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歸來

楚雲舟回首看她一眼，「我等著你。」

在上官長雪的惡毒咒罵之中，他緩緩朝著牢獄外走去，日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面色白的可怕。

他知道，上官長雪已然沒有機會離開這座牢獄了。

之前，他已然從楚曦口中得知了這個孩子的真相，異變的冥煞之胎，帶著無盡的怨氣，會不斷的吸食母體的力量，直到母體枯竭而亡，方會破體而出。

但楚雲舟不會讓上官長雪死去，這個孩子便會與她永久相伴，成為她難以擺脫的夢魘。

這一場紛亂，看似沒有傷亡，卻令每個人都元氣大傷。

楚雲舟和陸寒影的婚禮被推遲，他身著黑衣，為親人戴孝，理當應是三年之期，但三月後，他的身體便有些熬不住了。

一開始，他看不出鬥氣與魔氣，後來，他的舌頭也開始漸漸沒了味覺，觸覺開始遲鈍，連他往常引以為傲的聽力，都開始漸漸減弱。

楚曦知道，沒了九號的靈魂之力支撐，這具身體已然幾近潰敗。

陸寒影看著他的目光，也愈發的哀傷起來。

他想，或許已然到了告別的時候了。

楚雲舟是在朝堂上轟然倒下的。

他突然沒了意識，就像一具屍體，直直跌下王座，幸而陸寒影一直在他身邊，攬住了他微冷的身軀。

眾人面面相覷，朝堂之中沒有一絲動靜。

莫女士來到的時候，一雙眼睛是赤紅的，卻強扯出一個笑容，「離兒，還好吧？」

話尾，忍不住有些哽咽。

馬靈犀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這段時日，眾人都將楚雲舟的變化看在眼中，雖沒人說什麼，但每個人的心裡卻都明了，那個奇怪的軀體消失之後，楚雲舟便像是被人抽空了精氣神，再沒往日的意氣風發。

莫女士知道所有人都在議論著城主的怪異，但她卻不願去想。

三個月的時光，漫長地像是三十年，又快的像須臾之間。

老大夫緩緩搖了搖頭，沒什麼病症，只是那具軀體卻好像在瞬間蒼老了一般，身體垂垂老矣，幾近潰敗。

莫女士跌跌撞撞地沖了進去，她撲在床前，一把抓住了楚雲舟的手，低聲喚著他：「離兒，離兒，娘來了，你……有沒有哪裡疼……」

她這麼說著，眼淚就止不住地砸在楚雲舟的手臂上。

滾燙的溫度讓楚雲舟掀了掀眼皮，他的軀體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本想要替莫女士擦了眼淚，但最終卻只能做到笑笑，「娘……」

他聲音很小，略有些啞，慢慢道：「我不疼。」

事實上，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抽離了一般，楚雲舟清楚地知道，這個軀體不屬於自己，總有一天，他也是要離開的，但他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

莫輕柔還在說著什麼，眼淚也止不住地落，「……你得好好的，不然，娘怎麼辦……臨淵可怎麼辦？」

楚雲舟扯著唇角艱難的笑了笑，「娘可是女王，一定比我厲害地多了。」

臨淵大概也不需要一個廢物城主，莫女士上位，天下歸一就簡單地很了。

他四處看著，卻沒有找到陸寒影。

莫輕柔知道他在找什麼，便擦擦眼淚，輕聲道：「他很快就來。」

沒多久，陸寒影回來了，煤球和毛團變成了巴掌大小，兩小隻依偎在楚雲舟懷裡，給他微涼的軀體充作暖手寶。

眾人退了出去，陸寒影便扯著被褥，將自己塞了進去，兩個人擠擠挨挨地偎在一處，連楚雲舟都覺得熱了起來。

陸寒影在他唇邊落下一個吻，「別怕，我陪著你。」

楚雲舟悶悶笑了一聲，卻是低聲問：「我該叫你陸寒影……還是左宸？」

陸寒影將他半攬在懷裡，垂首親他的發頂，「你想要叫我什麼，就叫我什麼。」

那些記憶盡數歸來，他才得知這一切，勿論是左宸，還是陸寒影，皆是他自己。

楚雲舟掙扎著抱住他，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涼意，眼睛有些昏沉地看著他，不由道：「我還是喜歡叫你陸寒影，宸哥，回去之後，你去改名吧，不然……」

他小聲的嗤笑了一聲，「好像我睡了兩個人一樣。」

陸寒影翹著唇角看他，卻沒有說好與不好，只是輕聲道：「雲舟，跨過這一道門檻，你會越來越好的。」

他將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這個世界，包括自己的靈魂，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回得去。

但哪怕沒有他陪在身邊，他也相信他的雲舟，在未來的某一天總會登上雲巔。

至於他的消失，他想，雲舟可能會傷心，但總歸會過去的。

人最擅長的，便是遺忘了。

楚雲舟抓著他的手，「我們一起，一起更好，我只要你在。」

有了陸寒影，他願意拋卻一切，他不要金錢，不要名利，只要陸寒影在他身邊，他相信未來會越來越好。

陸寒影看著他，輕輕笑了起來，一個個吻落在他的唇角，看著他愈發沉重的眼皮，「雲舟，睡一會兒吧。」

看著他合上眼睛，陸寒影則緩緩地，將一柄匕首送入了自己的心臟，他抓著楚雲舟的手，躺在他身邊，而鮮血卻緩緩將被褥染濕。

看著楚雲舟即將達到百分百的進度條，他在他耳邊輕聲道：「雲舟，沒有人是不可代替的。」

他緩緩閉上眼睛，隨著血液流逝，氣息漸漸斷絕。

但兩人的指尖交接之處，一股血色微微氤氳開，一道暗色的光芒順著鮮血，盡數湧入了陸寒影的身軀，他皺著眉頭將匕首拔除，傷口便漸漸癒合，他深深看了一眼楚雲舟，攤開另一隻手——一個小小的月亮出現在他的掌心之中。

一片潔白的病房之中，放置著兩張病床，突然一張病床旁的儀器忽然轟鳴起來。

病床之上，楚雲舟驀地睜開了眼睛，他恍惚地摸了摸耳朵，手臂像是墜了沙袋一般沉重，那句話他聽得恍惚，卻無聲地說了一聲：「不。」

他恍惚地看向身旁，短髮的左宸正唇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之上，而一旁的心率監測儀器仍舊在尖銳地轟鳴著。

楚雲舟掙扎著從床上撲下來，腿腳無力，他重重跌在了瓷磚鋪就的地面上，劇烈的痛楚倒是讓他多了幾分氣力，他踉蹌著走到男人身邊，顫抖著叫他：「陸……寒影。」

醫生護士也紛紛沖入病房，見到跪坐床前的楚雲舟，在一年前，楚雲舟早已被定性不可能蘇醒，見他如今不止醒來了，竟還能撐著身軀行走，面上皆是多了幾分詫異，但現在最要緊的，卻不是楚雲舟，而是一向生命體征完好的左宸，現在卻突然瀕臨死亡。

看著醫生護士要將陸寒影推出病房，楚雲舟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慌亂感，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現在陸寒影離開，他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楚雲舟一把撲在陸寒影身上，充當攔路虎，醫生皺了皺眉，「這位患者，他必須急救，請你配合。」

「你們不能帶走他！」

楚雲舟咬牙搖搖頭，「我不同意！」

他咬牙瞪著陸寒影，積蓄著氣力，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邊打邊喊道：「你TM睡了勞資就不認賬了，不行，你必須給我醒過來！」

眾人面面相覷，這位當紅明星是不是不小心透露出了啥？

楚雲舟已然掄了巴掌開打，面目猙獰到眾人覺得這不是情人，倒像是仇人，以至於一時竟沒人敢攔他。

突然，被他壓在身下打的男人輕咳了一聲，悶悶道：「雲舟……我快被你悶死了。」

楚雲舟愣怔地看著他，忽然，他低下頭，惡狠狠地親了上去。

「你這個混蛋！」

有些人，是永遠不可能被替代的。

【落雪無盡寒無盡終章：臘月初一，臨淵城主薨逝，臨淵城大雪漫天，七日不絕。三月後，陸寒影接替臨淵城主之位，落雪歸附，自此，天下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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