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待她們兩人吃飽喝足了之後,夜幕已經是垂落了下來。
星河月下,熏暖的微風裡夾雜著淡淡的荷花的香氣,一點點染上了她們的衣衫,沁入了人的心扉里。
她們兩個人,漫步在了那月色之下,不緊不慢的並肩而行,氣氛一時間安靜至極,給人一種莫不靜好的感覺。
夙遙已經是很久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放鬆過了,漫步在星河下……似乎心中的抑鬱煩悶,通通都被一掃而凈般。
往日的愁與怨如同一座座大山一般,這些日子以來壓的夙遙都快要喘不過起來了。
如今終於是讓她給偷得了半日空閑,她自然是要先好好的享受上一番的,不然又怎麼能夠對得起這絕佳的景色,還有身旁比那月色還要美上三分的美人呢!
夙遙,從頭到尾其實也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而已。她本來就是沒有什麼宏偉的目標的,只想做個普通人,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可奈何……現實卻從未曾給過她這個機會。
以前她,坐在青鸞族聖女的那個位置上,身兼數責,每日每夜忙的是不可開交。
族中的大小事務,她都要一一過目才行,那個時候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只是一隻普普通通的青鸞鳥就好。
那樣她就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在那雲水山河之間了。
可惜了,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刻,她都沒有能夠做到。
後來……失憶的她又被帶回到了長留山上,倒是也過了一段清閑自在的日子。
但整整一千年,她都未曾能夠離開長留半步,日子過得單調乏味,日復一日的生活著,重複做著同樣的事情。
再後來,她恢復了記憶,又開始了自己的流浪。
這一路上危機四伏,幾乎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有人在前方的路上等待著她的到來。
一場又一場的廝殺拼打,夙遙雖然最後都是完好無損的全身而退了,可她卻一點兒都感覺不到開心。
那些來的人里,不乏有她認識的人,甚至有那麼幾個曾經他們稱得上是朋友。
可到最後,他們之間卻只能夠落得個,拔刀相向的地步。
眼看著對方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用他們手中的刀指向她時,夙遙心口那處空蕩蕩的地方,突然疼了一下。
悶疼悶疼的,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好像有什麼夙遙曾經很在乎過的東西,正在從她的生命中一點點的抽離一般。
在那一刻……夙遙終歸還是失去了他……他們。
他們沒有任何的言語,甚至就連一個多餘的表情,都不想要給夙遙。
他們討厭她,厭惡她,狠急了她,只至於到了一種非要殺死她不可的地步。
在他們看來,當面的事情全部都只是夙遙一個人的錯而已。
通通都是她的錯——他們都是在背後這麼說夙遙的,以至於到現在就連夙遙都快相信了,千年前的那件事……全部都是因為他她一個人的失誤而造成的。
是她……是因為她的一個疏忽,而導致這一切的。
那個時候,別說是他們痛恨夙遙了,就連夙遙她自己都厭惡極了自己。
……
一旁的落雪,看著她的滿面愁思,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怎麼瞧你好像滿懷心事的樣子,可以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如果不介意的話,說給我聽聽可好,雖然提不上能夠幫你排憂解難,但至少可以讓你稍微的傾訴一下啊。」
聞言,正在走神中的夙遙,回過了神來回過頭看了一眼夙遙,繼而又笑到:「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很不開心的回憶罷了。」
「既然那些回憶讓你這麼的不開心,何不把它們全部都忘掉呢。」落雪微微的笑著說。
「忘掉……」夙遙眸光突然暗了暗,輕笑但道:「要是真的能夠忘掉就好了。」
有些事情,它只要一旦發生了,就會刻入你的骨子裡,滲透進你的靈魂里,忘掉?
怎麼可能呢?那些記憶是忘不掉的。
而且它們還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趁虛而入……在你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上映了起來。
它們會不斷地提醒你,有關於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算你有心想要忘掉它們,它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它們會日復一日的糾纏你,同你一起糾纏到死……
或許只有到了那個時候,一切才會都消停下來吧。
聞言落雪,深深的看了一眼夙遙,繼而又笑道:「那麼既然忘不掉,也就只能夠去試著接受那段黑暗的事實了。
或許只有那樣,你才會覺得好受一些吧。」
「嗯……我知道的。」夙遙輕輕的嘆著,嘴角微微的勾了起來,她很是勉強的笑著……只是不想要讓落雪擔心罷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或許是因為落雪和已故的雪柔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的緣故,她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要靠近落雪,和落雪更加親近一些。
以前的夙遙,有些時候真的是很像一個小孩子,總是喜歡黏在雪柔的身邊,兩個人往往一聊就能夠聊上一整天都不帶休息的。
那個時候夙遙是真的在把雪柔當成自己的一個親姐姐來看待的,雪柔自然也是如此。
大概是因為她們兩個人都是女孩子的緣故,夙遙對待雪柔的感情,其實甚至是還要比她的那些師兄弟們深厚的。
夙遙想著,忍不住又長嘆了一口氣。
落雪見此,不自覺的緊握住了夙遙的手,寬慰她道:「沒事的……以前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麼就讓它過去吧。」
「好……」夙遙道了一個「好」字之後,心情突然變得愉悅開來。
後來兩個人在院落中,手牽著手走了很長的一段路,隨意的談了一些彼此的往事之後,夙遙也對落雪多了解了幾分。
落雪如今,也只不過是雙十年華而已。樣貌卻如同二八年華的女子樣,十指青嫩如蔥,面如白玉。
柳葉眉,煙霧眸,透著一股子的神秘感,美得朦朧,就如同今夜的月色一樣,朦朧而又夢幻,勾的人心痒痒的。
落雪是在她十歲那年,才被族中的長老們選定為新一任的巫族聖女的。
以往的聖女,一般都是從一出生開始,就已經是決定好的,只有落雪是個例外。
也正因為如此,族中有些人都認為落雪這個巫族聖女的位置,來的名不正言不順,處處都在排擠著她。
其中不乏有她多年的好友,知己……可如今他們對於落雪而言,也只不過是個陌路人而已。
若要真扯上一點兒關係的話,那就是……血脈了。
落雪,乃是巫族的嫡出血脈,他們皆為旁系,多多少少總會有那麼一點點的聯繫。
身為巫族聖女的落雪,這一生都是不可能會嫁人的。
她必須要保留好乾凈純潔的身子,等待百年之後好祭天,感謝上蒼賜予她的神力。
當夙遙聽得落雪的這句話時,眉頭不自覺的緊蹙了起來。
在夙遙的眼裡,落雪口中的祭祀聖典簡直就是荒唐至極,根本就是無用的。
可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同落雪說,那是落雪追尋了整整一生的信仰,她若是直截了當的指出來的話。
只怕是會傷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情分,一個人的信仰,對於一個人來說應該是僅次於生命的存在吧。
夙遙心下想著,心下里忍不住長嘆了一聲,看著落雪是欲言又止,心下里躊躇不已。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侍衛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行禮言道:「參見聖女,大王來了,正在正屋裡面等著您呢。」
聞言,落雪的眉頭不自覺的緊蹙了起來,忍不住喃喃自語道:「這深更半夜的,他來這裡做什麼?」
落雪看了眼一旁,還在等著她回話的人後,滿不在乎的說道:「今天晚上我還要忙著煉藥,你回去告訴大王,就說我沒有空去見他。
還請他改日再來吧。」
笑話,他相見就見了?憑什麼,就因為他是大王嗎!
那自己可還是巫族的聖女呢!
落雪心中默默的想著,只見對面的人一臉犯難的看著她,支支吾吾的言道:「聖女……這好像……不太好吧。」
在這個世界上,估計也就只有聖女才有這個膽量拒絕大王的邀請了吧!
不過也真是怪了,若是換做是其他人早就已經是歡天喜地的去見大王了。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個給大王坐冷板凳的人,實在是罕見啊!
聖女果然就是聖女,不是旁人能夠比的起的。
侍衛心下想著,看向落雪的目光里掠過了一抹讚賞之意。
「有什麼不好的,曾經他不也是這樣推三阻四的不肯見我的嗎?」落雪說著,忍不住又冷哼了一聲,心下暗道:憑什麼就只能夠允許他不見自己,就不能夠允許自己不去見他呢!
就算他做了大王又怎麼樣,在自己的眼裡他永遠也只是那個七歲了還會尿床的小屁孩而已!
聽著落雪滿含怨氣的話,侍衛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起來,猶豫了下又繼續勸說道:「聖女,您還是過去瞧一眼大王吧,他今天可是聽聞您回來了,一處理完事務就專門跑來看您來了。」
「所以呢!」本來侍衛還以為他這麼說,說不定落雪會感動一下,然後就跟著他去了。
卻不曾想他等來等去,就等到了這麼一句看似輕飄飄,卻又如山重的話。
所以呢!——這話要是被大王聽到了的話,這還得了,大王指不定要怎麼懲罰聖女呢!
就算不懲罰她,到時候替她倒霉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咯!
不過也真是的,聖女未免也太過信任自己了吧,竟然連這種話也敢當著自己的面說出口,她難道不怕自己給她向大王告狀嗎!
侍衛心下想著,深深的看了眼落雪,心下默默念叨道:既然聖女這麼信任自己,自己也一定要對得起,聖女的這份信任才行!
聖女剛剛所說的話,自己是絕對不會講給任何人聽的,絕對不會!
侍衛想著,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聖女,您真的不打算去見大王一面嗎!」
「不!」落雪冷冷的拋下一個字后,便拉著一旁的夙遙離開了那裡。
看著他們兩個人離去的背影,侍衛心下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很是無奈的跑回去復命了!
……
「什麼!你說她忙著煉藥,所以沒有空來見我是嗎!」
果然他才剛剛回完話,湛盧止的眉頭便緊蹙了起來,眼底一片寒涼。
湛盧止剛剛說話的聲音雖然並不高,但透著一股子冷冽的寒意,讓人聽得身子莫名微微顫抖了之下。
本就低著頭不敢去同湛盧止對視的侍衛,聞言此時是把頭低的更低了一些。
若是有可能,他還真想找個地縫趕緊鑽進去,現在的湛盧止未免也太過駭人了些。
渾身上下透著的戾氣,像是能夠吞人一般。
湛盧止冷冷的掃了一眼,那身子還在微微發顫的人後,繼而又問道:「她除了說了這句話之外,可還有說些其他的嗎?」
「沒……沒……沒有了。」侍衛有些心虛的,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真的沒有了?」這雖然是個問話,湛盧止的語調卻極其的冷冽,好像他早已經是看透了一切似得。
在他那冷冽的目光注視之下,侍衛本來是不想招認的,可……湛盧止帶給他的壓迫感和恐懼感實在是太過強大了一些。
他實在是扛不住那巨大的壓力,沒有過多久便全部都招認了。
聞言,湛盧止的臉上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透著徹骨的寒涼。
侍衛偷悄悄的用目光瞄了一眼他后,頭不自覺的低垂的更低了些。
聖女,這件事真的不怪我,我也想要守住不說的,可是實在是太嚇人了。
天知道他現在的心,跳的究竟有多麼的快,侍衛都感覺他的心都快要從心口跳出來一般。
「很好……真的是太好了!」
忽然,湛盧止輕飄飄的一句話,嚇得侍衛身子忍不住又抖了三抖。
他看了眼那侍衛后,又示意人下去端進來了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