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貌似好說話的人
八月初天還很熱,蚊蟲也很多,女孩子嬌嫩地臉上多多少少的被盯了,一時瘙癢難耐,卻又不敢用力撓,只能輕輕地撓兩下。wwW.怕撓破了毀了容貌影響過幾日的見太太,到時候說不定會毀了到手的好差事;二則怕撓地太用力了,腦袋動了,身子不平衡,香灰落下,叫管事的瞧見,到時候又要挨罰。
兩個時辰的罰跪,女孩子們都有些承受不住,微微地打著顫。周月香雙腿跪地生疼,不抱怨起來,早知道就不該聽信表姐英國公府有多好,這好還沒瞧見,罰了卻不少,她這膝蓋估計都要磨破了。她憤恨地瞥了眼跪在自己身邊不時抽泣的紅綃,咬牙切齒地道:「哭什麼哭?還委屈了你不成?若不是,我們怎麼會罰?你再哭,我就揍死你!」
嬌小瘦弱的紅綃害怕地縮了頭,她卻忘記自己頭上還有個香爐,頭一偏,香爐便落在了地上打碎了,香灰落了她一頭一臉的,她嚇得忙伸手去撣。
四散地灰兒,迎著夏日的小風飄散著,周月香正跪在紅綃的下封口,大部分的香灰隨著風撲向了周月香,落入了周月香的嚴重。被眯了眼的周月香,只顧著揉眼睛,完全忘記了,自己頭頂上也有香爐。
一時香爐也歪了。
她也落了一頭的香灰,偏偏她運氣不好,香燙著了她的面頰,她頓時大叫起來,四處奔跑著。於陽見她不好受,取下了頭頂地香爐,抓住了她,把她帶到水缸邊,取了帕子為她擦拭著。
睜開眼的周月香瞧著是於陽,冷哼一聲,站起身就朝紅綃大步走去,一把揪住紅綃的衣襟,當面就是幾個耳刮子,打的紅綃嘴角都裂了。
於陽沒想到周月香會這樣,忙抓住她:「你要做什麼?」
「滾開,陽妮子,這不干你的事!」周月香猛地把於陽推到一邊,又要去抓紅綃,鳳兒大叫著:「紅綃,快跑,她抓不住的!」
紅綃回了神,尖叫地跑開了。
妞兒也取下了頭頂的香爐,跑過去攙起於陽:「你有沒有怎麼樣?偏你那麼好心,去幫她!好心沒好報,還蹭了一身的灰。」
「不能再叫她們鬧了。心又聽見了。」於陽擔心地道。這幫人怎麼還沒鬧夠,再把人引過來她們今日別想睡了。
話雖不大。到叫翠香聽見了。她忙出聲:「還不住手。叫那邊聽見了。又要挨罰了。」
果然。挨罰兩字一出,女孩子們都安靜了下來。周月香有些不肯罷休。翠香也氣了。道:「你又想叫蔡大娘打你二十板子,你才能安生?」
一席話說的周月香啞口無言,她連揪了數下衣襟氣鼓鼓地道:「不用你管。」
「我也不想管你。只是你連帶著我們一起跪,我不得不說你。」翠香顯然生氣了。沉下臉的她確實有些威信。
周月香最煩的就是翠香,大家都喜歡她也就算了,她現在還敢來說教她,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她嚷道:「我表姐……」
翠香不等她說完話,便道,她的口氣也生硬了許多,顯然被周月香刺地動怒了:「你表姐,你表姐。你表姐是你表姐,你是你!你想做什麼,等熬過這些日子,那時候才有你顯擺的。」
翠香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憑你表姐再有本事還是你表姐的,而你周月香現在什麼都不是。在這裡沒有你炫耀的份,你若是想耀武揚威,等選到了時姨娘跟前伺候才是真的。現在大家都一樣。
周月香徹底沒有了話,乖乖地跪了下來,只是仍舊是氣鼓鼓地。紅綃再也不敢靠近周月香,挨著鳳兒跪了。
兩個時辰到后,女孩子們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一個個步履蹣跚地回了屋。
進了屋,女孩子們紛紛就自己臉上的印子煩惱起來。這個說,你臉上有五六個;那個說你還撓,都要撓破了,要是臉花了怎麼見姨奶奶;還有的說,我都癢死了,恨不得把肉剮了。
翠香翻了自己的包袱貢獻出自己從家裡帶來的一種膏脂,說是可以消蚊蟲叮咬。大家都抹了些,於陽覺得清清涼涼地,不過確實很有效,一會兒便不覺得癢了,漸漸地臉上的包兒也消腫了。
鳳兒笑著問道:「翠香姐姐,你那包袱里還裝了什麼。有去蚊子咬的;還有治擦傷的,還有什麼拿出來叫我們看看啊!」
女孩子都鬧著要看。翠香只得打開自己的包袱。裡面只裝了兩身平常的衣裳,還有一個荷包。鳳兒見了伸手就要打開。翠香忙制止了她:「這個可不許亂動。」
鳳兒頭次被翠香拒絕了,還是當眾拒絕,心裡不好受,又是羞,又是氣,怏怏地道:「你怎麼這麼小氣了。跟陽妮子一樣。」她不過隨口,到引起了旁人的興趣。
倩兒笑著瞧了於陽一眼,扒著鳳兒的肩頭:「陽妮子,她有什麼,你跟我們?」
鳳兒笑道:「有什麼!一根紅頭繩子,寶貝似的收著。那日我們進來洗澡,她生怕旁人會搶了她的一樣。」
倩兒的眼珠子轉了轉,忽而想起周月香的一句話,挪了過去:「方才月香說什麼你婆婆家。你有婆家了?你漢子是什麼人?說來給我們聽聽。」
這裡的女孩子都已經是十三歲了,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聽到這種事又是害臊又有些期盼。她們都覺得於陽同妞兒都是話的人,央著問她們。
於陽到是沒什麼,只是妞兒,妞兒最討厭旁人說起什麼漢子的事來。給個傻子當童養媳,那難聽的話太多了,臨來之前,妞兒就曾經村子里的老嬸子打趣她,她跟人家鬧一場,在這裡,怕又收不住了。
她忙開口:「什麼婆家。哪裡有婆家。」
鳳兒先前也聽得清楚,見於陽不說,認為她害臊,便道:「我們方才都聽見了是不是?」
女孩子紛紛應著。
「就是,你就說吧!沒人笑話你,只有我們呢!你是怕我們往外說?放心我嘴嚴著呢!」
女孩子連連點頭,都等不及了。這個問他叫什麼,那個問他多大了,鳳兒笑著道:「問那些做什麼。你們都住口,讓我來!」
於陽正色道:「你要問什麼?」
鳳兒笑著道:「陽妮子,你瞪什麼眼啊!不過是問問罷了。難不成,我們還把你的小女婿搶了。你就他長什麼樣,做什麼的就是了。」
於陽生硬的道:「我不曉得。」
「不曉得,你還不曉得你漢子是做什麼的?你不會說你連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麼吧!」
於陽笑道:「你們也知道這是到府里做丫頭,成了親的怎麼可能進來?」
「那月香為什麼說你婆家為了錢把你賣了。你們既是一個地方的,她肯定不會胡說的。是不是,月香?」
若是旁人問,周月香說不定會回,偏偏這話是鳳兒問的,周月香故意不理他,轉了個身子。
鳳兒見周月香不理自己就去問妞兒:「妞兒,你說呢?你跟她一個村,你說呢?」
於陽見鳳兒不停地逼著她,知道自己再這樣一味退讓是擺脫不了這些人,與其這樣一直被人欺負,不如反戈一擊:「有沒有關你什麼事!沒有就沒有,你安的什麼心。難不成你自己許了人家,一定要拉個人你才高興是吧!」
「陽妮子你少血口噴人!」
「那我有沒有婆家關你什麼,那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鳳兒沒想到陽妮子的那麼大的脾氣,不甘示弱地道:「呦!陽妮子,你的脾氣道不小!我說了你什麼,我說了你什麼么?大夥來評評理。我不過問問,你倒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沖我一頓!我呸!你們那個村子的都是一路貨色,不是什麼好東西!」
「是!我們不是東西,你又是什麼東西!你沒事在我們面前說什麼漢子不漢子的,你羞不羞!你有能耐自己找個漢子,到時候你再來問我,我一股腦的都說給你聽。」
鳳兒指著陽妮子對著眾人道:「你們聽聽她說什麼!我要撕了你的嘴。」
妞兒一把抓住鳳兒的雙手:「你沒理了,被陽妮子了,臊了!你撕啊,大夥都在這,叫大夥瞧瞧你是怎麼欺負人的。」
女孩子被下午的事鬧怕了,忙上前拉,勸著兩人:「鳳兒姐,別跟她鬧,她們就是潑皮破落戶。你同她置氣,不值當。」
翠香對著妞兒道:「妞兒,你怎麼也這樣,若是嬸子們知道,咱們又要挨罰了。」
於陽瞪翠香一眼,不肯退一步:「不只當?是誰挑起來了的?編排別人是非,你們嘴裡長瘡,嗓子流膿!」
鳳兒罵道:「你說什麼!你才嘴裡長瘡,嗓子流膿!不要臉的東西。」
於陽將妞兒拉了過來,不叫她同鳳兒打,自己去對著鳳兒道:「是誰不要臉,大姑娘家的滿口漢子漢子的。我看你是不想要臉了。」
妞兒也跟著後面道:「真該叫尹大娘看看你這模樣。」
鳳兒一時氣衰,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麼,女孩子家說什麼漢子的事是不文雅,她一時來了興趣忘了。
翠香忙說合著:「陽妮子,是鳳兒不是,我代她給你賠不是。你們且原諒她這一次,再有一下次,就撕她的嘴。」
於陽沒好氣的道:「原諒?我不曉得還要原諒她多少次?也不知道你翠香的手什麼時候才能抬起來。你是好人,我們就是壞人了。」她畢竟也不想把事鬧大,見翠香她們不說話,拉著妞兒便去睡覺。
翠香自討了沒趣,拉著鳳兒也卻去睡,才要躺下,見周月香一個人窩在角落,便拿了東西過去:「你也抹些吧!你臉上被咬了好多。」
周月香只覺得沒天理的慌。那麼多人在那,蚊子偏偏咬她,她臉上都快被盯滿了,可她卻不想接受翠香的恩惠,眼饞地瞧了瞧膏脂,高傲地轉過了頭。
翠香笑了笑,卻把膏脂放在一邊的桌角,招呼著同屋的人睡下。
第二日早間只聽見一聲尖叫,紅綃頭一個揉了眼睛坐起來,正對著周月香的臉,也尖叫起來,迷迷瞪瞪地女孩子們紛紛爬了起來,瞧了過去。頓時駭住了!
周月香的臉,周月香的臉!
居然腫的又大又紅,簡直就跟那……
於陽一時也形容不了,只是那臉,根本就已經不叫臉了,周月香已經察覺到自己面上的不對勁,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她的臉怎麼會腫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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