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四十 長髯白頭

百四十 長髯白頭

那三朵碧雲一出。荒神子便向鄧鈞傳音講道:「這三個便是長髯老仙、白頭姥姥的徒兒。他們入道不過六百年而已,之所以能成就元神,一來是因《白陽真解》所載的功法奇特,異類修行精進極快;二來卻是因長髯、白頭一對公母當年在曾在小南極得過一件天才地寶,自家無能煉化,便獻與了羅浮派許神通,而後得賜一葫蘆七十二顆『蜃龍丹』,卻都餵給了那三個濕身卵生、披毛戴角之輩,這才造就出三尊元神來。」

「倒是好師父,捨得投下本錢。」鄧鈞應付一句,微笑頷,心道:「我那半師溫道人,可連些微小術都不肯傳,蛤哥蟆弟一雙內丹落入我,還不知要悔上多久。」

另一廂,乍然見得幻演未死的三位王屋山鍊氣士終於穩下了心神,當中一個出言道:「幻演師叔,往日里你幾次三番出言譏諷我等出身,家師因顧念同門之誼,不准我等還口;此番羅浮一眾前輩落難,家師擺的祭拜靈牌尚不曾撤去。你這僥倖逃生之人不思籌謀報仇雪恨,卻來我王屋山瘋,這是甚麼道理!」

這位是熊羆入道,一副口舌卻是異常凌厲,王屋山一派大大小小教務多由他出面主持,乃為長髯老仙徒,得賜道號「黑風」。

「師兄,這位幻演師叔哪是講道理的人物?許是欺負我等欺得慣了,如今獨立隻身無能為一眾師長報仇,便遷怒來咱王屋山上,破咱護山陣法出那胸中鬱氣。」說這話的是白頭姥姥的徒兒,在王屋山徒子中排行第二,乃是玄蛇入道,道號喚作「吞鯨」。

「二師兄說得差了,」鐮蟲入道的王屋山三徒往鄧鈞、荒神子二人身上瞄了一眼,陰聲怪氣地言道:「甚麼獨力隻身,沒見他尚還帶了兩個幫手?」

王屋山三位元神徒子中,黑風道人口舌最靈,能指鹿為馬、說黑成白嘴是拿手;吞鯨道人心思最多,常在幕後出謀劃策,便連此番對羅浮派趁火打劫,也是他上竄下挑才是成事;最後出言那鐮蟲成道的話,道號喚作「飛鐮道人」,在王屋山中排行第三――這道人既無黑風道人的口舌之能,又無吞鯨道人恁多心思,但鍊氣天資卻是三人之中最好的,尤其喜好鬥法爭殺。

幻演被鄧鈞煉為至寶之後。心思、記憶卻都瞞不過他去,此番雖是初次見這三個鍊氣士,心中卻已悉知他們根底,當下暗道:「這三個異類成道之輩,卻不似尋常元神高人一般講甚臉面、風範,驅策使喚起來,總比左慈、烏雲那等死要麵皮的好用。」

不同於紅袍,幻演卻是恨煞了這三人,當下只罵道:「我今日打上王屋山所為何事,你等該最清楚不過!且叫那一雙公母出來,齊同領死!」

黑風道人、吞鯨道人、飛鐮道人對視一眼,心知自家行事定已敗1ou無疑,今日事恐要分個生死出來才能罷休。

飛鐮最是好鬥,雙掌齊翻,掌心裡各顯出一柄小巧鐮刀,其上符光流轉、鋒芒外1ou,卻是當年鐮蟲原形上揀來煉化的一對本命臂刃。他那內含千百瞳仁的一雙眼死死盯住幻演,森森殺意全不做掩。

黑風這時擺手攔了自家難為好鬥的三師弟,朝幻演言道:「幻演師叔語中含怒,興許是聽了甚麼風言風語對我等生誤也說不定。只是不管怎地,凡事都要有個規矩――後面兩位該是師叔請來的幫手吧?早年黑風隨師父出山行走。曾見過荒神子道友一面;另一位穿紅袍卻識不得。」

不等幻演言語,荒神子搶先冷哼一聲,言道:「黑風小道,我與師白頭老仙平輩相交,你不尊稱『前輩』,卻以『道友』呼喚?你修的是甚麼道?也配與我為友!」

那異類出身黑風道人果然與尋常元神高人不同,聞言也不動怒,只微微一笑,邊地示意躍躍欲試的飛鐮道人不忙動作,邊地回應道:「管是修行的甚麼法門,只要求的是長生逍遙,那便是同道中人。至於以友相稱,的確是晚輩的不是,這廂這賠罪,還望荒神子前輩勿怪。」說著,他竟踩在雲團上遙遙稽過去。

聞聽黑風言語,荒神子氣便消了大半,雖知過會免不得與這王屋山一眾鍊氣士翻臉動手,這時卻把手朝鄧鈞一引,言道:「你們三個小輩切聽真,這位是青城劍宗掌教,號作神秀真人,又稱紅袍祖師,此番乃是被幻演真人請來懲jian除惡的;我已歸投劍宗,如今便在神秀真人麾下做一傳法長老,得知掌教出山行走,便也跟了來。」

對面那三位鍊氣士聞言,心中俱都一凜。

自從紅袍行了與大宋貫通氣運之舉后,劍宗神秀仙尊的名號便已為仙流所知。再不是當年無名之輩。

「大宋天子趙佶傳告天下萬民齊拜神秀仙尊,此舉卻要開罪不少大能之輩,這位劍宗掌教若是沒甚倚仗,這會怕早被心有不服的能人撕碎了去;此番來相助幻演找來我王屋山上,倒真是一樁大麻煩……」有此顧慮,心計最多的吞鯨道人便按照盯住自家師兄弟不要輕舉妄動,一邊施法向自家師長傳遞消息。

卻道長髯老仙與白頭姥姥為何這時還不現身?非是他們心中有鬼怕了幻演,亦非是擺高人姿態故弄玄虛;實則是此際事忙分身不得。

此番背義打劫羅浮,所得最珍貴一套寶貝要數羅浮派往日里用來守護道場的「九龍幻世旗」。這一套旗共有九面,乃是羅浮派祖師飛升之前去天外星辰之上擒殺九隻蜃龍煉成,所布幻陣當屬此界之最。

蜃龍陣法一成,演繹咫尺天涯、沙中藏國之術,如若不通陣理,便是元神高人落入其中也要被困得油盡燈枯、身死道消。

白頭姥姥與長髯老仙當年師從羅浮派許神通長老,雖只做個記名弟子,但因常常在那道場出入,也得其傳授了些許陣理。此番受了弟子吞鯨攛掇,趁著羅浮一脈高人盡隕,他們依照舊時所學進了羅浮派道場,由內部強施法力攻打,先就將這套「九龍幻世旗」取了。

這兩個元神千年前便已成就了元神的高人亦知自家行事令人不齒,生怕走漏風聲引來那打著懲jian除惡的幌子趕來奪取好處的高人,於是先做打算。要將這套寶貝煉為己有――要知此寶乃是護持了羅浮道場數千年無損的珍貴事物,有它護身,便是來人修為較自家厲害數倍,這一對王屋山上的鍊氣士也有把握能周旋一二。

他們自己回山之後便開始用功,不息消耗本源法力強行煉化陣旗中的重重禁制,可此寶材質不凡,所依法力更是艱深晦澀,白頭、長髯不曾修習過與布陣相關的「蜃樓萬象之法」,施為起來便只收得事倍功半之效。到得此時此刻,卻也只強行煉化了一面陣旗而已。

「那幻演真是命大,竟不曾隕落了去……」得了自家徒兒傳遞消息。坐于山腹密室運轉法力煉化陣旗的長髯眉頭皺得老緊,頷下長須四下分張,「單隻他一人倒還罷了,咱家三個徒兒聯手,盡能打了去;可沒想到他還邀來了荒神子與那青城劍宗的紅袍祖師……荒神子生性貪戀,愛做那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勾當,此來或是被幻演許以好處鼓動;那鄧神秀則不然!須知咱已應了舍利陀祖師的邀請,煉化『九龍幻世旗』后便去助他在遼國行那扶龍過海之法;鄧神秀與他一般,都是欲行此法,這會趕來山中,怕是要拉你我去他劍宗船上。」

白頭姥姥一頭銀絲隨著法力運轉飄揚起伏,身上一領道袍中卻封禁有白鳥驚魂,時時顯化生前模樣展翅飛舞,情形甚是詭怪駭人。她邊地相助長髯煉化陣旗,邊地言道:「荒神子愛佔便宜不假,可你沒聽說他自稱已投了劍宗?此來趕來,頂非只想取些好處便會離開。那鄧神秀當如你所料一般,是想把咱們拉去劍宗船上。只是舍利陀祖師對咱們有恩在先,若非得他提點,你我連帶三位徒兒怕都已上了乾陽的惡當,被封鎮在了天道磯。」

頓了頓,她又道:報不報恩的且不去說它,只說那舍利陀祖師,法力高強、修為高深、算計無遺,我還懷疑他背後有佛陀一類大能指點;若是出爾反爾惡了他去,你我會是甚麼下場?要知他現下籠絡了許多大能之輩於麾下,只憑一套九龍幻世旗,萬難護得咱們周全――這陣旗在羅浮派手中使來厲害,卻是因那一門人物所習的法術於旗陣相合,且高手眾多,這才能演化至大威能;你我加上徒兒,不過五尊元神,擺出大陣護身,至多也只能揮五成威能而已,奈不住許多高手來攻。」

「自然不能惡了舍利陀,」長髯老仙分出一隻手來撫弄著頷下長須,眉心愁鎖任是不解。「不說那大雪山天龍寺在旁門中的威望,但看遼國凡間兵卒,便比大宋精悍許多,兩軍若是對陣,勝負也不用猜測;似那大宋天子趙佶,昏君名頭傳得舉世皆知――好那花鳥奇石,還要耍弄賤藝,偏生不務政事――這哪還算甚真龍?扶他不住……」

「你且自家用功,我去護持徒兒,看能否將那鄧神秀應付了去;實在不行,你我便先去投舍利陀,陣旗日後再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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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證道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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