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時代變了，朋友

小鎮的槍火很快偃旗息鼓。

活下來的人打掃著戰場，火焰在夜空里靜靜的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聲。

一名夾克上衣的男子清點了屍體后，用厚重的牛仔靴底踩滅香煙，「屍體都在這裡，沒有找到那個賤人。我們有兩名兄弟被幹掉了，喉嚨開出一道大口子，看樣子是冷兵器。」

西裝男擦著手臉上的血，踢開腳邊的屍體，呲牙道：「就是她，找！」

……

就在槍聲偃旗息鼓時。

沒人注意到，兩道黑色影子從小鎮的另一角悄悄溜了進來。

「你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來送命，別說你想為那些屍體報仇，他們的名字你都叫不上來。」

清兒拱著身子，匐在屋頂，眸里凶光閃爍。

「出來一趟，總得干點什麼吧。

現在我一個人逃，豈不是顯得很沒有風度。就算要走，也得先找個合適的機會，找個相對不那麼蹩腳的理由，比如怕黑之類的。」

吳擎用風衣下擺擦拭柯爾特手槍的撞針，一顆一顆的把子彈按進了彈槽內，「況且，我退無可退。」

「那你確定炸彈有用？他們又不是木樁。」清兒語氣懷疑。

「你只用殺人就可以了，至於炸彈，自然有用。」

話音落下。

吳擎忽然從屋頂上站起來，手中柯爾特左輪手槍噴吐出耀眼的火舌。

「砰！」

子彈出膛的瞬間，西裝男便發出吼聲。街道上搜尋的手下反應很快，幾個呼吸后所有人都找到了掩體。

但這顆子彈並沒有射向人群。

只見火星落點處的那棟房屋二樓，忽然爆發出亮若白晝的光芒。接著便是足以震碎耳膜的轟鳴，木片、石塊、玻璃碎片四處扇落，劇烈的陣風掃蕩著大街上的一切，塵土飛揚。

火光把每個人的臉都映照得通紅。

躲在那棟房屋門前的兩人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爆炸的焰氣吞噬，化成火人。

「他們想要找你，只能挨著房屋一間間的搜索。而這樣一來，埋下的炸彈就會給他們接連不斷的驚喜。」

「前面這一片，都是他們沒有涉足的地方。」

「混亂的人群，行動的機會，我按要求都已經完成，接下來看你的了。」

吳擎眼瞳中映照著火焰，像是朵朵星雲。

「你自己小心。」清兒眼神複雜的咬了咬下嘴唇，抽身後退，消失在黑暗裡。

吳擎沒有管她。

他還在體會剛才那種奇妙的感覺。

柯爾特手槍只給他增加了10%的槍術專精，但是效果卻極為顯著。進入「樂園」前吳擎的槍法也堪稱登堂入室，可絕對沒有這般唬人。

他事先用「洞察之眼」查看了一名黃沙盜。

對方只有65%的基礎級槍法，估計是這個世界小兵的平均水平。

「在屋頂上！」

爆炸后的幾秒，有人在黑暗中大喊出聲。

吳擎回過神來，翻身滾下屋頂，之後呼嘯的子彈瞬間籠罩了他之前待的地方。

沒人注意到黑暗中另一道嬌小身影。

飛刀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指縫間，化成道道冷光飛射出去，高效的收割著性命。

人群的分散加之爆炸的影響，使得同伴的死亡像是大海中翻起一朵小浪花，讓眾人難以察覺。

吳擎從小巷道里滾到了大街旁邊，又跑進另一條巷道里，像是一道移動的鬼影。在這個過程中他左手撥動撞針，右手食指不斷扣下扳機，如此往複。

砰！砰！砰！

火舌不斷從他手中的槍管吞吐出來。

黑暗裡看不清人影，但他的目標從開始就不是殺人。

接二連三的爆炸在街邊響起，火浪衝擊著脆弱的小鎮，把兩邊聯排的房屋化成了一片赤紅海洋。

紅光衝天，濃煙滾滾。

待在房屋裡的瘴獸被火焰蒸發，冒出青綠色的氣體，其中似有無數怨恨的人臉在吼叫。

吳擎身上那件風衣被氣浪掀起，下半身短褲也被風吹得嘩啦響，活像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變態。

他滾進一條火光還沒蔓延到的巷道中，迅速摸齣子彈，一顆顆的按進彈槽內。

倏然，腳步聲響起，吳擎動作一頓。

「小子，家長沒有告訴你，晚上穿這麼招搖出門，很容易被人當成壞孩子嗎……」

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

吳擎停下動作，回頭。

被烤成了莫西干髮型西裝男站在巷道出口，用手理著胸前的領結，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長。

看了男人一眼，他繼續一言不發的上著子彈。

「這個小玩具就是你的依仗？」

西裝男一邊整理形象，一邊向吳擎走來，語氣逐漸猙獰：「一個不起眼的黃沙盜，奴隸出身，炸死了我7個好手。你這條賤命，可不夠賠的！」

砰！砰！砰！砰！砰！砰！

話音落下。

吳擎右手腰間的柯爾特瞬間炸出焰火，子彈雨點般拍向西裝男，黑色西裝被射得稀巴爛。

六個坑窪的彈孔不規則的排列在西裝男上半身，強悍的衝擊力把他的身體打得節節後退。

然而。

並沒有任何血花濺射出來。

「還好這件衣服不是我最喜歡的那件。沒有禮貌的小朋友，總是喜歡搞這種愚蠢的動作。」西裝男若無其事的拔掉了皮膚上鑲嵌的彈頭，繼續一步步向著逼仄的巷道走進。

火光映照下，他的側臉顯得猙獰恐怖。

洞察之眼！

吳擎冷冷看著他，發動技能。

各項信息出現在他眼前。

【石人·布魯】：大奴隸主米基手下的三位管事之一，是其得力的左膀右臂，掌管著米基在得克薩斯州80%以上的奴隸交易。

專精：基礎級槍術專精（85%），進階級格鬥專精（40%）

技能：

半石化皮膚——能有效抵擋小口徑的火器、利器的傷害。

痛覺弱化——大大降低痛覺。

【你遭遇了一名特殊人物，與此類目標互動（殺死、搶劫、交好……）可提高樂園事件的整體評價，同時有機會獲取與目標人物相關的物品作為獎勵（包括但不限於技能、傳承、血脈、記憶、專精。）】

「特殊人物……」

吳擎審視著眼前這位身中數彈依舊堅挺的猛男，退後兩步，右手抓在了胸口衣領，嘩的一聲扯下風衣，露出精狀的上半身。

「有意思，你對拳腳很有自信？

在得克薩斯、密西西比，很多人失去了手中的槍就會從一隻惡狼變成溫順的綿羊，看起來你不一樣。」

布魯一顆一顆的解開西裝的紐扣，脫下白襯衫，從容不迫的丟在一旁：「正好，相比於槍火，我也喜歡拳拳到肉的感覺。」

下一刻。

兩道身影在漆黑小巷裡迅速交織。

剛交手，吳擎便感覺拳頭像是打在鐵石上，指骨關節火辣辣的疼。半石化皮膚帶給布魯的不止是防禦力，還有恐怖的堅硬度。

右手掌頓時血肉模糊。

「無禮的臭蟲，別給我撓痒痒！」

布魯硬吃了吳擎這一拳，不痛不癢，雙手掄開，像是撲食的猛虎，拳頭一左一右以弧線的角度抓向吳擎的兩隻胳膊。

堪比健美冠軍般的身材給人恐怖的壓力。

猛虎絞！

脫身於泰式搏擊術和摔跤中，世界已有無數的實例證明被抓住后的下場。

那是任何人都不想體驗的。

以布魯體型與力量來看，很可能吳擎兩條胳膊會被直接折斷，之後便是肘錘打在他喉結上，直接結束他的生命。

但當對手雙拳臨近時，吳擎才明白絕不是那麼簡單。

他要生撕了自己！

這個人的表情、動作，以及眼神中的自信，都證明他根本不屑於其他的方法。

他要用最簡單、粗暴、殘酷的那一種！

吳擎頭皮一炸，側身滾到了左邊的牆角，險而又險的躲開絞殺，左手迅速抓起地上的木棍對著布魯腦袋砸下。

嘭！

巴掌大小的紅印在他臉上出現，木棍裂成了無數的木屑。

布魯整個人的動作也隨之一滯。

吳擎趁機而起，鞭腿快而猛烈的抽出，在空氣摩擦出呼嘯的風聲，準確的抽擊在了布魯左腰肋骨下。

「咔擦。」

黑暗裡響起了刺耳的碰撞聲。

吳擎右小腿上一片淤青。

皮膚因為擊打的觸碰，破出猙獰的傷口，鮮紅的血液滲透出來。

布魯則被這一腿踢得翻江倒海，五臟六腑像是移位了般，咸濕的口水不斷從舌苔下冒出，那是身體給出的危險信號。

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了！

疼痛帶來的不止是憤怒，還有一種病態的快感。

「小臭蟲，你給我的驚喜真是接連不斷。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殺掉你，像易洛魁人那樣挖出你的內臟，生吞下去。讓我看看，你身體里到底蘊含著什麼令人著迷的東西，能讓爬蟲也有如此力量。」

布魯一腳踩入黃土，盪出煙塵，上半身肌肉緊繃，塊塊隆起，如起伏的山丘。

爆炸性的力量在他體內流動。

隨後。

他一拳擊出。

吳擎瞳孔中，拳頭迅速的放大，轉瞬就到了身前。

後背緊靠著牆壁，退無可退……

吳擎咬緊牙齒，右腳后墊出化樁步，身體像是棉花樣回扣，左手手臂外劃出半個圓弧，如流水般向外撥去。

太極九十七式，雲手！

布魯轟來的拳頭撞擊在吳擎小手骨上，刮出長長的傷痕，接著「嘭」的一聲打入了泥牆中，直到手腕陷沒在牆面。

沙塵簌簌落下，布魯表情像是見了鬼。

他十層力道的一拳，居然被那簡單的一擋一撥卸去了大半衝擊力，轟擊在牆壁里。

別看吳擎現在左手手骨鮮血淋漓，其實根本就沒受多大的傷。

然而他並沒有考慮的時間。

剛才在布魯眼中的小綿羊，此刻卻驟然兇狠起來。

一轉攻勢，不退反進！

吳擎左手彎曲，肘錘狠擊布魯陷入牆中的右手臂，趁著他身體偏移的間隙，一記膝撞直搗黃龍，踢向他小腹下方。

布魯額頭上爆出冷汗，兩條大腿反射性的鉗住了吳擎的膝蓋。

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擠壓聲。

吳擎牙齒滲出鮮血，雙手中指彎曲捏緊，指關節如削尖的錐子，直直插中布魯左右的太陽穴。

「咚！」

彷彿被關在敲響的大銅鐘里。

布魯耳邊回蕩著顫鳴，整個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然而他並沒有喘息的機會。

吳擎游蛇般纏繞過來，拳頭暴烈的轟中他的喉結，接著右腳向前一扣，左掌按住布魯的腦袋，右手靈活的繞過左腰。

手腳同時發力，像是懷裡攬了一座山嶽。

太極九十七式，抱虎推山！

瞬間，布魯整個人如同風箏般飛起，向後旋轉了一百八十度后又重重落下，莫西干髮型在地面的擠壓下變成了一團亂糟糟的海草。

鮮血順著他的額頭留下來。

街道外紅光通天。

寂靜的夜晚吞噬了活人的叫喊，只有焰火燃燒木材時才有躁動的聲響發出。

小巷中黑如水墨。

火光照亮了半條巷道，另外半條處在更深的黑暗裡，只有重重的喘息聲，像是住著一頭猛獸。

吳擎來到巷道中心，剛好能被火光照耀到的地方。

他渾身被汗水打濕，呼吸粗重。

已經被癌症透支的身體並不能承受如此劇烈的交手。

本以為已經結束了，但此時……

那遭受了一系列致命重擊，像是死狗般癱倒在地上的布魯，居然又開始動了起來。

他臉深埋在黃土裡，一隻手摸到頭上開出的巨大血口，後背劇烈起伏。

兩秒鐘后。

布魯忽的扭起身，發出一道似人非人的憤怒咆哮：「狗奴隸，你激怒我了！！！」

「我」字才說到一半，這位猛男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雙手忽然高高舉起，喉結上下滾動，黑夜裡吞咽口水的咕嚕聲尤為刺耳。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黑髮黑瞳的漢族人，抓著手臂長短的來複槍，深幽的槍口對準了布魯滿是傷痕的額頭。

紅光照耀下。

布魯只能看到這位半張臉被陰影遮擋住的青年，嘴唇輕輕蠕動。火海在他背後肆意張揚，宛如地獄。

「時代變了，朋友。」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