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楊家衣鋪有老丈

第2章 楊家衣鋪有老丈

張靜初也不氣惱,順手將吃完芙蓉糕的竹籤彈入身旁一個商販盛放廢物的的木桶中,繼而神采飛揚的觀賞著街道的風物人情。他不相信偌大的懷化人人皆穿錦繡貂裘,人人皆是富甲一方。

走馬觀花的逛著,張靜初陡然神色一喜,停下了腳步,而後目不斜視的打量著右前方的一個衣鋪——楊家衣鋪。

楊家衣鋪不大,懸挂的招牌也很簡明,不似雲蘿衣庄,花錦衣鋪那樣艷麗,奪人眼球。不過招牌上的四個大字卻是不凡,筆鋒剛勁有力,質樸中透著磅礴的大氣。製作招牌的木料也是考究,一瞧就很有些年頭。

衣鋪中整齊的陳列著各色衣衫,不過大多皆是純色,少有幾件雜色的也不過是純色布料上娟秀著別色的花紋圖案。

一陣打量,張靜初下定了主意,決定先去衣鋪瞧瞧,詢問一下價錢,若是超過了預估再去下家不遲。正所謂寧可殺錯不可放過,若是錯過了這家,那家有太貴,一趟比較下來還是此家合適,走些回頭路不值當。

一番思索,張靜初就邁著步子朝衣鋪走去。臨近衣鋪前,張靜初這才瞧清了衣鋪中的景象。靠著店門的右側有著一個黑漆櫃檯,櫃檯後有著一個年近半百的老者,了無世事的望著街外。

張靜初走近,老者這才會過神來,急忙走出櫃檯迎了上來。從老者的眼神中,張靜初見到一絲有客臨門欣喜,不似其他店家那般,見到他破衣爛衫就投來厭惡,不屑的眼神,這讓張靜初不由得對老者生出些許好感。

「這位小哥,不知你是來買衣裳的還是有別的事兒?」「老丈,我來瞧瞧有沒合身衣裳。」「好的,小哥屋裡請。」說完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出通道來。

張靜初也不客氣,大大方方的走入衣鋪,而後仔細的打量起衣裳來。見張靜初瞧得仔細,神情有些猶豫,衣鋪老者就開口說道:「小哥,選衣裳光瞧可不成,還要用手細細撫摸,感受布料的品質,做工的精巧。」

微微一笑,張靜初玩笑似的說道;「老丈就不怕我這個叫花子打扮的把那衣裳摸髒了。」「小哥那裡的話,老朽賣衣裳多年,眼力還是有些的,小哥雖然衣衫破敗,卻不是那邋遢之人,雖多有縫補,卻不髒亂,說明小哥對這身衣裳十分的愛惜。」

「老丈抬舉了,在下不過是買不起新衣裳才多有縫補罷了。」衣鋪老者搖了搖頭,卻不在言語。既然店家都開口了,張靜初也不在猶豫,撩起衣裳細細的撫摸。

其實張靜初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他個整日呆在山間老林的半野人,哪裡懂得衣裳做工的好壞,不過是摸摸衣裳是否粗糙咯手,裡子介面處的線頭是否過長。不過瞧來瞧去,摸來摸去都只覺得是一個樣,都挺喜歡的。

「老丈,在下不過是個外行,摸也摸不出門道,還請您給推薦一二。」「哈哈,無妨無妨,只是小哥別怪老朽以次充好就行。」「嘻嘻,老丈不嫌棄我破衣爛衫,在下也自然信得過老丈的品性。」

「哈哈,說得好,不知小哥想要怎樣的衣裳。」「不要太華貴的,要那種耐穿結實的,就算粗糙點,做工差點也無妨,最好是能便宜些。」

「這點小哥請放心,本店的衣裳都是老朽親手縫製,沒有做工差的。」說完老者就上前挑選著衣裳。老者對制衣很有才學,每挑一件衣裳都要細細的講其做工布料。不過來來回回挑選了數套衣衫,卻都因價格太貴而被拒絕。幸在老者耐心極好,不氣不惱,繼而邊挑邊講。

老丈對自己的手藝極其自信,講述時眉飛色舞。說那件朱袍的做工不比雲蘿衣庄這些大衣庄的差,說那件素袍的面料比花錦衣鋪同類型的要好,只是可惜那兩件都太貴,張靜初買不起。

一而再再而三的嫌貴,僅管老丈耐心極好也顯得有些不耐煩,大步走到衣架的最後方拿出了一件木槿紫袍說道:「這是本店最便宜的一件了,你若是再嫌貴那這筆買賣只能罷了,與你講了這麼多,喉嚨都有些啞了。」

說完將袍子遞給張靜初,走到櫃檯前拿起茶壺倒了碗水,大口的喝下長出了口氣。「你別看這袍子最是便宜,不過做工與布料一點不比其他的差,只是這件紫袍不太討喜,放的時間久了些。」

「現在的達官顯貴大都喜好朱青素黑灰這五種顏色的底料,對於其他顏色不聞不問,而那些士庶百姓也大多見樣學樣,這樣木槿紫袍是前年做的,在此放了兩年都不曾有人喜歡,你要是不嫌棄就便宜賣你。」

聽了老丈的言語,張靜初暗自欣喜,其實這店中的每件衣衫他都很喜歡,不過礙於囊中羞澀,都是買不起。見眼下事有轉機,當即連聲說道:「不嫌棄,不嫌棄,老丈且先說價錢,若是合適我就買下。」

「八十文,八十文怎麼樣,這已經是最低的價錢了。」老丈比了個八的手勢晃了晃。八十文,這在張靜初的預算之內,不過能省一點是一點。「老丈,你行行好,一口價,七十五文怎麼樣。」

片刻的猶豫,老丈豪爽的說道:「也罷,你小子對我胃口,念你陪我聊了這麼長時間天兒,就七十五文賣給你。」張靜初面露歡喜,急忙從包袱中拿出七十五文遞給老丈。

「你是現在換上還是留著日後穿,若是現在穿的話店裡有隔間。」「現在就穿吧,衣服買了不就是穿的嘛。」說著張靜初就拿著木槿紫袍走入了老丈說的隔間。

少頃,張靜初衣著木槿紫袍,挽著褪下的破敗衣衫走了出來。「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紫袍你穿著倒是俊俏的很啦,哪還有半點先前那破敗的模樣。」「嘻嘻,這都要仰仗老丈的好手藝啊。」

「這脫下的就衣衫你打算怎麼辦,若是要丟掉的話不如給我,縫製幾個裝糧食的布袋也好。」「嘻嘻,這衣衫雖破敗,卻是已故師傅給買的,丟掉卻是捨不得。不過老丈既然有此說,與其留著日後腐朽成灰不如給老丈物盡其用。」「哈哈,孺子可教也。」

其實在心中張靜初對那衣衫仍是十分不舍,不過自從下山以來,這老丈是第一個不介意他破衣爛衫,不對他投來厭惡眼神,對他表現出好感的人,這讓他從老丈身上體會到一些師傅般的溫暖與親切。

張靜初撫了撫紫袍的褶皺,將疊放整齊的衣衫遞給了老者,有些猶豫,不過想了想仍是開口說道:「老丈,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但問無妨。」「老丈剛才講了那麼多,既然無論是做工還是布料都不比他人差,老丈為何不做些好看點的衣裳,而是只做純衣呢?」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你若不趕時間的話不妨坐下喝杯茶慢慢聊。」「嘻嘻,老丈只要茶水管夠,聊多久都行。」「好小子,原來你是口渴啦。」給張靜初到了一碗水,待他坐下后老丈才緩緩開口。

「瞧見門外那塊木匾沒,覺得那字寫的如何?」「筆法蒼勁有力,雄渾大氣,是一手好字。」「你小子倒是識貨,若要說楊家衣鋪為何只做純衣,與那塊木匾脫不開干係。」說完老丈抿了一口茶,繼而緩緩的講訴起來。

一百多年前,老丈的爺爺楊興松在扶羅街開了楊家衣鋪,而在扶羅街的街尾有一趙姓人家,家中男人早喪,僅留下一對孤兒寡母。

其妻劉氏出嫁前是大戶人家的閨女,習得些詩書,自幼便教其子讀書識字,望兒日後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其子張懷瑾也不負母望,年幼便表現出了超人一等的學識天賦,不大的年紀便考上了童生,而後幾年更是勢如破竹,一舉奪得了探花郎。

劉氏喪夫,失去了經濟來源,而她不僅要維持衣食花銷,還要供養孩子讀書,家中的積蓄不久就入不敷出。在張懷瑾參加會試前夕,劉氏為了不讓其子穿著破衣爛衫進京趕考,就帶著張懷瑾來到楊家衣鋪,跪著賒了一套衣衫。

張懷瑾高中探花反鄉,帶著劉氏上門還恩,不僅還了賒衣的賬,還贈下「織可承香汗,裁可釣錦鱗」的美譽,親手提了「楊家衣鋪」的四字木匾。從那以後,楊家衣鋪聲明大漲,而楊興松也立下了只作純衣的規矩。

說著說著,老丈卻不由的長嘆起來,「可惜啊,可惜啊。」「這有何可惜的,楊家衣鋪聲明大漲不是好事?」「人可惜,物也可惜。張懷瑾為官清廉,卻因此觸怒了貪官污吏,當官不滿兩年就被奸臣誣陷而鋃鐺入獄,其母劉氏也因此連坐。」

「這張懷瑾一死,楊家衣鋪的名聲一落千丈,再加之祖宗定下的只做純衣的規矩,楊家衣鋪更是清冷凄慘,到了我這一代,若不是靠著好手藝,價錢又便宜,楊家衣鋪怕是早就關門大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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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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