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悉心護,瀑池浴
崎嶇的山路上,姤兒扶著一瘸一拐的呂洞賓,緩慢地往前走著,山風吹過,小道間飄下了一些落葉,和幾片或粉或白的花瓣。
由於剛剛幫呂洞賓吸出腹中毒氣時難免也沾染了一些,因此姤兒施不出力氣帶上他一同飛身而回,兩人就這樣一步一挪,沉默著走了大概大半個時辰,才回到了小木屋中。
地上的那些山獸和幽影早已不見,只剩下滿院子的狼藉,可見方才也是一場惡戰。呂洞賓用餘光掃了眼身旁面色如常的姤兒,暗暗舒了一口氣。
「你且歇著,我去弄點兒吃的。」將呂洞賓扶到卧房的床榻上歇息下,姤兒便轉身進了廚房。破裂的水缸底還留有一些清水,野菜白米也還在,姤兒將屋外的圍籬拆了下當做柴火,勉強做出了頓像樣兒的飯菜。
「真沒想到,白莊主竟然還會做飯吶。」儘管呂洞賓的身子還沒緩過來,說話有氣無力的,卻仍是笑著和姤兒開起了玩笑。
姤兒將飯菜端到床榻旁,將碗筷遞給了他,說道:「可別小看了我,會的多著呢,嘗嘗看。」
「你是打算我吃飽后宰了我么?」呂洞賓見姤兒兩手空空,只在腰間別了把菜刀,笑問道。
「趕快吃吧,還有力氣說笑呢……」姤兒在榻邊坐了下,拔出腰間的刀,將呂洞賓腿上粗粗纏繞的布帶割了開,「你這傷口有點深,不過還好沒傷到筋骨,我去找些草藥敷上,等你氣力恢復再調養調養,過不幾天便會好了。」
看著姤兒從衣袖中掏出手帕細細擦拭著傷口,呂洞賓感到腿上的痛楚似乎被一種酥酥麻麻的溫柔包裹了住,那股暖意從傷口處一直蔓延到心裡,好像還帶著一絲甜味兒。
「多謝你。」呂洞賓放下碗筷,對姤兒說道。
姤兒抬眸看了看呂洞賓,眼中忽閃過一點狡黠,順著他的腿向他面前湊了湊,抿嘴而笑道:「若真要感謝,那便應了我先前的要求,以身相許如何?」
見呂洞賓啞然,姤兒挑眉收回了前傾的身子,一邊重新給他包紮傷口,一邊說道:「你吃完飯就安心歇著罷,我到附近找些草藥和吃的來。」
「嗯。」呂洞賓點了點頭,悶頭吃起了飯。
這一覺,呂洞賓睡得極為舒服,睡夢中好像做了許多美妙的夢,儘管一睜眼時已全然忘卻,那種歡暢之感卻仍留於胸間,讓他好不快意。
起身伸了幾個懶腰,呂洞賓看向周圍,一杯茶水和幾隻果子放在了床榻邊的木椅上,屋內被陽光照得十分亮堂,看向窗邊,透過飄浮著的懶洋洋的塵埃,可以看到外面斑駁搖晃的樹影。
日上三竿?
呂洞賓下了地,腿上傳來一陣酸痛,他低頭看了看,腿上被繃帶結結實實地綁著,傷口處的清涼之感,應該是已敷上了藥草。一跛一翹地走到窗邊,呂洞賓仰頭看了看天,已近正午時分,果然,自己竟從昨日日仄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現在,這還是第一次。
踱步來到院中,呂洞賓四下望了望,都找不到姤兒的身影,只有廚房灶台上的幾盤切好的菜。
「這個人,還真放心把我扔在這兒。」呂洞賓嘟囔著,轉頭正要回屋,卻突然震住,「難道,她遇到什麼事了?」
陽光下,呂洞賓卻覺得身上吹進一絲寒意,心中頓時忐忑不定,不顧腳下的痛感,轉頭往山林間找了去。
山上,是一片綠海,掩蓋著各處的窸窣聲響,呂洞賓一邊走著一邊叫喊,很快便口乾舌燥,放不出聲音了。他沿著山道在附近來迴轉著,越發地感到焦急——要是有種法子能知道她在哪裡,那便好了。
轉過一個山道,呂洞賓發現有條小路曲折向下,似是經常有人路過而踩踏出來的,於是順著它往下走了走,沒多遠,便聽到了輕微的聲響從小道底下傳來,他急忙加快了腳步。山下似是一塊低凹之谷,透過樹枝,可以望見對面裸露的山石,和那中間激著浪花簇擁而下的小瀑布,呂洞賓經過小道拐彎兒處的一塊山石時,俯身向下望了望,便再挪不動步子了。
瀑布的盡頭,是不遠處的一彎池水,在奔騰的水流撞擊下揚起水花兒,光影挪移間,一抹閃著七彩光亮的雰虹在空中顯現。而那道絢麗之下,姤兒的身影如出水芙蓉,輕輕撩起了池內的一陣陣漣漪。
她鼓起雙頰,驀地鑽入水中,一頭長發如飄帶般擺動,又脫水而出,濕噠噠地貼在肩背上,流下了一縷縷水痕。即便躲在陽光的陰影中,她臉上的微笑依然如此明晰,帶著溫暖的光芒,直直地照入心間,如此地,蠻不講理。
似乎覺察到什麼,姤兒突然抬頭向山道上看去,卻只有一片蔥鬱,夾雜著山石的灰黃。嫣然一笑,她低下頭,往池邊遊了過去。
呂洞賓躲在山石後面,深深地呼吸著。目光向後微側,他握了握拳頭,邁開步子沿著原路往回走了去。
「你醒了!」姤兒奔進木屋的時候,髮絲已然半干,她走近床榻上坐著的呂洞賓,笑著說道,「餓了罷,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來,先吃些果子罷,我現在就給你做飯去!」
「牡丹……」呂洞賓開口道,迎上姤兒的目光,他的語氣又輕了下去,「那個,墮仙他們沒再找來罷?」
「沒有,這附近也沒發現他們的蹤跡。不過這裡地勢延綿多變,是個極好的藏身地,我想他們不會多遠的。」姤兒走到榻邊,注意到了他腿上的繃帶,「誒,這裡怎麼透出血來了,你下地了么?」
偏過頭,呂洞賓輕輕點了點頭,道:「嗯……稍微,走了走。」
「真是的,傷口還沒好,你可別再亂動了。」姤兒嗔怪著,取出了一旁的膏藥和布帶,開始給他重新上藥。
吃過午膳,呂洞賓在姤兒的幫助下運功療傷,一直靜修至入夜,身上的餘毒差不多都被逼了出來,腿上的傷口也停止了滲血,現出凝愈之勢。
「你之前說,『若是不顧天理倫常,想要換個軀殼不是難事』,那麼呂峰的凡人之軀,難道是被他換去了?」姤兒收拾著床鋪,對坐在一旁木椅上的呂洞賓說道。
「很有可能。」呂洞賓忖量著說道。
姤兒眉頭一皺,問道:「那麼,這軀體原來的魂魄呢,會怎麼樣?」
呂洞賓看了眼面露憂色的姤兒,嘆了口氣,回道:「要麼,被封在了體內壓制住,要麼……直接被驅散了三魂七魄,便永世不得超生了。」
抓著被角的手一松,姤兒僵了住,微張著口喘著短促的氣:「永世,不得超生么……」
看見姤兒的驚懼,呂洞賓急忙上前安慰道:「你別太擔心。我想這墮仙將身上的氣息隱藏得如此之好,那魂魄應該還在,帶我們找到他,將墮仙的精魂逼出便可。」
「一定要救出他。」姤兒轉身說道,「他可是你……」話說到一半,姤兒停了住口。
「放心罷。」呂洞賓笑了笑,低頭迎上姤兒的目光,說道,「你也累了,先歇息罷,明日咱們就去找那墮仙。」
看著眼前呂洞賓投來的堅實目光,姤兒頓覺心安,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嗯。」於是她將呂洞賓扶上了床,自己也坐在榻邊脫了靴子。
「你,這是做什麼?」呂洞賓見姤兒掀開了一半被子,吞吐著問道。
「睡覺呀。」姤兒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說道,「不然你讓我睡哪兒?」
「那你昨天……」呂洞賓偏頭道。
「昨天也一樣啊,哎呀,趕緊休息罷。」姤兒扯過被角,背對著呆愣的呂洞賓,卧身躺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