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中了!(修)
等到王洪和梁潛出宮之後,朱瞻基便躬身道:「皇祖父,不知您剛才說的那個混賬東西是?」
朱老四呵了一聲道:「你去宗人府,調取燕王府的卷宗,便能知道這個混賬東西了。
十幾年前,朕起兵靖難,他父親曾在戰陣上替朕擋了一刀,朕安排他在當時的燕王府養傷,連同這個混賬東西也一起住了進去,包括你們結拜為兄弟的事情,當年的卷宗上都有記載。
後來他父親傷好后落下了腿疾,便求著朕要退出軍伍,連封伯的賞賜都不要,只要了順天府城外,也就是當時的北平城外的千畝良田。
朕剛才正是看到了這個混賬名字,才突然想起來,當年他就曾抱著朕的大腿,手裡抓著一把小木劍,喊著要替朕去開疆擴土,卻不想如今卻跑來考了科舉,還給朕添堵!」
被朱老四這麼一說,朱瞻基忽然有點兒小開心——有才華的結義兄弟好啊,結義兄弟比親兄弟好!
只是轉念之間,朱瞻基又忍不住有些擔心,躬身道:「那他在答卷中所說的事情?」
朱老四呵呵笑道:「你覺得有幾分真?有幾分假?朕不只一次下旨申飭整頓衛所,便是已經出現了他在答卷里說的苗頭。且讓錦衣衛去查一查,到時候你便知道真偽了。」
錦衣衛這個機構,幾乎是集合了後世所有情報機構的職能,幹活濕活一把抓,同時還負擔著一部分儀仗隊和軍隊的職能,另外還有一部分要負責鏟屎。
而現任指揮使紀綱,便是歷作錦衣衛指揮使中都臭名昭著的狠茬子紀綱,因為朱老四問了一句解縉還活著嗎,然後紀綱就在詔獄里請解縉喝酒,然後再把解縉埋到雪堆里凍死,開創了玩雪死這一先進手法,堪稱是做夢死,喝開水等玩法的鼻祖,絕對的狠人。
從來就沒把別人的命當回事兒,也根本沒把自己這條命當回事兒的紀綱,心裡很清楚自己這一身威風與權勢到底來自於何處。
所以當朱老四想要知道楊少峰楊大少爺考卷裡面所寫內容的真偽時,僅僅幾天的時間,紀綱就指揮著手下的錦衣衛調取了京城周邊的所有資料,然後呈到了朱老四的御前。
朱瞻基幾乎是懵逼的。
往常先生們所說的,只要上體天心,下施仁政,垂拱而治就能盛世可期,在這一刻統統變成了笑話。
所有人都在往自己家裡撈好處,從勛貴到武將,甚至於千戶百戶,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如此。
朱瞻基知道衛所已經開始出現糜爛的苗頭,畢竟皇祖父已經好幾次下旨申飭,而且下面出的幾次空餉和役卒為農等事情,都可以做為一部分的佐證。
如果僅僅是那些武夫倒也罷了,畢竟都是些不識字的丘八,心中也未必懂什麼大義。
但是,那些喊著禮義廉恥的文人和士紳呢?
若是秀才還好說一些,可是旦中了舉人,就開始有人投獻,等中了進士入了官場,就已經不僅僅投獻那麼簡單了——現在已經有失地流民的出現!
說好的知書達理和禮義教化呢?
望著神情不屬的朱瞻基,朱老四卻是呵呵笑道:「都看到了吧?錦衣衛遞交上來的這些情報,與那個混賬東西所寫的可有出入?」
朱瞻基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卻是長嘆一聲道:「他怎麼就有這麼大的膽子?」
作為被朱老四著重培養的小小號,朱瞻基在看到錦衣衛密報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明白,裡面的既得利益者包含宗室,勛貴,從滿朝文武到地方士紳小吏,這張巨大無比的利益網已經大到誰敢掀開就敢弄死誰的地步。
偏偏就有人掀開了。
「呵」,朱老四冷笑一聲道:「這個跟他爹一樣狡猾的混賬東西,這一次怕是連朕和你父親,甚至於包括你,都一起算計進去了。」
見朱瞻基不解,朱老四便解釋道:「他所提出來的這些問題,想要解決,只怕不是殺一人兩人就能解決。
你父親心性太軟,輕易不願意殺人,也只能做一個守成之君,想要改變這些問題,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只怕這個混賬東西是希望趁著朕還能提得動刀,將這些蠅營狗苟之事都替你們父子兩個掃清,好讓你父親和你能做個太平天子。」
朱瞻基奇道:「那也有些說不過去。
孫兒已經看過宗人府的卷宗,當初結拜之時不過是兩個黃口稚子胡鬧,孫兒都已經忘了還有這麼個義弟,莫非他還記得當年之事?
而且無論他記得不記得,都不該趁著會試提出,反而應該在殿試,甚至是入了官場之後再提才是?」
朱老四又是一聲冷笑,開口道:「他不記得,他爹那個混賬也不記得了么?
趁著會試而不是殿試提出,既是試探考官,也是在試探朕,更可將此事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王洪與梁潛兩個皆是正人君子,必不會到處宣揚。
至於等他入了官場之後?怕是這個混賬東西就沒想過進入官場。敢拋出這麼多的問題,他哪裡還會想著進入官場?嘿,朕英雄一世,倒是讓這個混賬小子算計了!」
說完之後,朱老四又是一聲冷笑:「這個混賬東西不是不想進入官場么,朕不光欽點他為今科會元,便是狀元也給他!」
朱瞻基點頭應了,遲疑一番后卻又開口道:「那孫兒要不要和義弟相認?」
朱老四冷哼道:「認什麼?狗肚子存不了二兩香油的東西,現在連朕都敢算計,你要是和他相認了,只怕這狗東西會更加的肆意妄為,先晾著他。」
……
本來就已經後悔不應該懟朱老四的楊大少爺,在錦衣衛開始大肆出動之後就更後悔了。
京城這個破地方就不存在什麼秘密,錦衣衛大肆出動本來也沒想著保密,京城及周邊的衛所和官府,包括民間都隨處可見錦衣衛的蹤影,保密什麼的根本就是扯蛋。
很明顯,錦衣衛這麼大張旗鼓的出去,不可能是紀綱突然發瘋,另外也沒聽說有什麼大案,唯一比較靠譜的猜測就是跟自己在會試裡面答的答卷有關。
不過,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題目是你朱老四齣的,本公子也老老實實的答了,現在就等會試的結果出來,只要一落榜,本公子就能正大光明的回順天府,回到鄉下去做個鹹魚。
心中暗自琢磨晚上該吃什麼的楊大少爺乾脆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對著身後的俏丫鬟吩咐道:「給少爺捏捏這邊。」
身後的俏丫鬟撇了撇嘴,一雙還著點嬰兒肥的小手搭在楊大少爺的肩上,不輕不重的捏著:「少爺,老爺說讓您在京城買座院子,您就聽老爺一回話唄?」
楊少峰呵呵笑道:「靈兒啊,這院子買不買呢,現在著急沒什麼用,總得等會試的結果出來之後再說。
若是少爺我不幸落榜了呢,那這個院子買不買的也就是這麼回事兒,三年後的會試,可就是在順天府,而不是應天府了。」
俏丫環的眼睛卻是眯成了一條彎月:「少爺這麼有學問,肯定會高中的,一會兒狗子肯定會隨著報喜的人一起回來!」
楊少峰聞言也是忍不住一笑,開口道:「若是少爺我沒中呢?」
楊少峰的聲音剛剛落下,門外卻是傳來一陣匆匆忙忙腳步聲,狗子快步推開門喊道:「少爺!少爺!中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