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朗誦比賽

李軍消停了以後，段老師也帶著課本進來了教室，校長和其他幾位老師搬著凳子，坐在了教室最後面，離張招娣特別的近，這些校長老師們的年紀，和她重生前的年紀差不多，本不該緊張，但不知道為什麼，心卻跳得特別厲害。

張招娣對於校長的印象並不深，只記得他是段老師的老公，人比較嚴肅，最多的就是每天早操時，在操場台上訓話，後來好像是因為誤信朋友去投資了什麼東西，傾家蕩產，跳樓自殺了。

這件事在老家鬧得沸沸揚揚，影響很大。

「上課！」段老師喊道。

「起立！老~師~好~」班長一聲起立，同學們趕緊站了起來，大聲地回答。

「同學們好，請坐下。」段老師很滿意地點點頭。

語文課曾經是張招娣最喜歡的課，因為她喜歡課文里那些故事，無論是什麼，她都喜歡，比起晦澀的數學更容易接受。

摸著語文課本，張招娣的心裡滋味萬千，皺巴巴的紙上面，那些顏色鮮艷的配圖，能直擊她的內心，她高中畢業以後，沒有錢讀大學，加上那時奶奶也剛去世不久，她便直接出去打工了，餐廳服務員，超市導購員，賣衣服，擺地攤，她都做過，那時候她覺得，還是讀書好。

想著上一世的種種生活，張招娣的心很沉重，怨天尤人，懦弱無能，幾乎是她的代名詞。

「現在，我們請一個同學念一下這篇課文。」段老師首先要找個人朗讀，她的視線掃過班級里所有的同學，忽然落在了張招娣的身上，今早的一聲招呼，讓她對這個女學生感到意外，也更加註意了一些。

段老師說：「張招娣，你起來，朗讀一遍。」

聽到自己的名字，張招娣心裡吃了一驚，面對著段老師鼓勵的眼神，她趕緊站了起來，拿起課本。

張招娣清了清嗓子，並沒有以往的扭扭捏捏，她拿著課本大大方方地念了起來：「千佛山，大明湖和趵突泉，是濟南的三大名勝，現在單講趵突泉，在西門外的橋上，便看見一溪活水……」

原本等著看好戲的同學們，都瞪大了眼睛，他們覺得張招娣朗讀的聲音特別好聽，發音也和他們不一樣，所以驚訝。

段老師和聽課的校長老師們，也都面露驚愕，這個小女孩清脆的嗓音，和標準的發音，完全不像清灣中心小學四年級的學生，清灣村不大，一個學校六個年級也就一百多號人，大家都是本地人，平時大部分時間說的也都是方言，所以連帶著學生學習的普通話，也帶著方言口音。

一篇課文朗讀完了，段老師這才回過神，眼裡滿是驚艷地看著張招娣：「讀得好，大家鼓掌！」

嘩啦啦的掌聲，是張招娣人生中第一次被這麼多誇讚。

這一堂課過得十分快，下課以後，段老師叫張招娣去一趟她的辦公室。

「招娣，今天的課文你讀得非常好，是在家裡有經常練習嗎？」段老師坐在辦公桌旁，笑盈盈地問張招娣。

「對，我不愛出去玩，就在家裡念課文。」張招娣答道，她也不可能說出真實原因。

「真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要繼續加油，下個月有朗誦比賽，老師想給你報個名，行嗎？」段老師詢問張招娣的意見。

是市裡頭舉辦的朗誦比賽，鄉鎮大大小小七八個小學，都會報名參加，張招娣記得那次的比賽，清灣小學去了三個學生，但是都沒有得獎，當時段老師也找過她，因為她語文成績不錯，嗓音也不錯，但是她因為膽小拒絕了。

這一次，不能拒絕，張招娣思考了片刻，答應了下來：「好。」

朗誦比賽是有獎品的，卷筆刀一個，文具盒一個，還有一根自動鉛筆，和一盒2B鉛筆，加上一個大大的書包，以及一個筆記本，這些東西對於成年人來說沒什麼吸引力，但是對於小學生來講，誘惑很大。

還記得開學時，誰要是背了新書包，都會炫耀好一會兒，大家比著誰的圖案更好看，誰的書包大。

張招娣的書包已經背了三年了，陳舊得很，但她倒不在意這些，她現在想要一個書包給弟弟張來輝，張來輝的書包是奶奶用粗麻布縫製的，十分簡陋，但總好過用袋子提著書本文具盒去上學。

「那好，老師給你挑一篇要朗誦的課文，你這段時間回家了就好好練習。」段老師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張招娣的肩膀。

「謝謝老師。」張招娣連忙答道。

「傻孩子，謝什麼呢。」段老師搖搖頭。

回到教室以後，張招娣的心情無比的好，她有足夠的信心贏得那場朗誦比賽，一想起自己能給弟弟換一個新書包，她就開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李軍又推了推張招娣：「張招娣，你真的不賠我的筆芯嗎？」

這個傢伙怎麼那麼煩？張招娣回頭拍了一下李軍的桌子，怒沖沖地答道：「不賠！你那筆芯只值兩分錢，愛要不要！」

說完，張招娣從書包里翻出兩個一分錢的硬幣，扔在了李軍面前。

李軍撇撇嘴，將那兩分錢的硬幣也給收了起來。

這是張招娣重生以後的第一天，她的感覺還不錯，上一世覺得戰戰兢兢的日子，這一世心態變了，過得從容了許多，下午放學以後，她去了一年級的教室門口，等弟弟一起回家，無論是中午還是下午，兩人都約好了一起走。

「姐姐！」剛到一年級教室門口，張招娣就聽到了弟弟的慘叫聲。

「怎麼了？」張招娣心裡一慌，看著弟弟沖了出來，而二毛子拿著一個掃把站在不遠處，瞪著她。

「二毛子要我幫他掃教室，今天不是我們組掃的，我不掃他就打我。」張來輝哭得很傷心，畢竟天天受人欺負，又不過六歲的年紀，愛哭是正常的。

這個二毛子真是蠻橫得很，張招娣拽住弟弟的手：「不理他，我們走。」

張來輝小心翼翼地說：「姐姐，我的書包……」

原來張來輝跑得太急，書包還在書桌上，沒來得及拿，也不敢再進去，他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的書桌，抹著眼淚。

「你在這裡等姐姐，我去拿。」張招娣擦了一把弟弟臉上的眼淚，安慰道。

「姐姐你不怕嗎？」張來輝倒是愣住了，以前他姐姐可從來沒這麼勇敢過。

「怕什麼？我一個十歲的人，還打不過一個六歲的小毛孩嗎？」張招娣如是說道，這麼淺顯的解釋，張來輝容易懂一點，小孩子都喜歡以年齡身高來劃分強弱。

張招娣大步走進了教室，來到了弟弟的課桌旁，一旁拿著掃把一動不動的二毛子，跟一條要咬人的狗一樣，死死地盯著張招娣，當她拿走了書包時，掃把就砸了下去。

掃把打在了張招娣的肩膀上，有些痛，二毛子見她吃痛了，立馬就扔掉了兇器跑開，然後沖著她做鬼臉。

「二毛子，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是不是？」張招娣火了，她把書包一放，追著二毛子打了起來。

二毛子還不知道「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今天的張招娣打人很厲害，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最後一個人坐在教室後頭的垃圾桶旁邊哇哇大哭，鼻涕眼淚一起流。

張來輝看呆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姐姐那麼的勇敢厲害，就像保護神。

教訓完了二毛子以後，張招娣拎著弟弟的書包走了出去，然後牽著弟弟回家了，絲毫不在乎哭天搶地在地上打滾的二毛子。

回家路上，張來輝開心極了，粘著張招娣不肯撒手，今天姐姐替他出了頭，他就覺得姐姐很親切。

「奶奶？」回到家以後，張招娣推開門，卻發現門沒鎖，她放下書包以後叫了一聲，沒有回應。

「奶奶肯定上山裡頭挖土去了，」張來輝也把書包一放，然後小小的身子橫在桌杠上，往中間的灶台瞅著：「姐姐，這煤要換了。」

聽到這話，張招娣有些發愣，她覺得比她小了四歲的弟弟，比她更懂事一樣。

張招娣看了一眼灶膛里的蜂窩煤，已經燒白了，只剩上頭還有一層黑，燃著點點火光，再不換煤上去就真要熄了，晚上做飯重新生火也麻煩，她趕緊拿了鐵鉗，去堂屋的角落裡夾了兩塊蜂窩煤，小心翼翼地把灶膛里燒白了的煤夾出來，再把新煤放在那塊還剩一點點火光的煤上面。

張來輝很麻利地蹲下身子，將地上幾塊胳膊粗的木板挪開，露出一個不大的洞，裡面有一個口子，通往灶膛里，要是有煤灰堵著了不通氣，煤就很難燒起來。

「呼~呼~」張來輝拿著一個竹筒對著灶膛通風口吹氣。

「我來。」張招娣將弟弟拉了起來，找出鐵勺子伸進通風口，將裡頭堆積的煤灰往外扒拉著。

正當兩姐弟忙著灶膛的事情時，二毛子被自己的媽媽秋嬸拽到了張家門口，他灰頭土臉，臉上的淚痕還沒幹，一看到張招娣時，還縮了縮脖子。

秋嬸罵道：「招娣你這個死丫頭，你憑什麼打我家二毛子？有娘生沒娘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