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刺玫瑰
凌晨兩點多，醫院裡也是冷清清的。
可達約是因為接納了太多的生死，比起街道上的冷清，醫院又多了一股陰森。
喬霆鄴走得很快，謝卿卿下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出很遠的一段路。
她腳步加快的跟了上去。
兩邊路燈拉出身後的人影子，喬霆鄴看了一眼，稍微放慢了腳步。
這個時間點，除了值班醫生，哪裡會有什麼做節育手術的醫生？他就是糊弄她，耍她，拿她來泄憤。
謝卿卿想著要轉身就走，但是黑漆漆的醫院裡，她又是個不認路的，走岔了，可不就要嚇死人。
只好亦步亦趨的跟著前面的人。
喬霆鄴走了一會兒，站在急診部的門口。
謝卿卿看到裡面投射出來的光，冷幽幽的黃，好像裹屍布上反射出來的光似的。謝卿卿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舔了舔嘴唇，低聲說：「要不然咱們還是走吧。」
喬霆鄴側著臉看她，那冷幽幽的黃色的光就照在他半邊輪廓分明的臉上，他嘴角噙著笑，說：「來都來了。」
一邊說，一邊往裡走。
謝卿卿直往後縮。
喬霆鄴推開半邊門，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看。
就在兩個人僵持的時候，聽到一聲甜膩膩的「霆鄴」。
謝卿卿不用回頭，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當然，也立刻反應過來，喬霆鄴大半夜發瘋似的抓著她來醫院幹什麼了。
他根本就不是那麼好心的帶她來買避孕藥，當然更不可能諮詢節育環的事，更加不是為了嚇唬她，拿她泄憤而帶她來醫院。他來，是因為程婉來了。
謝卿卿覺得一股冷意，從腳底板一直躥到了腦門上，她臉上的表情是在一瞬間凝固住的。就像是突然之間大雪封山一樣，所有的活物都被凝結在了那一瞬間。
程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那背對著她的身影，她佯裝未瞧見，滿眼喜歡的直直望著喬霆鄴，聲音甜軟軟的：「我還以為你不管我了。原來你到這裡等我來了。」
她把手抬著，露出那包紮好的傷口：「只是傷口裂開了，重新包紮過了。沒有那麼疼了。」
一邊說，一邊往台階上走，伸出胳膊來，要往喬霆鄴臂彎上掛。
謝卿卿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個箭步跨了出去。把程婉一擠，往喬霆鄴的身邊站住。
把手臂掛在喬霆鄴的胳膊彎里，謝卿卿臉上拉出一道完美弧度，腦袋靠在喬霆鄴身上，沖著程婉笑：「你是不是弄錯了？二哥哥是帶我過來看醫生的。」
謝卿卿摸了一下肚子，視線定在程婉要怒不怒的漂亮臉蛋上：「他帶我來做個檢查，都說太晚了，偏偏他心急。」
程婉眼珠在謝卿卿臉上一轉，又滑喬霆鄴面上，笑得溫軟得體：「是嗎？原來你們感情這麼好。」
話裡有話，彼此心知肚明。
即使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又怎麼樣？不妨礙她噁心她。謝卿卿保持笑容：「是啊！我以前也喜歡過二哥哥，你知道的。結婚久了，再愛上也沒那麼不容易。是不是，二哥哥？」
她扭頭，笑容可掬的看著喬霆鄴。
那一聲聲「二哥哥」，叫得她自己都寒毛直豎。
喬霆鄴盯著她看了兩秒，也不知是笑，還是譏諷，他拿出她的胳膊，沒搭理她，轉身進了急診部。
謝卿卿手臂落了空，涼颼颼的。
程婉右手扶著左手的胳膊，睨著眼睛笑看她，那眼裡的嘲笑，很扎眼。
謝卿卿斜了她一眼，搶在她前面進了門。快步上前，抓住喬霆鄴胳膊。
「鬆開。」
喬霆鄴步子跨得很大，且一點兒也不遷就她。謝卿卿跟著他，近乎小跑。
「你讓後面那人滾蛋，我立馬鬆開。」
喬霆鄴驀的停了下來，眸色極深的盯住她。
謝卿卿斜著眼，用眼角餘光瞥後頭鬼魅一樣跟著的程婉，高抬手臂，圈住喬霆鄴的脖子拉下來，踮腳親了上去。
她挑釁的沖著他挑眉，很快鬆開。
轉過身，正好對上程婉微眯的雙眼。
「不好意思，情不自禁。」
謝卿卿笑，轉過來扭了喬霆鄴要往前邊電梯里鑽。
喬霆鄴壓在她耳朵邊上，惡狠狠道：「你找死！」
「你敢在我面前跟她親親我我，信不信我再撞死她一回？」
她笑得一臉燦爛，昂首對上他幾近震怒的眸子。
心真如被千刀萬剮一樣。謝卿卿臉上笑著，眼睛里卻幾次壓下熱浪，一層水霧漫上來。她明明這樣憎恨他們，卻偏要跟他們為伍，用這樣連她自己都瞧不上眼的手段來刺他們。變得跟他們一樣卑劣。
「霆鄴。」
電梯的門將要關上，程婉在電梯門外輕輕的，幽幽的喚了一聲。
喬霆鄴被那雙深刻而複雜的眼神所吸引的魂魄被那一聲呼喊拉了回來。他抬頭看過去。
程婉無聲的說了一句話。
她說：我等著你。
不但在樓下等著他找她，還會等著他跟謝卿卿離婚，跟她再續前緣。
謝卿卿氣怒湧上心頭，更多的怨恨。她甩開抓著喬霆鄴手，力氣用得有點大，就聽到「哐」一下，是喬霆鄴的手背打到電梯壁上發出的聲音。
謝卿卿眼梢瞥見了，有一點兒心虛，但她只是按了二樓的鍵，抱住雙臂，不冷不熱道：「去吧，你的小情人還在等你。」
那電梯才剛上來，就立即停了。
喬霆鄴看了看打開的電梯門，半側過臉來看她。
「你在耍我，嗯？」
謝卿卿怒從腳下生，她一別腦袋，直視他的目光：「我耍你？是你耍我吧，喬先生！大半夜帶我來做節育手術，你當我傻子，還是瘋了？」
她放開抱著的胳膊就往外走。
喬霆鄴上前把人搶回來，他兩隻大手按在她肩膀上，眼窩深得似海，一眼見不到底。
他呼吸有點兒灼熱，壓著聲音說：「現在喊我喬先生，剛剛你怎麼喊我的？二哥哥？」
謝卿卿被他那眼裡濃重的黑攝得一動不敢動。總覺得他眼裡壓抑著什麼.......是什麼？會讓她感到下意識的害怕，不敢去深究？
謝卿卿嘴唇上乾裂得厲害，她伸出舌尖來，極快的舔了舔。
「我那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只是為了激你的心上人！喬霆鄴，你還以為有什麼？我跟你還會有什麼？」
她粉色的舌尖就像一朵粉色的玫瑰，帶著刺，恍惚之間猛往他心頭上扎來。
喬霆鄴忽然想到她十八歲生日前一天，她來找他。
他去給她倒水，她站在陽台上，穿粉色的短拳，長發披肩，周身盛滿陽光，俏生生如一朵粉色玫瑰。她臉頰似乎是被陽光照得，有點兒紅。聲音輕輕的。
她說：二哥哥，我以後不想再這樣喊你了，我想......
隨後季晨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後半句話想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