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乙丑年末紀事(5) 廣州灣玉羅剎 沒有背景誰敢做豪門?
梁運生把布袋子收入囊中,陳之庄這才送過一口氣。
「既然是誤會,那就請各位都散了吧!」梁運生喊道。
曾槐志果然是個行醫世家的人,經驗十分足,出門就帶藥箱,藥箱里的金創葯、止血散、化瘀行血藥膏一應俱全。
不多一會功夫,他就幫我和阿部清理了皮外傷和傷口,上好了葯。
我從門裡往門外看,幾個事件中心人物劍拔弩張,情形並不比剛才扣著我們來打時更輕鬆。
梁運生眼睛一轉,轉到了聶文君身上。
聶文君一頭一臉臟污,坐在地上,看上去十分可笑,與她作為金屋藏嬌的身份不是很般配。
眾人的肚子里早就敲開了鼓:今日陳家發生這件事,陳家主人陳清泉為何依舊不露面呢?
難道是懼怕正宮的威勢?
還是他認為聶文君出家這個已經做好的準備萬無一失,不管大夫人如何折騰,他始終相信,事情的主動權牢牢地抓在他自己手裡?
梁運生突然呵呵大笑,對著聶文君說:「陳細夫人,你的花容月貌被臟污蓋住了,可惜啊!還是讓下人拿些水,洗一洗吧!」
聶文君對主持公道者頗有失望之色。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梁運生,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臟物,咬牙切齒地罵道:「梁運生!你當我是不認識你的呢!昔日你幫幾個王牌阿姐倒屎倒尿、被客人打得臉歪嘴腫的事情,大家都還不知道的吧!」
梁運生臉色稍變,歪臉果然更維持不了形狀了,尷尬地打圓場:「細夫人,好端端說起來那些老故事做什麼?我不光彩,難道你就光彩了?大家都分過大頭羊手底下那碗飯吃,算來也有兩分親,何必要讓大家都下不了台呢?」
聶文君「呸」一聲,掃了一眼陳大夫人、陳宗伯,指著他們說:「老故事!老故事你們這些人何必窮追不捨?老故事你們這些人為什麼還要攪起來?我都已經放下一切惡了,你們又來造惡!」
陳宗伯像想起什麼似的,趕緊上去對聶文君說:「阿二,我也說長嫂,不應該拿起這件事來攪陳家自己的窩。她呢,就是一心為著顧家管家,今天她也受了梁保長的教訓,也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現在兩位客人都證實是貴客,你自然也是清白的。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聶文君對於陳宗伯這套說詞似乎不受落。
梁運生彷彿有把柄被聶文君捏住,也不敢得罪她,幾個人就剩下陳宗伯在那裡滑稽地勸解。
「這個女人如果不給我斟茶道歉,那我就得自己找公道去,不求你們!」
陳大夫人逆轉的氣氛弄得有點生氣,她對聶文君說:「要我這個做大的給你道歉?沒門!」
陳之庄也覺得讓大的給小的道歉實在有違時下規範和祖上教導,聶文君當下的咄咄逼人也令他作為一族之長很沒面子。
他偷偷看一眼陳大夫人,陳大夫人一張臉寫著:要我給她斟茶道歉,除非京城的皇帝死了!
陳宗伯皺起眉頭來,嘴裡哼哼幾聲,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曾家大少呢,本來是想著只坐一會,等氣氛緩和點再跟主人家道別的,現在氣氛變得緊張
正當時勢逼人時,門外又來了一隊人馬。
帶頭的似乎是個女人,嗓門跟剛才那梁運生一樣粗獷,很有一種「我是大佬」的意氣。
我翹首以待那位尚未露面的女中豪傑,曾家大少臉上微微一笑,對我們說:「這個女人,不得了。陳家有麻煩要收拾了。」
我趕緊問:「那是個什麼人來著?」
曾槐志低聲說:「黑白通吃、心狠手辣的玉羅剎,海盜出身。林則徐大人在虎門燒了英國鬼子的大煙之後,朝廷跟洋人談來談去還是賠錢賠地給洋人。洋人把玉羅剎和其他幾個頭兒給一窩端了。海里混不過洋鬼子的,就都混到潯江上來了。」
我問:「這個大姐是聶文君什麼人?親戚嗎?」
曾槐志又笑了,我看出來,他是笑我的天真無邪:「親戚?一場生意和交易罷了。」
「坐大樹底下好遮陰,你懂不懂?」阿部說。
聶文君還有這種背景的靠山,真是令人吃驚。
曾槐志點點頭,輕聲說:「這社會,這局勢,誰沒點背景就敢做豪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