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去元知萬事空(4)
見付岳準備說,夜夙尤也坐正了身子,認真聽了起來。
「任鳳簫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當時我下山辦事,回來的路上,救下了一個女孩,當時女孩的母親和家人都死了,只有他免遭劫難,於是我便將他帶回了倚月山。後來我才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知你是否知道,十二年前,晉國將軍任歧通敵叛國之事。」
付岳看向晉南,而晉南只是點了點頭:「知道,此事當時轟動天下,任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此事牽連甚廣,前朝後宮都為之動蕩不安。」
付岳點了點頭,說:「正是,這任鳳簫,其實就是當時叛國的將軍任歧的獨子,任左晨。」
「什麼?」晉南皺起了眉,「這怎麼可能?當時任家滿門抄斬,任左晨,任左晨怎麼可能逃脫生天?還有……還有,任鳳簫明明是女子。」
付岳搖了搖頭,說:「當時具體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不過從我所得知的事情來看,任歧可能早就察覺到事情敗露,於是提前將妻子送出去,被抄家的,可能是假扮的。至於他是女子,大概是為了躲避追殺,我救下他的時候,他便是一個姑娘打扮,我也是將他帶回來之後,才發現他是男孩的。他當時受傷頗重,三個月後才醒過來,但是醒過來了也是一言不發。後來他終於好了,我便將他留在了倚月山上,為了保護他,便讓他一直扮作女裝,還改名為任鳳簫。」
此事信息量巨大,晉南也是一陣難以消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才說:「所以,任鳳簫實際上是男人,就是任左晨?」
付岳點了點頭:「是。」
晉南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任鳳簫又是如何從倚月山叛逃的呢?」
付岳說:「這孩子經歷這樣的劫難,性格大變,偏激易怒,我怕他走上邪路,本不欲傳授他武功,卻耐不住他苦求。後來,我發覺他有想要報仇,多次勸說他未果,我便將他禁足房內,可誰知道,他竟然自己偷偷研究制毒,以至於後來,他叛逃出山,我雖派人多次尋找過他,卻一直未果,直到六年前。」
一段塵封多年的往事就這樣翻出來,夜夙尤在旁邊,聽到任鳳簫的真實身份的時候都是一驚,她雖是倚月山之人,卻也不知,任鳳簫居然是男人,甚至顧明遠都未必知道這件秘辛,付岳為了倚月山,為了任鳳簫,原是打算將此事爛在肚子里的。
從闌珊居出來之後,夜夙尤與晉南一同往廂房走去,兩個人默默地走了許久,夜夙尤才突然問道:「當年任歧通敵之事,可以說是堆屍成山,血流成河,但是後來回憶起來,此案卻是疑點重重,如今從任鳳簫當年被追殺一事看來,似是有冤情。」
晉南聞言微微一笑,說:「不是似乎,任歧,就是被冤枉的。」
「你說什麼?!」夜夙尤被他的話驚了一跳,扭頭盯著他,不可置信地問。
晉南停下來,看著遠方,彷彿在追憶過去:「當初,告發任歧的是他手下一副將,叫杜如鈺,後來任家被滿門抄斬,任歧的親衛部隊也被盡數誅殺,只有杜如鈺,踩著屍山血海,走上了任歧的位置。」
夜夙尤聽著,一雙眼已經危險地眯成了一條縫,她咬牙切齒地說:「這些人,為了權利,什麼都做得出來。」
晉南搖了搖頭,說:「可杜如鈺並不是罪魁禍首,他也不過是受人差遣,替人辦事。而他幕後,那個真正的主使,是丞相徐英。」
夜夙尤的眸光箭一樣射向晉南,她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晉南直視著她的眼,反問:「夙尤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晉國王后乃是南國公主,而晉國丞相徐英的長女則嫁入南國,是以徐英一直都是支持王后之子,也就是晉國世子,言衡。而你,便是那晉國世子,言衡,對嗎?」夜夙尤說著,已是怒火衝天。
晉南沒有說話,但是看向夜夙尤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是你,是你。為了權利,不擇手段嗎?」夜夙尤幾乎是從牙縫裡逼出來的話,「怪不得任鳳簫會這樣執著於追殺你,幾千人,幾千人啊!為了一個王位,至於如此嗎?怪不得人們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這樣的權力之爭,實在是讓人噁心。」
晉南看著夜夙尤,彷彿有些難過地搖了搖頭,問道:「難道我在你眼中便是這樣的人?」
晉南的話讓夜夙尤一恍惚。與晉南從相遇到之前一路同行,他雖心思深重,處處算計,卻也並不像是這樣惡的人,可是……恍惚醒來的夜夙尤更加懊惱,事到如今他還企圖轉移話題,她冷冷地道:「你只說,是,還是不是?」
晉南搖了搖頭,說:「當然不是。」
「哦?」夜夙尤疑惑地說。
晉南說:「我的確是晉國世子言衡,但徐英卻並非支持我。你只知徐英的長女嫁到了南國,卻不知徐英的次女,嫁給了賢妃的母家。」
「賢妃?」夜夙尤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晉南解釋道:「賢妃是大哥言墨的生母。徐英的長女並非嫡出,徐英也一直不喜歡她,所以才同意將她嫁到南國,而他的次女,才是他的嫡女。」
夜夙尤的目光中還透著冷,她問:「你是想說,徐英是言墨一派的?那倒是奇怪了,徐英是當年任歧一案的幕後主使,任鳳簫和他自然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麼會與他共事一主,為一伍呢?」
晉南的笑容中帶著一絲譏諷:「就像你以為徐英是我一派的,自然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認為的,我想,任鳳簫一定是被言墨所矇騙,才會聽信於他。」
夜夙尤聽了之後冷笑一聲,看著遠方喃喃:「任鳳簫自以為報仇,卻不想是認賊作父,不知將來等她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會作何感想。」
「呵呵,」晉南的笑聲涼涼,「話也不能這麼說,當初的事情主使者只是徐英,言墨也充其量是知而用之罷了。」
「知而用之?好一個知而用之啊,你也早就知道的吧?」夜夙尤看著晉南,眼神複雜。
晉南淡淡地彷彿不是很想提此事,半晌才說:「是又如何?不該說出來的時候如果說出來,就會招來不必要的禍患,我是晉國世子,自然要為晉國王室的平衡考慮。」
夜夙尤的眼裡透出了濃濃的悲傷,他看著晉南,苦澀地笑了一下:「是啊,你是晉國世子。你是言衡,不是晉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