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悲慘往事

第10章 悲慘往事

北方小城白山市的鄉下,十二年前的中秋之夜,天上有一輪滿月,一如今天的晚上。

那時,七歲的小丹宇正在換乳牙,晚上牙疼得睡不著覺,就搬個小板櫈坐在院子里任涼風吹著。風也吹得秋天玉米秸稈上的枯葉嘩啦啦作響,吹得院子里的樹影亂動,丹宇總以為那是奶奶講的聊齋故事裡鬼神的腳步聲和鬼影子。

她在牙疼和驚恐中做著選擇,最後決定還是任由風吹著疼痛的嘴巴,等爸爸從生產隊夜戰回來,一定會樂呵呵地抱她進屋,放到炕上,笑著說:「小蟲子又咬我乖女兒的牙啦?明天爸爸就去大隊衛生室拿點兒葯回來消滅這群壞傢伙。」

媽媽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在炕上左右翻滾痛苦呻吟了一個下午,此時扎了杜冷丁剛剛睡下。

另一個房間里,奶奶一手撫著狸花大貓,一手托著一尺半長的煙袋桿抽旱煙,煙袋桿是紅木做的,已經磨得油光鋥亮,翠玉煙嘴,銅煙袋鍋,據說是奶奶從娘家帶到王家的嫁妝。奶奶夜晚覺少,白天卻常常打盹,跟那隻大狸花貓作息規律差不多。

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奶奶房間里牆上貼著的已經泛黃的年畫,是身著紅地白花衣衫、梳一條長辮子、紅燈高舉過頭頂的李鐵梅的形象。

生產隊的場院里燈火通明,社員們正在熱火朝天地用機器給玉米脫粒,機聲轟鳴人聲嘈雜。

這些意象,像電影的畫面一樣都深深地烙印在王丹宇的記憶里,怎麼也抹不去,她相信一輩子都會存在於自己的腦海中。

這時候就出事了,只聽得遠處的場院里機聲停下來了,一陣騷亂,有人驚叫,有人大喊,後來,騷亂聲由遠及近來到他們家,一群人抬著當生產隊長的父親進院,父親就安靜地躺在木板上,像是平常過於勞累睡著了一樣。

丹宇後來聽大人一次次地講述,那天晚上,正在緊張勞作的父親忽然倒地,社員們見狀,試圖將他扶起,不成,就七手八腳把他抬到了生產隊休息室的土炕上。赤腳醫生趕到的時候,父親已經沒了氣息。赤腳醫生遺憾地說是突發心梗已經沒有辦法挽救了,如果不挪動,等他到的時候實施急救,或許還能有生還的可能。

王丹宇記憶中的父親健康而樂觀,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丹宇抱在膝蓋上坐,給她講故事,聽她唱新學的兒歌。母親則總是病怏怏的愁眉不展,據說是生丹宇時落下的毛病,丹宇身後就再沒有生養。

那天中午,知青徐老師來家裡了,帶給丹宇一塊香香甜甜的伍仁月餅。徐老師原來就分在丹宇父親任生產隊長的二隊,剛下鄉時青年點兒沒建起來,她還在丹宇家與奶奶一鋪炕住過一個時期。王丹宇覺得村裡哪個女人都沒有徐老師長得漂亮。徐教師也喜歡丹宇,每次見到她,都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臉蛋兒,提提她的小辮子。後來,丹宇的班主任老師生小孩坐月子,徐老師就去小學校代課,對丹宇自然比其他同學親近些,總當著父親的面兒誇丹宇是個有靈性的女孩子,小腦袋瓜里凈想大人的事兒。這天中午奶奶去她娘家的兄弟家串門了,徐老師和爸爸在奶奶的房間里說了很長時間的話,好像徐老師還掉了眼淚,說的什麼丹宇不知道,只記得徐老師走後的下午,母親胃疼的老毛病就犯了。

父親去世了,裝進了猩紅的棺材,被一大群人抬出了院門,埋到了祖墳地里。

徐老師摟著號啕大哭的丹宇,自己也哭成了淚人兒。母親臉色慘白忙前忙后,沒有掉一滴眼淚。失去獨子的奶奶倒下了,一病不起。

父親去世后不到半年,一向身體硬朗的奶奶也走了,病怏怏的母親卻忽然變得健壯起來,徐老師再沒來丹宇家直到回城。

這些往事七歲那年就裝進王丹宇小小的心靈里,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沉重。沒有父親的女孩子敏感而多疑,懷揣著小心翼翼的自卑。今晚,特殊的情境下,她把這些沉重的心事說與疑似被領養同樣心事重重的學弟鐘山聽,心情也一下子輕鬆許多。

王丹宇斷斷續續講完自己的家事,已經泣不成聲。

從來沒有女孩子在自己身邊這樣失聲痛哭過。他的女朋友林美惠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說自己特殊的身世時一臉平淡像是在講別人的事,他們在一起時他感到輕鬆自在。而第一次與王丹宇近距離接觸,就令鐘山感到心情十分沉重。他同情她的不幸遭遇,甚至有些同病相憐之感,卻因為無法幫她排遣憂愁而感到茫然無措。

又走了兩圈,王丹宇的情緒漸漸平復了,鐘山說時候不早,宿舍該關門了。兩個人離開操場,向宿舍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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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朔方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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