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十萬火急
劉濟的墓，在幽州城外一處高高的松柏樹林里。
羅子騫提著一兜紙錢，蕭柔拿著一束鮮花，緩緩登上高地，踏著滿地青草落葉，來到墓前。
墳墓建得甚為高大，青磚壘砌的祭台前，樹著高高的墓碑，祭台上還放著幾個酒杯，杯中有酒。
羅子騫說：「剛剛有人祭拜過，可不知道是誰。」
「不論是誰，肯定不是他兒子，」蕭柔恨恨地說道：「劉總這個逆子，殺父謀位，早晚會有報應……我猜一定是他原來的手下部將。」
「嗯。」
倆人將鮮花擺在祭台上，對著墳墓拜了幾拜。
「劉將軍，」羅子騫嘴裡喃喃說道：「兄弟來看你了……」他說著，眼睛從眼眶裡流下來。
「劉兄，當年一別，誰知道再也沒能相見，想起你我並肩作戰的日子，何其豪邁，何其快活，兄弟永遠也忘不了你的恩情，若不是你傾囊相贈，哪有我羅子騫的今天……」
羅子騫一邊說著，聲音哽咽。
「……人生最重，乃是知己，劉兄，當年對我恩德深重，兄弟自愧無能，沒能救得你性命，成為一生之憾，老兄，你走了以後，兄弟不敢忘了你的囑託，帶兵東征西殺，以繼兄遺志，如今，天下太平，反賊授首，當年你我兄弟立下的大唐一統，中興報國之志，豪氣沖霄，如在眼前，劉兄，咱們當年的宏偉志向，兄弟已經……替你實現了……」
淚水縱橫，泣不成聲。
「劉兄，你泉下有知，自當欣慰……兄弟給你磕頭了……」
蕭柔在旁邊點燃紙錢，一縷清煙在墳前升起，在陰森森的松柏樹林里，湧起一陣孤寂蒼涼的感覺。
望著縷縷輕煙，片片紙灰，墳頭搖曳的青草……羅子騫的眼前，不禁又想起當年的戰場豪情……
劉濟帶兵七萬，殺奔冀州，自己率鐵騎三千，充任先鋒，那時候躍馬挺槍，開始了自己真正帶兵征戰的日子，在冀州大地上縱橫馳騁，連克七城……自己「天神將軍」的威名，便是在那個時候創下的。
是劉濟，贈自己兵馬，贈自己錢糧，這才有了天下聞名的「羅家軍」。
是劉濟，給自己做後盾，掩護自己衝鋒陷陣，才成就了羅子騫的威名赫赫……
如今，斯人已去，只剩空墳，撫著墳頭片片青草，怎麼不讓人痛斷心扉。
……
羅子騫和蕭柔在劉濟墳前坐了好半天，這才依依不捨地走下來。
孤寂的樹林里，除了烏鴉偶爾的飛動，便是一片寂靜，羅子騫感慨地說：「劉濟如果知道咱們來看他，該有多高興啊。」
「以後咱們經常來看他。」蕭柔說。
「以後……」羅子騫默默地嘆了口氣，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好？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有一種沉重的感覺，鬱鬱寡歡，只覺得情緒異常低落。
也許是剛才祭拜劉濟，大哭一場，引起的悲傷，難以平抑吧……
……
兩人馳馬離了幽州。
因為此時幽州的節度使，是劉濟的兒子劉總，這個「殺父繼位」的王八蛋，羅子騫和蕭柔自然懶得理他，因此也不打算在此多留。
夏去秋來，一路上天氣漸涼，片片枯葉，隨風飄落，羅子騫的心裡又平添了幾分惆悵。
蕭柔問他，「你總是悶悶不樂，不會老是因為劉濟吧？」
「不是，」羅子騫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為什麼，老是高興不起來。」
這倒是個奇怪現象。這幾年來，羅子騫和蕭柔兩人，天南地北，馳騁戰場，不論環境多麼險惡，敵人如何強大，他總是個樂天派的人，整天精神煥發，嘻嘻哈哈。
如今這是怎麼了？
……
回到真定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一片秩序井然，戰後的真定，在王承元的安排下，已經完全消除的戰爭痕迹，百姓安居，繁榮興盛。
羅子騫對蕭柔誇獎道：「大哥確實是個治世能臣，他比王承宗強一萬倍。」
「是啊，冀州有幸，換新顏了。」
來到府衙，王承元和郭松一起迎出來，「羅兄弟，快，大家都等你呢。」
「有事么？」
「是這麼回事，咱們不是把已經把冀州的情況，派加急快馬呈報長安了么？上接到咱們的奏報以後，立刻下來了緊急口諭……」
「緊急口諭？」羅子騫吃了一驚。
按理說，皇帝接到除掉王承宗的奏報以後，應該下一個正式的聖旨，對如何處置冀州事務，做出明確批示。
下聖旨，其實有一系列的手續，要由皇帝在宮裡做出指示，然後由侍政大臣擬好正式文稿，皇帝批准后再抄錄在專門的皇家特製的專用黃紙上，派專人送達受旨人員宣讀。
在淮西，平定了吳元濟之後，便是如此，當時裴度作為皇帝特使，專門攜了聖旨，赴蔡州宣慰，當眾代表皇帝獎賞李光顏等大將，當場加官進爵……那是多大的排場，多隆重的儀式啊。
本來就應該如此。
但是……皇帝肯定是來不及等待這麼繁瑣的儀式，這才下達了緊急口諭，只派人捎來個口信。
我艹，這說明事情是十萬火急啊。
殺了王承宗，這麼大的事，驚動天下，皇帝竟然……連個聖旨都沒來得及下，就派來傳緊急口諭，
……
羅子騫趕緊問道：「什麼口諭？」
「一共兩句話，第一句，冀州事務，都聽從羅子騫安排。第二句，命羅子騫趕緊返回長安，入宮面聖。」
啊？
羅子騫聽了，既吃驚又納悶兒。命令我趕緊返回長安……這到底是怎麼了？遇到什麼特殊事情了？
不對啊，如今天下太平，四海無戰事，各處的反賊，都已經平定了，中興之世，已經建立，還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
朝里，不是還有裴度他們嗎？為什麼偏偏宣我緊急奔赴長安？
我羅子騫是員武將，只有出現了戰爭，才會找我呀，可是現在……哪兒來的戰爭？
王承元說道：「兄弟，聖上是什麼意思，我們自也猜不明白，但是，如今你是朝廷第一愛將，若非有天大的事情，聖上絕不會如此著急，你……趕緊收拾一下，馬上動身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