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番外1 柳雲深

上官雲深逃也似的離開了臨淵王陵，小景滿面鮮血的笑容卻還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他停下腳步，深深了吸了一口王陵清冷的空氣，卻覺得那空氣之中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兒。

他皺起眉頭，第一次對這種熟悉的味道產生了厭惡。

「你……」有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屬於女人，吞吞吐吐地問他：「你，你叫什麼名字？」

上官雲深面色不善地回首看向她，一個乾瘦的女人映入他的眼帘，他在之前那場未曾成功進行的婚禮上知道了這個女人的身份——柳阿鸞。

楚雲舟的乾娘，好像同陸寒影也關係匪淺。

他冷下臉來，語氣帶著濃重的攻擊性問她：「怎麼？你要替他們尋仇嗎？我就是上官雲深，我就是君玉，莫離是我害的，陸寒影當初也被我折磨地挺慘，你要殺了我嗎？」

柳阿鸞面上露出一絲慌亂，她怔忪片刻，連忙搖搖頭，「我只是想知道，你母親的名諱是……」

上官雲深看著這個怪異的女人皺起眉頭，硬邦邦丟下幾個字，「我沒有母親。」

遲秋雁把他養大，為的不過是能多一條替他辦事的狗罷了，配不上這兩個字。

柳阿鸞雙手不安地絞著，面上露出幾許掙扎之色，而後才道：「你和我的孩子……很像，他的名字叫柳雲深，小名叫雲兒，但他被鬼面鳥所害，後來，我卻找不到他的屍身了，我滿世界地尋他，卻沒有半點蹤跡，我想，或許會出現奇迹……」

她滿面期許地看著上官雲深。

上官雲深微微愣怔了片刻，他嘴裡默念著柳雲深這個名字，一些斑駁陳舊的畫面便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時候，柳阿鸞還不是眼前這幅乾枯的樣子，她明艷自信，眼裡沒有那麼多的患得患失，站在村子口氣呼呼地訓他——雲兒，誰讓你出村子的？！

那大概是他記憶之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沒有被鎖鏈捆綁著，他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後來，他成為了活死人，在陰暗之中長大，那些日光下的記憶便開始斑駁褪色，他都忘了自己也曾是個擁有血肉之軀的人。

後來，他開始渴望著擁有比遲秋雁更強大的力量，那些人，在他眼中，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他既羨慕他們所擁有的，又憎恨著這個世界的不公。

白日，他是儒雅的殿下上官雲深，夜晚，他便是黑夜中的君王，君玉。

他想，柳雲深這個身份，他還是從未擁有過比較好。

他對著柳阿鸞露出一個客氣疏離的笑容，低聲打斷她道：「你認錯人了。」

柳阿鸞訝異地看著他，「可是……」

上官雲深冷漠地道：「這世上沒有奇迹，死去的人也不會重新歸來，我勸你，不要再自欺欺人。」

他看著柳阿鸞發紅的眼眶，格外決絕地轉身離開。

天空漸漸落下雨水，那些往事便像是被洗滌了一般，愈發地清晰。

「阿娘，為什麼我不能出去玩兒？」

他小小的手掌扯著柳阿鸞的衣裳，小聲咕噥著：「小姐姐可以出去，寒影哥也能出去，我不想天天在村子里待著……」

柳阿鸞似是睡了，沒有回應他。

他眨巴著眼睛看著柳阿鸞，小心翼翼地跑出了房門，在外面，正遇上遲姨，他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遲姨總是會拿給他好吃的東西，但不知為什麼，他總是有些怕她。

遲秋雁摸了摸他的頭髮，笑盈盈的問他：「瞞著你娘這是要去哪兒？」

他拘謹地扯著衣裳，眼神朝著村子外的小女孩兒瞥過去，姐姐已經在等他了。

遲秋雁並沒阻攔，反而笑著將一塊香噴噴的紅色糕點放在了他掌心，「要去就去吧，這個拿著吃。」

他抱著那塊糕點，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遲秋雁，小聲道：「遲姨對我真好……」

遲秋雁笑盈盈的，「以後，遲姨可以讓你天天在外面玩兒，連你娘親也管不到你，好不好？」

真的可以這樣嗎？

小小的他瞬時狐疑了片刻，便重重點了點頭。

遲秋雁的笑容更甚，溫柔道：「去吧，她還等著你呢。」

他拿著那塊糕點，急急忙忙地衝出了村子，但方到了門外，他便看見那個小姐姐面上露出驚恐的神色，而他的身後則傳來母親聲嘶力竭的吼聲。

他的身軀迅速升高，一雙爪子死死嵌在他的體內，疼的他淚眼模糊，然後，他的村子變得很小很小，往日需要仰視的母親也像只小小的螞蟻。

然後，他重重跌了下來，地上盛開了一朵血肉之花。

眼眸中最後的光芒消失之前，他看見那塊香噴噴的糕點，可惜，糕點被他的血浸濕了，不能吃了。

上官雲深踩著雨水，一步一步，再也沒回頭。

柳阿鸞尋找的那個孩子，早已死在了那個繁花綻放的夏日，不會再有任何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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