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嘴兩片皮 說謊也學習

人嘴兩片皮 說謊也學習

和玉中說:「朱總,以後這些技術上的事,你直接向寧場長彙報,我又不是專家,寧場長做出的決定,我都同意。」朱玉沖說:「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只是現在出現這樣的情況,會涉及變更方案,涉及錢的事情,寧場長交待過我,一定要你老人家拍板。」

和玉中向朱玉沖看看后問道:「需要多少錢?有數字嗎?」朱總半天沒有說出個具體的數字,和玉中讓他們先去測算,他將寧孟鋼留了下來,給他倒了一杯水后說:「寧場長,秦廣宇找過你了吧?他給我服務不少年了,我快到站了,總要給他個交待,上面也有這個意思。本來,我們單位空間太小,一幫科長做到副科級就是天花板,想上不容易。紀廣元的資歷也應當考慮,可他不要,只要他不上,別的人就不會有多少想法。老秦這個人,陪我和上面的領導接觸多了,上面的領導當著我和他的面,不止一次讓我給他一個名分,我也知道,那是說給他聽的,他畢竟知道的事不少。我也瞞不住你,他的嘴總要找個東西堵一下,不然,對我們的單位穩定也不好,你是沒有什麼問題,可單位要是出了亂子,你是班子成員,聽起來總不大好。」

和玉中盯著寧孟鋼的眼,寧孟鋼說:「他找過我了,我不反對,可你讓我提名,我覺得不太妥當。」和玉中說:「既然你不反對,那為何不做個人情呢?寧場長,我和你在一起不短時間了,你以為你正派、不拍馬屁、不送禮,所以你對現在的位子坦蕩。認為大家一定會敬佩你的人格,尊重你的選擇?可結果不是這樣的,每年的測評你都比你自己、包括我們想的要差一些。我也思考過,就是因為你過於清高的表現,讓投票的人認為你無利用價值,你不能給他們帶來實惠,他們當然可以視你為無所謂。何況,從遠的看,你為了個人的名譽,裝扮自己的清高,讓每一個想進步的人看起來是那麼的污濁,這本身也是矛盾的。」

寧孟鋼真的不好回答,和玉中說的是實話,他給話題一轉,問道:「剛才樁的事情並不需要變更,一個中間樁,打不下去也是正常的,下面遇到石頭了,將上頭多餘的截掉就可繼續了。」和玉中說:「你前幾天才說暫定金還有不少,沒問題的你倒是變更了,真有問題你卻不想變更。現在,遇到這件事,不正好做一下手腳嗎,單位平時用錢的地方多,現在管得緊,除了你管的口子有點門路,別的地方全是清水,你再做一些變更,只是錢不要給老朱就是了。對了,以後,這種事不要帶工人來,他們是做事的,知道越少越好。」

寧孟鋼說:「工人師傅類似的事情見得多,我只是想向他求證一下,這種處理方案是不是正常。你說的我理解,一把手需要用錢的地方多,單位不少事、政策要靠上面的人通融,我回去就安排,極限處理這次事情,讓上面的人認為我們處理問題技術含量高,方案科學,過幾天,再給上級主管請來審查一下,給他們也發一點專家費。」

和玉中說:「上面的人我來安排,不一定要主管部門的來,這種事一定要讓領導來拍板,江處長那個人我是知道的,好處肯拿,責任不想擔。你和山主任有私交,電話由我打,你只需要將現場的氣氛搞得好一些。這兩天,我要去一下農委,將工會主席的人選和下一年度招人的計劃彙報一下,如果當天晚上你能有時間,也出來和我一起陪他們吃飯,讓他們知道,我們班子是團結的,反正你也不喝酒。」

寧孟鋼來到會議室,他聽了一下幾個方面的處理建議,打樁的老師傅的思路是和他一致的,反遭到了朱玉沖的抵制,讓他先回去,寧孟鋼沒有阻止。寧孟鋼又和其餘的幾個交談一會說:「我認為剛才打樁的師傅說的倒是可行,只是如果那樣做,上面肯定批評我們遇到問題就是躲避,頭疼醫頭,處理事務簡單粗糙。現在,我們將斷樁取出,用重鎚將現樁底部的石頭擊碎,再下一根新樁,可能依舊是打不下去,到那時,我們再用老師傅的方案,顯得我們周全,謹慎。」大家一致認為寧場長不愧是專家,處理複雜問題真的是舉重若輕。

姚冬玲如同讓寧孟鋼得手的那次一樣懵懂,她不明白,為何一臉嚴肅的寧場長,近距離接觸,發現的卻是讓她這個入世不深的人的無盡思量!姚冬玲一邊記錄,一邊故作不太經意的和寧孟鋼的眼對視一下,再也找不到初次見到時的那樣的令人神往。人生若都如初見?姚冬玲想從一首情詩中找到寧孟鋼的兩面人生出處,可她對不上號。

按照碰頭會的記錄,姚冬玲將朱玉沖的申請、紀廣元初審同意的變更單送到了寧孟鋼的辦公室,寧孟鋼接過文件,示意姚冬玲坐下,他向門外看看后說:「你現在和小吳進展怎麼樣了?小吳是個不錯的小夥子,下一步可能會走得比較順,如果他和你說了,你可不要在別人面前流露。尤其是我在幫他的這個事實,更不能讓別人知道,有人向我打聽,我讓他們相信,吳延松是和玉中看好的人。只有這樣,我才能力度更大的幫他,不管吳延松以後能走到哪一步,因為起點是我,他會對我有知恩的想法。你也是個不錯的女孩,畢業后,只要你願意,進我們單位問題不大,個人的名節,不是你做過什麼,是別人眼中你是什麼,千萬不要自毀美好生活。」

姚冬玲當然明白,她說:「我和小吳現在沒有到哪一步,只是雙方順眼,處處看。寧場長,名節兩個字我之前不太明白,以為是事實形成的,現在知道了,是別人眼中觀念坐實的。不管你做了什麼,如同你,只要別人眼中你德高、你品好,你就是個那樣的人。聽你一席話,勝過上大學,在學校,他們都說男人沒有實話,我還以為只有小吳那樣的年輕人會撒謊,現在明白了,撒謊也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撒的越大,謊,是和年齡、職位成正增長的。」

寧孟鋼說:「我知道你心中有氣,這是正常的,以後我不會再挑這塊傷疤,你能理解就好。這次變更我現在就簽,生活的歸生活,工作的歸工作。今天的問題處理,你也知道,只有那個工人師傅講的是真話,別人全是站在自己利益角度發表看法,包括我現在簽的這個字。其實,這個問題處理的難度並不大,如果你是朱玉沖,遇到打不下去,可能都不讓我們知道,就將樁裁短的了,只是因為他知道,我們一起會幫他,他才讓你有機會積累這方面的經驗。」

出了寧孟鋼的辦公室,陽光的熱浪襲來,姚冬玲感到一陣暖意,她居然一下不太恨寧場長了。寧孟鋼的話己經幾乎明確告訴她,對方不會出賣她的經歷,那她依舊是個純潔的女孩,至少是在寧孟鋼之外的人的眼裡,當然,吳延松也會一直這樣認為。她不安多天的心讓寧孟鋼的一席話釋然了。

當晚,姚冬玲愉快地主動和吳延松聯繫,她想給吳延松一個準確的信號,自己仍然配做他的未婚妻,可吳延松出差去了,第二天才能回來。姚冬玲一腔暖意,沒有去處,她給寧孟鋼打個電話說:「寧場長,晚上繼續去醫院?能多給我一次聽聽你說話的機會嗎?」寧孟鋼倒有一絲緊張,可他對小姚的話沒有講透,能有機會多做一些功課也好。

寧孟鋼早早將自己的車子停在一個不太起眼的地方,姚冬玲先上了車,好一會兒,寧孟鋼才出來。出了林場的大門,寧孟鋼說:「有個職工在林場的邊遠處養了一批小雞,送我些雞蛋,我也給你帶一份,在後邊,你吃吃看,真正的草雞蛋,吃蟲子的,香。」

姚冬玲說:「你要多吃一些,補補身子,我哪能要你的東西?」寧孟鋼說:「天暖,放不了多長時間,你晚上回來時帶點回去,就說是小吳給的。」姚冬玲說:「我和家裡講,真的是和小吳約會的,謝謝你,寧場長。做領導真好,工資高,還有人巴結,啥都有人送。以後小吳要是做了領導,他也會這樣嗎?」

姚冬玲臉無雜色,一副認真的樣子,寧孟鋼說:「人和人相處是個複雜的過程,譬如這個雞蛋,如果我不收,以後要是單位不給他私下養雞,他首先會懷疑是我使的壞。相反,我吃了他的雞蛋,他的心裡就踏實一些,真的要是有人反映他上班養雞的事,保不定我也能在會上幫他說兩句好話,他肯定也不會送我一個人,不出什麼亂子,這事就可以過去。我完全可以解釋,養雞也是生態系統的一環,只要他不耽誤工作,有個事在手上抓著,他對單位會更敬業,遲到早退就會少發生,因為雞也離不開人。」

姚冬玲問道:「那今天這樣的變更你又如何考慮的?僅僅是為了幫其他人謀求一些所謂的加班辛苦費?自己也可以趁機拿一些?」寧孟鋼說:「施工單位承包一個項目,不僅要在工程本身成本上下功夫,也要在人的成本上下功夫。朱玉沖找到和玉中,他就是想從這件事上做出文章來。工程項目只所以列所謂的暫定金,就是考慮到有不可預見的事情出現,如果總不出現,以後這筆費用就會少,甚至沒有。有了今天,還有上次的那個操作,朱總和我們單位管理人員就綁到了一起,又有好處,又落了人情,怎麼會有人不做呢?」

姚冬玲沉默一會後問道:「聽說和玉中的前任就是在工程管理上出的事?」寧孟鋼說:「你既然主動來陪我上醫院,我也就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你,以前,朱玉沖在項目上和你現在的身份差不多,和玉中是在我的位置上。因為朱玉沖掌握前任場長和他老闆間的這種關係,應當是在和玉中的策劃下,他們果斷出手,前任和朱玉沖的老闆讓紀委帶走後再也沒有回來。後來,前任場長還被判了三年。因為涉及現任的主要領導,大家從來不願意談這事,何況,和玉中主政后,對各方面管得松,大家不僅自由,福利比以前多多了。」

說話的時間過得快,寧孟鋼一直想從側面了解為何姚冬玲主動願意陪他,可除了知道吳延松出差沒有回來,別的他是一點沒有偵察到。到了醫院,姚冬玲沒有和上次一樣守在車裡,而是選擇出去逛街,寧孟鋼不知道她的葫蘆里有什麼名堂,自己一個人進了醫院,不是方璟打的針,他略顯緊張的心放鬆了一些。快到下機時,姚冬玲逛街回來,到病床上拿車子的鑰匙,恰巧是方璟給開的門,看著小巧的姚冬玲離開,方璟過來問道:「來醫院還有人陪呢?是花錢雇來的?還是單位下屬女職工?」

方璟有些調笑地問,她在不下機時也沒有什麼事,喜眼盯著寧孟鋼,寧孟鋼苦笑一下說:「要尊重老年人,不要拿我這樣的殘疾人開玩笑,是同事,逛街順道和我一起回去。」寧孟鋼的躲閃和語無順暢,讓方璟笑笑道:「我既不是紀委,也不是你女人,你就告訴我一下怕什麼。樣子不錯,符合你這一代人的審美,不出眾,不討人嫌,大方不妖,從後面看,屁股也不故意扭、曲線也全有。」寧孟鋼自己笑了起來,他說:「以後,我還不能讓人陪了?我年紀都能做人家父親,既然發現人家不妖,不要再給良家女子扣壞帽子。你的壞笑我能猜出,以為我是故意讓她進來向你展示的,想多了,沒必要。」寧孟鋼故作生氣,聲音不大,但他能看到方璟的臉色不對,寧孟鋼知道自己話又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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