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我想你了
「餘生還很長,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他說,深情款款。
若不是知道白呈是個什麼樣的人,單看他此刻深情模樣,還真容易受他蒙蔽。
沈顏淺笑,默然。
「這是你最愛吃的魚,嘗嘗。」白呈為她夾了一塊魚肉到碗里,語氣熱絡熟稔,像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
沈顏看著碗里魚肉,有些恍惚。她竟不知白呈對自己這般了解,竟然還知道自己喜歡吃魚。
「多謝陛下。」沈顏說,禮貌的疏離,白呈臉上的笑容有些許僵硬,隨即扯綻開來。
之後二人都不再說話,很快午膳便用完了。奴才將碟盤撤下,換上水果甜點。
「顏兒,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看法?」白呈看著沈顏,一顆心慌亂而雜,「有什麼事,你可以和我說。」
「陛下,您想多了,臣妾對您沒有偏見。只是一時記不起太多,難免淡薄了些。」沈顏微微一笑,然後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白呈身後面,「臣妾為您捏捏肩吧。」
沈顏討好似的將手搭上他的肩,無骨的手輕輕揉按,一股酸澀癢麻之感自肩頭傳遍全身,白呈頸前的筋跳了跳,緩緩閉上眼,感受著這一刻溫存。
少頃,肩頭的手停下來,身後人探身,手臂從腦後繞到前面來,環住了他的頸,同時,有什麼東西抵上了他的喉嚨。
是髮釵,一支尾部磨尖的髮釵。
白呈緩緩睜開眼,還未開口,耳邊便響起了沈顏冷漠清冽的聲音:「白呈,好久不見。」
「果然,你全都記得。」白呈脊背挺直,語氣淡淡,「顏兒……」
「別叫我顏兒!」沈顏冷冷打斷他的話,「你謀權也好,篡位也好,都與我無關。這天下姓沈還是姓白我根本不在乎。我也不想知道你扶我為後是出於什麼原因,我只問你一句,張文靜在哪兒?」
「她?」白呈眸色有一剎淡黯。
「她死了。」白呈說,語氣平平,沒有半點波瀾。
「你說什麼?!」沈顏因為情緒起伏,以至於抓著髮釵的手微微發著顫,手腳也有瞬間發軟。
「如你所見,我篡了位,改了天,血洗了皇城。我要立你為後,就要先將所有知道你太子身份的人除掉,張文靜首當其衝。」白呈沒有感情的說,沈顏卻已經紅了眼睛。
張文靜,那個溫柔了她一方歲月的女子,那個陪伴了她大半穿越光陰的女子,就因為知道了自己女兒身這麼荒唐的理由,便損了性命?
她還那麼年輕,就……
「白呈,我恨你。」沈顏咬著牙,一字一字道,一雙眼因為憤怒而充血泛紅。
心空了一塊,再無法填補。
沈顏的目光變得決絕狠戾,她抓著髮釵的手驟然用力,對著白呈的喉嚨狠狠刺下。
然而在她動手之前,白呈便已經動了。白呈反手抓住她拿釵手的手腕,往外一扯,與此同時身子一個騰空越翻,轉至沈顏後面,抓著沈顏手腕的手一拉,將人撈進懷裡來,同時另一隻手摁住沈顏另一隻手臂,身子倏然前壓,將沈顏摁下桌子上。
沈顏拚命掙扎,奈何力量懸殊,被牢牢禁錮住。
「眼見掙扎無用,沈顏放棄了做無用功,她仰起下頜,露出雪白的頸。
「白呈,你殺了我吧。」
沈顏看著白呈,冷冷的說。
「你是我的皇后,我怎麼會殺你?」
「我不是!!」
「我說你是,你就是!」
「呵~」
沈顏突然冷笑一聲,「這算什麼,俘虜還是戰利品?你把前朝太子禁錮在身邊做皇后很有成就感是嗎?」
「顏兒,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白呈聞言皺眉,「我是真的喜歡你。」
「喜歡?奪我天下,殺我全家,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
「不是這樣的。」白呈搖頭。
「我謀權不是為了奪權,而是因為沈敬德殺我全家在先,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那張文靜知道你的身份,我亦不能留她,我真的沒想到會因此傷害到你。」白呈說,「我……」
「夠了!不要再為你自私找借口了。一邊謀權篡位登基掌權,一邊口口聲聲說不愛江山,你不覺得你很虛偽嗎?」
「是,我這半生學的是江山謀,修的是帝王術,賭的是身家性命,算的是社稷江山。但是如果你要,我可以把這天下讓給你。」
「好深情的自白啊。」沈顏冷嗤,「你苦心算計的我棄如敝履,大言不慚說讓給我,你也配?」
「顏兒……你……」
「白呈,殺了我。」沈顏盯著白呈,目光冷森,「你不殺我,遲早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的。」
「你就這麼恨我嗎?」
「是!」沈顏答的堅定決絕,「我恨不能立刻手刃了你。」
「不,你在騙我。」白呈搖頭,「你只是氣我篡權,所以才故意說這些話激怒我的。你心裡一定也是喜歡我的。否則,當初就不會捨命救我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沈顏心裡冷冷的笑,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白呈,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當初救你只是順便。我出手是因為我心軟,而不是因為看到受傷的人是你!換言之那日受傷的無論是誰,我都會救,你聽明白了沒有!」
「不,你騙我……」
「你清醒一點好不好!自欺欺人有意思嗎?」沈顏沉喝。
「咯咯咯咯~」白呈聞言咯咯的笑。
「不喜歡我又怎樣,時間還長。」白呈俯身,附在她耳邊低聲呢喃,「我可以等,等你心動。」白呈說,說著奪下她手中髮釵,轉身出了門去。
「看好皇後娘娘!」
出了門,白呈冷冷吩咐了句,然後他抬手,緩緩摸了摸脖頸,抓著髮釵的手攥的緊緊。
髮釵被沈顏磨得很鋒利,繞是白呈動作迅敏,也還是不可避免的劃破了頸前肌膚,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她不愛自己,呵呵……
白呈看著頭頂三寸驕陽,渾身冰冷。
……
和白呈撕破了臉,沈顏徹底失去了自由。
白呈走後,便有侍從前來將房間里有尖銳角的東西全都撤走了,就只剩下一些幔帳和被褥枕頭。
沈顏躺在床上,蜷成一團。
白呈的功夫極高,在他手上,她連一點回寰的餘地都沒有。可是皇宮這麼大,戒備這麼森嚴,她想跑,簡直就是痴人說夢一般。
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
很快天就黑了,有奴才過來送飯,她沒吃,一刻鐘后,白呈便來了。
「為什麼不吃東西?」白呈問。
沈顏蜷在床上,並不言語。
「你想自殺?」白呈反問。
沈顏依然不答。
「我喜歡你歸喜歡你,但是你死了,我也不會隨你而去。可是你若是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為張文靜報仇了。」白呈冷冷的說,沈顏突然回了魂。
是啊,她不能死。她若是死了。就在也沒有人能為靜靜報仇了。
這時候,白呈已經將羹湯端到了床邊來,遞給她,「吃飽了飯,才能有力氣與我抗衡。」
沈顏不言,卻坐起身接過碗大口吃了起來。
雖然知道白呈是故意這麼說的,但是他說的不無道理。不吃飯哪有力氣和他折騰,絕食實在是下下策之舉。
「這就對了。」見沈顏吃了東西,白呈綻開滿意笑顏。
他不怕她恨他,也不怕她謀划傷害自己,他只怕她放棄希望傷害她自己。
如果沒有愛,有恨也好,至少都是在心裡。
沈顏狼吞虎咽的把一碗米羹喝完,然後把空碗往白呈手裡一塞,轉身躺回床上,扯過被子將自己裹緊。
白呈在一旁坐了一會兒,待的無趣便自行離開了。
床榻上,沈顏縮在被子里,瞪著一雙溜溜圓的眼睛,正在捋思緒。
想著,沈顏腦子裡突然跳出沈輕的名字。對啊,沈輕走之前給她留了一顆葯,一顆假死葯,當時她還不理解,現在看來,沈輕怕是早就看出端倪了。
只不過他人微言輕,也沒有挽大廈之將傾的本事,所以只暗自做了些安排。
不過連自己都不知道白呈的心思,卻知道。這個二哥,若不是一身癆疾纏身,還真是個恐怖的存在。
沈顏從袖袋裡摸出沈輕給她的那個小瓶子,東西是好東西,可是,她也不能貿然服下,萬一服下后被封進棺材里,假死就變成真死了。
沈顏把玩著小藥瓶,不知不覺已是深夜,沈顏所在被子里,突然驀的一個激靈。
房裡有人!
沈顏面朝牆躺著,沒有回頭看,這只是她的感覺,但她堅信自己沒有感覺錯。
衣袂拂掠聲簌簌,那人在床邊坐下來。
「該起了。」熟悉的聲音響起,沈顏眼睛一瞪,嚯然起身,「楚御!」
熟悉的面具,熟悉的頜線,沈顏一把將人抱住,委屈埋怨,「這麼多天你去哪了?」
「有一點事耽誤了,對不起。」楚御說,唇角勾起一線,然後張開的手臂輕輕合攏,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我這不是來了嘛。」
「你怎麼進來的,外面戒備那麼森嚴。」沈顏聞言推開他,擔心的問,「被沒被人發現啊?」
「又不是第一次來了,怎麼會被人發現。」楚御粲然一笑。
「不行,白呈隨時可能過來,這裡太不安全了,你快走吧。」沈顏催他離開,楚御搖頭,「不,好久沒見,我想你了。」楚御將人拉回懷裡,感受著她的溫度。
這一次見面,她明顯沒有從前那麼疏遠了,她的親近讓他歡喜,歡喜的心安。
他等這一天,等了整整五十年。
那日表白倉促了些,那之後他一直不太敢來見她,他怕她拒絕,怕她抵觸,怕她尷尬,怕她的疏遠。
萬幸,他的姑娘還是他的姑娘,到異世走一遭回來也還是他的姑娘。
「楚御,你沒來的這些天發生了不少事,今時已經不同往日了,你快些離開吧。」沈顏倚在楚御的懷裡,憂心的說。
雖然楚御的武功不在白呈之下,但這畢竟是在皇宮裡,三拳難敵六手,她已經身陷囹圄了,不能再將他拖進泥潭。
「我今天就是來帶你走的。」楚御說,聲音平平,「你可願意放棄這裡的一切,隨我離開?」
「我願意。」
「好。」楚御微微笑。
「什麼時候走?怎麼走?你有什麼規劃?」沈顏追問,白呈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更何況他底手下還有好幾個武功高強的手下,若是正面衝突,他們討不到好處。
楚御聞言和和一笑,「不急,再等等。」
時間靜靜流淌,約么半個時辰后,昏昏欲睡的沈顏被嘈雜聲吵醒。
「救火啊!快救火!」
「御書房走水了!」
「怎麼回事?」沈顏看向楚御,楚御微微一笑,「到時辰了。」
「嗯?」
沈顏還沒來得及反應,楚御單手將她打橫抱起,飛掠而出。
人在空中,沈顏這才發現她房間周圍的黑衣人早就被楚御清理掉了。這會兒御書房起了大火,火光滔天,所有人都在打水撲火,宮中大亂,正是溜走好時候。
楚御帶著她於檐上奔走,少頃,一道白影緊追而至。
在得知御書房起火剎那,在乾聖宮休息的白呈衣服都來不及穿好,直奔沈顏卧房。
他才趕到,遠遠的便見一道黑影自房間里奔騰而出,掠上屋脊。
是他,那個面具人。
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白呈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飛掠去追。
「攔住他們!」白呈大吼,月初和凌風等人正在救火,聞聲放下水桶,也跟著去追。
白呈調足真氣,速度很快。楚御帶著沈顏,速度到底慢了一些,幾個飛身拂掠,白呈已經追至近前。
楚御於屋檐一角停下,一個回身旋轉,抬腳一踢,整個屋頂瓦片像剝落魚鱗一般,簌簌剝起,飛向後面追來的白呈。
白呈被逼停下來,拂袖避過飛來瓦片,這一停頓的功夫,楚御已經帶著沈顏再次掠遠。
「陛下!」月初追上來,將手中長弓遞給白呈。
白呈接過弓箭,三支羽箭搭上弓身,弓箭拉滿,對準遠處飛掠愈遠的人的后心,「嗡」的射出。
羽箭破空飛出,遠處身影一個踉蹌,消失在夜海茫茫。
「封鎖城門,挨戶搜尋,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白呈沉目,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