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分贓不均
林立內心對蟒尾猿的渴望，絕不像他表露出的那麼淡定，非凡級別的洪荒氣流洗禮過，蟒尾猿只要不死，往後能達到的高度無法想象。但他當然不會太激動，流源於商人世家的天賦，使他的骨子裡就懂得行情越賤價格越有空間的道理，所以演戲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本事。
隨手拂過蟒尾猿皮開肉綻的巨大面容，渡劫強者的規則之力很輕易地破除了妖族法相，將其縮小回本體的樣貌。
「入！」
林大少極不鄭重地拿收妖符把蟒尾猿給裝了進去，接著轉身，施施然踏著大步走向山外。
北海劍宗已經被折騰得面目全非，原本鬱鬱蔥蔥近千年的老樹林蕩然無存，滿地的黑灰鋪灑在遍布山間的列陣石料上，風一吹，便紛紛揚揚賊不衛生。
這攤子，自然之友劍宗內的門人自己收拾。
林立領著夷陵六怪快速上了遊艇，讓全程跟隨的船員們開船返航，後方的散修們眼看盛事散場，也都摩肩擦踵下山回到海面上。
去時的場面和來時一致，散修們各憑本事趕路，有的駕馭法寶飛行，部分或窮或實力低微的，則用真元護住腳掌踏著海水奔行，速度倒也不慢，只不過人數比起昨天稀疏了太多。
林立沒形象地躺在甲板上，仰面朝天，夕陽柔和的紅黃光芒落滿臉頰，休養著惡戰過後的神識和身體。
遊艇的速度比不上修士，但勝在舒適。
「這次，夷陵欠你個大人情。」
獨眼盤腿坐在了他旁邊，醜陋的臉上帶著嚴肅。
終究最要緊的承諾上林立沒掉他們鏈子，如願得到太平真經的拓本，對於他們六師兄妹而言，便是重拾了光耀門楣的希望，外人無法理解他們那種欣慰到極點的心情。
林立嘴角噙著微笑，閉眸說道：「人情留不久，我跟你們結的這點善緣，馬上就要用上了，挺可惜。」
夷陵老大孤零零那隻眼睛上方斷眉挑起：「什麼意思？」
林立笑容不改，道：「你沒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么？」
獨眼修士怔了怔，深邃孤寂的海上能有什麼勞什子氣氛？能營造出氣氛的當然便是四周螞蟻似的密密麻麻的人。他抬眼向遊艇四周環視，目光逐漸冰冷。
氛圍確實有些透著古怪。
來的路途以及在護山大陣外停留的那些時候，散修們話很多，叨叨個沒完，比置身蜂巢裡頭還煩人，可現在無端端地安靜了，入耳儘是法寶御空的破風聲和腳踏海水的波盪聲。
除了遊艇上，這片海域芝麻滿目的人叢沒有哪怕一張嘴在冒聲兒。
事出反常必有妖，能在修真者中間混出名堂的夷陵獨眼老大當然明白這點門道。
目光向更前方投去，先前受邀到過船上的那群安特辦的異能者，身影匆忙遠離人堆，格外的扎眼格外的鶴立雞群，可能是想把立場擇乾淨，或者趕去岸上辦什麼要事。
水月庵那張能載六七人的寶貝畫卷飄得極高，位於趕路修士陣營的最高處，打從離開須彌山到現在，連句禮節性的寒暄都沒有，怎麼看也不像那群知書達理的小道姑能幹出來的事。
……
「我覺得他們不敢對你起歹念。」六怪中擅長破陣的那位壯漢粗聲說道，有目共睹的，林立先前已經衣不染塵戰勝了堪比渡劫中期的兇猛妖獸，雖然絕不像看起來那般輕鬆，但也遠遠還未到無力為戰的時候，而那一千八百倖存的散修當中，境界最高的也才化神巔峰。
並非人人都是絕頂天才，類似青雲世家裡雙化神勝渡劫劍聖的戰績從來都不多，最近百年內，也只出了那麼一個周寒衣和林家惡少。
且不提林立從蟒尾猿爪牙底下救回了這一千八百餘名散修，後者劫後餘生了再來倒戈相向是何等的狼心狗肺，就說蟒尾猿那幾輪兇殘之至的殺伐，散修們的真元神識消耗同樣不低。
原本就是沒多少實力的蝦兵蟹將，挑在這個時候跟林立這個渡劫期翻臉，貌似完全等於飛蛾撲火。
況且天師府的門面擺在那兒，怎麼想，這群散修都實在沒有向林立發難的理由。
「凡事無絕對。」
林立目光幽幽看似不經意的瞟過那滿天滿海的人影，微聲道：「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飛得出來，又如何肯定，這一千八百人裡頭沒有哪個藏著點特殊的本事隱而不露呢？」
「一群雜碎罷了，待會兒若真打起來，我們兄妹六人就可以替你解決一半，剩下的你拿對付蟒尾猿那種火球一扔，也就全滅了。道門問責起來，反正是這些王八蛋忘恩負義在先，你不還手就得任人宰割，沒辦法的事。」壯漢倒也是個實在人，心知欠著人情便半點不退畏，也全然不把圍滿周遭的散修放在眼中。
誠然，打架的本事越高逃跑的本事往往都不差，原有的一百來名化神修士，即使遭遇洪荒氣息異化的妖獸，折損也不過四十餘人，如今還剩大半，且境界皆是化神巔峰。
但在地球上，化神期屬實是個很神奇的境界，由於大多數修士都被堵在渡劫的門檻前抱憾終身，導致化神期以內的修士實力高低分化格外嚴重，哪怕都到了巔峰，兩者對敵一方被另一方單手秒殺的情況也不見得稀奇，所以憑夷陵六怪的赫赫威名，倒確也有資格輕慢。
「只是我很好奇，以我之前的安排，這夥人無一例外都該對我感恩戴德才是。」
林立眼神中忽而多了些許玩味調弄的笑意，看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讓人有心算無心了。
這時高空中一條翩躚倩影飄飛而至，正是顧玲瓏從飛天畫卷落到船上，不顧幾位師姐的勸阻，站在林立身畔，模樣略有幾分焦急和擔憂：「別坐船了，趕緊逃吧，這些傢伙腦子可真愚昧，簡單被人煽動幾句，竟然就想對你反戈。」
林立依舊躺在那兒絲毫不為所動，連點緊張也沒有，後腦枕著手懶洋洋問道：「誰煽動的，怎麼煽動的？」
顧玲瓏則急得跺腳：「來不及解釋那麼多了啊！你快走吧，以你渡劫期的大能手段，他們如何也追不上你的，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做計較不遲，這船太慢了，等他們完全圍住，你再想走就很難了！」
獨眼修士默默盤腿坐在旁邊，兩條斷眉再度挑了起來，意味難明。
顧玲瓏大概是焦急太過，忘了收斂語調，喊的話被周遭的修士們聽了去，於是原本悄然無聲循序漸進的包圍陣型恍然間加快了進度，意圖變得明顯，只兩次呼吸之間，遊艇被外來的巨力制止，分毫不得前行，激起劇烈的水花揚天而起。
「林道友且留步！」
存活下來的八十餘名化神巔峰當頭，駕馭著法器緩緩飄到遊艇船頭前方，神色清一色的肅然冷漠。
「有事？道謝的話就不必了，我這人從小就被教育要學雷鋒，做好事不求回報的。」林立坐起身來，表情浮誇的說道。
船頭前那一眾化神巔峰顯然不打算睬他這嘴插科打諢的話，正中一人自顧自說道：「我等合力破開北海劍宗的護山陣法，又戰退前來守陣的殿前弟子，苦戰蟒尾猿死去三千餘位同袍，損失慘重。可林道友進了一趟劍宗深處，便靜悄悄地走了，這其中的貓膩大家都清楚。我們浴血奮戰道友一人坐享其成，吃獨食的做法未免過分了些！」
好義正言辭，有那麼個瞬間林立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惡，他轉而滿臉和煦微笑，問道：「蟒尾猿是誰打趴下的？你？還是你？」
手指掃過五六人，每指一下都引出一張紅臉，只有說話那人始終面黑如炭：「說吧，道友從劍宗拿到多少好處？我們倖存一千八百多人，攏共卻只得到五十來樣法寶，白從鬼門關闖一趟的道友們心有不甘。」
林立啐道：「奪人造化可是要爛屁眼的！」
那人沉聲道：「若林道友不肯識趣，只怕我等不得不得罪了。」
「你們有那膽子么？」
林立囂張的眼神從四面八方的人影上一瞥而過，道：「一千來人，龍虎山也收拾得過來，但凡我今天在這兒掉一根毛，你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活不痛快，天師府慣常的作風想必不用我跟你們聊吧？」
對方語氣冷漠如鐵：「不勞林道友費心，此處以布下重重禁制，方圓八百裏海域，不只是連只蚊子都飛不出去，符籙傳訊也傳不出去，林道友若命喪於此，天師府斷然聽不見任何風聲。至於在場的，他們都參與了，你認為他們會泄露嗎？」
「真周全！」
林立咧嘴，仍然在笑，不過已從輕佻模樣換作寒霜覆面。
「那你們又可曾想過，我有夷陵六怪相助，本身更是渡劫期，就憑你們這幾個歪瓜裂棗，縱然人多勢眾，又怎會是對手？」
「道友小瞧我等了！」
那人低喝一聲，周遭猛然泛起炎熱的氣息，只見他身旁八十幾位化神巔峰氣勢轟然爆發，竟都強得令人咋舌。
炎息果。
林立終於確定自己必然是教人算計了，這等能夠長時間提升修士實力的靈物，同時拿出近百枚給人加持戰力的手筆，已經幾乎與能從北海劍宗搶到的好處持平。
誰會那麼傻，冒著與天師府結下死仇的高風險，用八十多枚炎息果的代價去奪取價值相等的東西？說到底，想要的還是他這條命罷了。
「真有意思。」
林立這才從甲板上站起來，走到船舷旁，冷冷發笑。
如果是眼前這樣的陣容，多人聯手要弄死一個剛經歷惡鬥尚未緩過氣的渡劫強者，其實並非不可行。
而夷陵六怪，在如此強弱局勢下的作用，也顯得微弱了不少。
「林哥哥，快點逃吧，還有機會。」
顧玲瓏來到他身後，略帶哭腔的規勸道，驀然，掌中卻湧起一抹寒光，帶著極致犀利的鋒芒與深邃的法則道韻，直刺林立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