個主頁，這不一大早就去忙這事兒了，總的來說談的挺好的。」

除了耳朵有點兒疼。

「學校那邊呢？也決定好了？」

「嗯。」蘇沫說：「我昨晚給福斯教授那邊去過信了，被他又罵了一頓，不過他答應我以後可以考他的研究生。」

「老福斯人挺好的。」江瀝舟說著把蘇沫的碗從她跟前挪開放到自己面前：「不要浪費糧食。」

「是挺好的，要不然我也不會想要出國去，咦~你不會要吃吧？」

「有問題嗎？」江瀝舟挑著那千瘡百孔的餛飩皮說。

「噁心心。」蘇沫把碗又搶了回來。

「所以我們馬上就是校友了？」江瀝舟微笑著看她皺眉把那張餛飩皮夾出來咽下去。

「Z大的計算機專業在國內排名是前幾的，離家又近，蘇女士來看我也方便，而且又緊挨著銘劍的總部基地，除了那兒我好像也沒什麼別的選擇。」蘇沫說著警惕的抬頭看江瀝舟說：「這些不會都是你算好的吧？」

「對啊，有沒有覺得我很機智。」江瀝舟回答的坦坦蕩蕩。

蘇沫搖了搖頭：「心機boy」

「都是師父教的好。」

「勉強及格。」蘇沫吞下最後一隻小蝦仁：「少年你的路還很長。」

「衣服掀起來。」

「師父，我們這樣有點太快了吧？」

「少貧嘴，我看看你後背！」

不得不說從小接受抗擊打訓練，江瀝舟的恢復能力就是變態，昨天有點嚇人的血印，一個晚上過去已經結了痂，邊緣的部分只剩下一個淡青色的印子。

幫江瀝舟擦了葯，蘇沫掏出電腦，搓了搓手心，嘴角浮出一絲獰笑，安晴，我來了！

一個下午，知名女主播青青大小姐聚眾鬥毆，買兇欺凌女學生的新聞著了火一樣傳遍各大網站、朋友圈和圍脖。

視頻爆出，安晴叫囂著「誰抓住她我給他兩百萬」的段子爆紅網路，並在D站等地衍生出了一大堆搞怪的版本，有剪輯成偶像劇的，武打片的，當然最多的還是鬼畜視頻……

因為視頻是以小艾的視角拍的，所以整個如同有人躲在後背箱里全程直播一樣，主角江瀝舟全程忽隱忽現，蘇沫又為他打了很重的馬賽克，在晦暗的路燈光線下整個一團鬼影，反而沒什麼鏡頭感。

整個視頻里最抓人眼球的除了始終佔據鏡頭中心位置的安晴和她的豪華跑車，就只剩下紀璇在車裡尖聲亂喊的聲音。

如此聲勢的宣傳安家不可能無動於衷，晚上的時候網上傳播的視頻很快消失殆盡，被當做包含暴力內容違禁視頻被網警大大們一網打盡了。

蘇沫也不著急，美美的睡了一覺，第二天醒的時候查了一下相關詞條的熱度，果然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

看來是使了大價錢的。

蘇沫打了個電話：「UU姐，可以開始了。」

晚上，關於青青大小姐的第二波黑料放出，這次全部都是她代打和請人刷數據幫自己在直播平台沖榜的石錘。

安晴做直播不過是玩一票，掩藏這些證據也就沒有那麼用心，這些黑料之前網上一直都有，這一次被集中放出來，攜帶著昨晚鬥毆事件的餘溫，馬上又頂上了熱搜。

伴隨著熱搜的是對直播平台代打刷數據這種「灰色話題」的集中討論，各種被遺忘在網路世界各個角落的帖子討論都被翻了出來，青青大小姐一下子成了現象級事件。

事情發展到這裡有些出乎蘇沫的意料了，在原本的預想里，第二波黑料掀不起太大的動靜，只不過是保持熱度不會下降，為第三波最致命的攻勢鋪墊而已。

然而網路世界的風向誰也無法把控的住，天知道在這片大地上哪一處發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轉眼間就會在網路上掀起滔天巨浪，這次的巨浪來的如此突然，完全超過了水軍所能操控的範圍，將所有猝不及防的當事人頃刻淹沒。

看著網上海浪般的聲討，蘇沫陷入了沉默，甚至有些后怕，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試圖操控的是怎樣一匹可怕的巨獸，當它沉睡時或許誰都能欺負利用它一把，然而當它躁動起來時，足可吞噬一切。

第三段視頻蘇沫最後還是沒發到網上，她把它傳到了安境澤的手機上。

……

安家

「砰！」又是一聲玻璃摔在牆上爆裂的聲響，傭人小心翼翼的從安大小姐的房門前踱步蹭過去，然後小跑著飛快跑走。

安境澤走到女兒的門前皺了皺眉，吩咐旁邊人說：「叫個女保鏢時刻跟著晴晴，別讓她傷著自己。」

推開門，地上一片狼藉，安境澤皺眉看了一眼地上的殘骸，是一部新買的手機。

「把家裡的網都斷了。」安境澤向背後吩咐說。

「你走啊！」安晴突然激動起來，眼睛通紅的看著安境澤，整個人如同瘋魔的向安境澤喊道：「誰讓你來管我，你不是有女兒了嗎？還要我這個女兒幹什麼，她那麼好，那麼厲害，你們都幫她，向著她，那好啊，你去找她啊！讓我自生自滅好了，反正我就是個傻子！」

安境澤沒有說話，只是讓身後的人都離開了房間，一雙閱盡商場風雲變遷的眼睛注視著女兒，不靠近也不遠離。

時間一點點過去，安晴鼓脹的氣勢終於弱了，頹喪的低頭摔坐在床上。

「能聽我說話了？」安境澤說。

安晴扭過頭。

安境澤掏出手機，點開一個音頻。

「那老東西，死了也不消停，害我來這破地方來，連個能玩的地方都沒有！」

「她啊，從小到大眼裡只有我弟弟，看我就跟白給的似，都3020年了，哪來這麼噁心一位……嗨不說她，來，喝酒！」

「少提那老東西，早看她不順眼了，死了正好！」

安晴顫了一下，音頻是不同場景拼接出來的，主角卻都是她，最後那一句，就是前天晚上她對那個賤人說的話。

「視頻是蘇沫發給我的，你應該知道如果這一條視頻發到網上去，你會面臨什麼。」

安晴雖然魯莽，但不傻，打架，代打，刷數據，這些在網友眼中的大事，對她們這個圈子裡的人根本不值一提，最多她以後被那幾個嘴賤的女人嘲諷幾句，只要她還是Guri的大小姐，這些都是浮雲。

但孝道不同，一旦她在奶奶的喪葬期間說出的這些話被曝光到網上去，她在圈子裡的名聲就徹底毀了，沒有哪家的家長會願意見到一個不守孝道的女人走進自己家門，哪怕他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甚至連自己的至親親人，都有可能為了商業利益而與自己撇清關係，這樣的事她不是沒有見過。

「我去找她！」安晴紅著眼睛走向房門，她不能讓那個賤人毀了她，她要讓她好看！

「安晴！」安境澤穩穩攥住安晴的手腕，力道如同鐵鑄。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第一，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聽到的傳聞，但Guri是你外祖父一手創辦的，我向你母親發過誓，只要我安境澤在一天，就不會讓人動搖你們母子三人一分一毫的利益。」

安晴安靜了下來，安境澤冷冷的說道：「第二，這次的事是你先挑起來的，蘇沫已經手下留情一招，你們畢竟是血緣上的姐妹，如今又是生活在兩個世界里的人，我不希望以後在看到你無理取鬧。」

安晴憤怒的看向父親，對上的卻是一雙冰冷的眸子：「第三，安晴，我對你非常失望，我給你禁足一個月，希望到時候你能想明白，你到底輸在哪。」

房門嘭的在身後關上，安境澤的目光，一片冷然。

……

下定決心之後，蘇沫的暑假生活逐漸變的規律起來，復健訓練，打遊戲，經營在D站的賬號，配合江教授的實驗，和曼曼等小夥伴聊聊天，然後以一個退休老幹部的作息時間早早入睡。

唯一有變化的是，隨著實驗逐步邁入正軌，江教授也沒在C市多逗留，帶著江瀝舟回Z市了，沒了那個捲毛頭每日在自己身邊刷存在感，蘇沫的生活恁生多了幾分寂寞。

就在這樣平靜的日子裡，《神機：第二個世界》開放的日期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