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番外2 楚曦

楚曦還沒有名字的時候，是活在棺槨里的，空間小小的，幸而他也不大。

日子很無聊，用餐的時候，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棺槨沉重的蓋子翻轉，隨著新鮮的血肉落入棺槨，他還可以在那一刻，短短的看一看天空。

天空的顏色可以讓他開心一整天。

藍色的，紅色的，白色的，即使是黑色，上面也嵌著閃亮亮的星星。

只是每一次接觸外面明亮的日光，他身上青黑色的斑點便會越來越多，只是他當時還太小，沒有什麼有關美醜的概念。

他見過母親豢養的『寵物』，他知道——他們是會長大的。

但他的軀體，卻日復一日，沒有任何變化。

後來，他疑惑地問了母親，很快，他有了第一具軀體，是個強壯的武士，他能光明正大地在日光之下行走。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日光是這種溫暖的感覺，像未冷卻的鮮血的觸覺，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其中。

但很快，這具身體便出現了問題，身軀崩潰，他差些被日光灼燒致死，只能再次回到了那個冰冷的棺槨之中。

一次又一次，他漸漸開始煩躁起來，他想像人類一樣，可以吃溫暖的，甜甜的東西，他討厭血的氣味，那味道一點都不好。

他尖銳地質問著母親，表達著自己的訴求。

母親的面色卻難得地難看起來，她說：「你該要的，不是什麼日光，什麼吃食，而是這天下，你要將這天下踩在腳下！只有所有人都跪在你身前，你才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東西！」

他疑惑地看著她，「不要不行嗎？」

「不行，他們會殺了你，只要你不站在最高處，這天下之人，都會成為你的敵人，你會被圈禁在最冰冷陰暗的地底，不斷地被折磨，到死，都只能餓著肚子。」

他委屈地扁了扁嘴，只得默默妥協了。

後來，他用過很多個軀體，但都像第一個一樣，成為一堆血肉，再後來，他擁有了一個最合意的軀體。

那具軀體高大，健康，身上沒有一點青斑，而且，他還多了一個弟弟，是個模樣俊秀的少年。

少年請他吃了粥，他想，有個弟弟感覺也不賴——但少年卻想殺他。

果然同母親說的一樣，他不站在這個世界的最高處，這天下人，就都會成為他的敵人。

他竭盡全力地去和陸寒影爭這具軀體，但還是總是被壓制，不僅如此，那個少年也總是欺負他！

沒過多久，他就被那個少年圈在了自己身體里。

然後，少年給他取了名字，楚曦——最耀眼的日光，他還有了一個脾氣奇壞的鄰居——九號。

他驕傲地想，他的名字要比九號好聽多了。

後來，少年有了喜歡的人，楚曦還不知道喜歡是什麼，但看著少年一步步格外辛苦地走向深淵，他想，喜歡可真是累贅啊。

他才不要去喜歡其他人呢，他只喜歡自己就好了。

他這樣想著，但看著少年瀕死的樣子，又忍不住送他一些力量——畢竟，他還是很喜歡這個軀殼的。

少年曾答應他，會把這個軀殼送給他的。

但後來他冷漠又暴力的鄰居九號消失了，他沒有一點辦法留住九號，那層攔住他的壁障消失，他卻沒想離開，他總覺得，繼續待在這裡，說不定哪一天，能聽到九號的聲音……

但很快，少年也死去了，軀殼也隨之崩潰，他被這個騙子騙了，只能拿著九號留給他的小月亮換了軀體，成為了陸寒影。

楚曦想，他突然有些厭惡這個軀體了，他甚至都不能使用自己的名字。

他現在已經像母親當初所說的，站在這世界的最高點，但他卻一點都不開心，陽光是冷的，糕點是苦的，沒人罵他，說他做錯了什麼。

也沒有人需要他。

他站的高高在上，卻冷的要命，甚至連那個小小的棺槨，也比這個位置要溫暖一些。

哦，他還養著一個小傻子，小傻子還是需要他的。

楚雲舟撿來的小崽子，越長越傻，眼睛直勾勾的，話也不會說，只會看著他流哈喇子，好像他應該是一盤菜。

今晚沒有月亮，楚曦便拿著九號留下的小月亮，看著月華將屋子填滿，他面上也帶了笑。

小傻子也在一旁蹲著看，看著看著，小傻子便流起哈喇子，他抓住糖果大的小月亮，啊嗚一口吞到了肚子里。

屋子裡，瞬時黑了下來。

楚曦氣呼呼地倒拎著小崽子許久，小傻子咬緊牙關不肯吐出來。

楚曦憤怒至極，嚇唬他道：「再不吐出來，我就剖開你的肚子取出來！」

小傻子癟著嘴，淚汪汪地說了人生的第一句話。

「嗚……楚曦，你欺負人。」

楚曦傻愣愣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他看著不言語的小傻子，又愣愣地看了看小傻子的肚子，忽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不吐出來也可以，但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小傻子警惕地看著他，往日迷茫的目光此時竟格外犀利，看地楚曦忍不住有些犯慫。

過了半晌，他略帶討好地笑了笑。

「以後，你不叫小傻子，叫九號，成不成？」

小傻子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笨蛋楚曦……我本來也不叫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