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祥瑞

無論有無今日割地和談，燕國已是強弩之末，遲早是秦國的囊中之物。秦國已結連滅掉姜、周、陳、衛、晉，還剩燕、趙、齊、楚，即將統一天下建立不世之功，他們身為功臣和見證者，如何會阻攔？

「上將軍此次可能出征，替孤排憂解難？」秦業問王翊道。

王翊出列稟道：「燕國經曆數次征戰已人困馬乏，土地所剩無幾，如今軍中人才輩出，臣以為，應多給他們機會。」

的確如此，王翊已滅四國，軍功當朝第一。若再滅四國，那時功高震主，無論他有無反心，必將受到猜忌，將來新君繼位，恐難降伏此人。

秦業見他退讓，便不再強求，道：「上將軍可有推薦之人？」

「蒙家，韓家，符家，皆是軍功英烈之家，軍中還有不少後起之秀，王上皆可委以重任。」王翊未偏私任何人，將一眾同僚下屬誇讚一番。

秦業見他越發謹言慎行，便也不為難他，和其他大臣商議征伐燕國人選。這些年王翊軍功最勝，光芒最耀眼，此番願將機會分給其他人，在場武將莫不鼎立自薦。

經一番商定之後，秦業挑中蒙家的蒙馳為主將，韓家和其餘幾位寒門兵士為副將，同時昭告天下燕國此次的惡行。秦國師出有名，其餘幾國不敢有異。

姜靈祈將二十五人送入輪迴之後才回到人間，而蒙晗和清風有家人安葬超度，早已轉生。回到上將軍府，得知蒙馳即將出征，便拖王翊送了一些救命葯過去。

「你如今倒是心軟。」王翊答應下來。

「我只是不想欠人人情罷了。」姜靈祈嘆息道，冥界太過壓抑，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不過你既然不出征，跟我一起去殷朝舊都走一趟吧。」

王翊示意她不必著急，「我已讓章褚還有執天前輩和卜道子前輩領人前去探路了，若有異常他們會及時通知我們。」

姜靈祈道：「他們能行嗎？」倒不是她瞧不起凡人，她怕造成不必要的傷亡，以往遇到這種事，都是她身先士卒。

「有時候人力比神識好使，靈祈，你不必把一切事情往自己身上攬，也該學著放手，讓神、仙、人三界中人學會應對劫難。」王翊曉得她喜歡大包大攬，便這般提醒道。

是這個道理，姜靈祈不再堅持：「聽你的吧。」

「你不是想修善堂和學宮嗎？正好朝廷也在商議此事，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對。說兩者的確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只是現在要征戰，拿不出那麼多錢和人來。」王翊提起另一件事來。

姜靈祈撐著頭，心不在焉地道：「所以要我出錢出力，又要我搞定那些反對的大臣？」

王翊點頭。

姜靈祈白了某個方向一眼，「倒是想得挺美。」

「這是萬古流芳的大事，以後天下人會記得你的功德。」王翊笑勸道。

聽到「功德」二字姜靈祈便頭疼，最近向她求子的男男女女越來越多了，吵得她腦仁疼，以後還得了？「算了，我幫忙就是。」

很快姜靈祈想到解決之法，她略施法術，讓琅嬛的幻影顯現在離咸陽不遠的驪山腳下，等消息傳開，又讓青羽變回原形，載著她從中飛出，降落在咸陽宮大門前。

這回姜靈祈換上正裝，身著藍衣，發梳高髻，帶著花冠釵環，飾以瓔珞環佩，板肅著臉，端著女神的架子，捧著一個鑲金嵌玉的木匣走進王宮。

合宮侍衛不敢阻攔，只呆愣愣地看著一身聖光的她移步走進朝堂。

朝堂之上有不少老臣，看到她來驚訝不已，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不敢出聲，不敢喘氣，自覺為她讓出一條寬敞的路來。

當年都說王后是上古女神姜靈祈的轉世，她死後魂歸本體，一劍殺死魔尊化解六界危機，以一己之力殲滅二十萬魔兵，又親手懲罰太蒼焱一和四大家族等人。不止如此，她帶走了琅嬛，從此世間再無神跡。

時隔十年，她復又出現，眾人這才驚覺當年傳說不假。

女神錦衣華服，渾身珠光寶氣，卻不覺累贅堆砌，反覺得她這身衣裳、這些首飾只有在她身上才能顯現出這番光彩絢爛來。這般風儀，這般姿態，天下只此一人。

認出她的大臣已開始頂禮膜拜，不明所以的年輕臣子見德高望重的前輩如此，也跟著跪拜。

姜靈祈見此吩咐眾人起身，對端坐在王座上的秦業，說明來意道：「本女神今日來此，是為修建善堂和學宮一事。如今戰亂頻繁，年長者失子，婦人無夫，稚子無父，流離失所者甚多，善堂可讓他們有一棲身之地。

學宮可向天下人傳授知識，不止秦國推崇的兵、法二家，還有農、墨、醫、儒等各家，只要對百姓人民有益，皆可開堂授課。一則可為秦國選拔良才，二則可造福子孫。

兩者皆是利國利民的大事，聽聞秦王和諸位為此事猶豫，今日特地趕來為諸位解憂。本上神送上黃金五萬兩、典籍一萬冊、善堂和學宮的圖紙並日後管理條例，請秦王笑納。」

姜靈祈把裝著圖紙、計劃書、管理條例的木匣交給青羽，青羽接過轉呈給秦業，秦業起身執禮道：「多謝上神。」

他剛說完，就見地上多了五個樟木大箱子，大殿兩側堆滿裝在錦袋裡的書簡。

青羽送完木匣回來，又將樟木箱子打開，裡面是橙黃刺眼的黃金。姜靈祈在眾臣的驚訝聲中說道：「禮已送到，請秦王查收，萬望秦王踐行諾言，修建善堂和學宮，造福天下百姓。」

秦業捧著木匣，承諾道：「多謝上神，業一定不負重託。」

姜靈祈執禮回敬他，「如此，本上神便不多留了。告辭。」語畢便和青羽一同離開。

走出大殿，青羽又變回原身，載著姜靈祈飛遠。

天空大鳥振翅飛過，飄落下些許青色羽毛。熱鬧的咸陽城大街上人來人往，忽然有人驚呼道：「快看，青色的鳳凰！」

眾人連忙仰頭向天上看去，果然一隻形似鳳凰的大鳥緩慢飛過。

不知有誰看出大鳥的來頭，振奮地道：「那是青鸞神鳥，傳說中的上古神獸！」

神獸出現乃祥瑞之兆，街上百姓連忙叩拜祈禱。

青鸞神鳥似聽到眾人的呼喚，在咸陽上空盤桓兩刻鐘才離去，之後它飛回驪山腳下的琅嬛幻影里，不多時那道幻影跟著消失。

於此同時，姜靈祈和青鸞神鳥出現在秦王宮，贈送秦王五萬兩黃金、一萬冊典籍和善堂學宮修建規劃書以及相應規則一事傳遍天下，秦王受上天護佑被更多人認可。

眾人又想起秦業加冠后，在渭水河祭祀，滄龍跪拜的情景以及先王后是姜靈祈轉世一事，聚在一起津津樂道地談論著。

秦王乃天選之子，王權天授，註定會一統天下。

掀起這番盛況的姜靈祈此刻正在上將軍府里和王翊下棋，「如何，我這一回做得漂亮吧。既解決了難題，還給了他排面，自己又全身而退。我還聽說，經此一事後，滅國的周、陳、衛、晉四國百姓和舊貴族安分不少。」

王翊倒沒想過，她會用這種方式解決，現在朝野上下無人再反對修築善堂和學宮一事，甚至國中富商、新納入秦國版圖土地上的商賈也紛紛捐贈財物，各地百姓更是自告奮勇抽調家中精壯男丁前來修築工事。

「很好，不會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她的出現，不止讓秦業威望空前高漲，還解決了很多暗藏的難題。只是這不是秦業想要的。

姜靈祈飛快落下一子，撐著頭看王翊道：「總之錢財和人力的事情解決了，相關規劃書我也做好了，後續管理條例也計劃周全了，端看他如何實現了。對了，嫂嫂身體里黑藤蔓的事，我想到一個辦法。」

王翊聞言不再提學宮和秦業，道：「說說看？」

「黑藤蔓的根和藤已經長滿嫂嫂的身體，要想根除必須像種地的農民一樣，翻土一寸一寸的將根和藤翻撿出來。我準備進入她的身體里，幫她根除。你也知道，這次會像翻地一樣，所以過程會很痛苦，她需要非凡的意志堅持下去，而我也需要你護法，提供一個完全安靜且安全的環境。」

姜靈祈思來想去，只有這個辦法最可靠。而且秦施的識海一片狼藉，這次「翻地」也有助於幫她重塑識海。

王翊知道實施起來沒她說的那麼容易，他信姜靈祈的本事，但信不過秦施的意志和狡猾的龍龑，「我不太敢賭，有時候又覺得這樣挺好。」

姜靈祈知道他關心則亂，畢竟秦施走到今天不容易，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還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如果黑藤蔓繼續在她身體里長下去，會吞噬她的魂魄，那時她便沒有機會再投胎轉世，甚至飛升仙界神界。不止如此，她今生無法生育。」

「這個我知道。」王翊道。對子嗣一事，他並不在乎，他要的是以後的長長久久。但現在姜靈祈告訴他，他們可能沒有將來，他有些慌了。

「我願意一試。」秦施送茶水過來，聽到二人談話后在門口站著聽了一陣，王翊猶豫，她便主動開口道。

王翊從來都是一往無前，甚少有現在這般瞻前顧後的時候，聲音微顫：「施兒，萬一……」

「左右都是死，不如賭一把。」秦施說道，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我總覺得，最近精神不濟，有時候深陷夢魘醒不過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想到最後連魂魄也沒了。」

王翊遲疑片刻，問靈致：「你有幾成把握？」

「三成。」姜靈祈不敢託大，謹慎的思考清楚后才回答道。

「三成……」王翊不敢讓秦施嘗試，秦施卻緊握著姜靈祈的手臂道：「我願意一試。」

王翊見她這般果決急切，思量許久后才慢慢下定決心，道：「那試試吧，靈祈，拜託你了。」

姜靈祈點頭道：「你們定個日子，我先回去準備東西，到時去神廟，那裡安全。這邊的事情，你們也要交代好。」

王翊攬著秦施的肩膀，「我會安排好的。」

說完，姜靈祈先回了琅嬛，王翊則讓管家閉門謝客半個月，說有要事要處理。害怕一去不復返，夫妻二人特地回了一趟駟車庶長府。

老夫妻兩個現在有子萬事足，已不那麼在乎別人的眼光和說辭。府上有了新生命后，曾經死氣沉沉的宅邸變得鮮活忙碌起來。

秦施回來后，不讓下人通傳，緩步走到父母的院子，陳霈和秦泰正在引導小孩子走路。

秦安身體健康，乖巧聽話，尤其喜歡笑，跌倒了笑，走穩了撲進父母懷裡也笑。看到姐姐和姐夫回來，便咿咿呀呀的喊著，手舞足蹈的要她抱。

老兩口這才看到秦施和王翊，笑道：「回來怎不讓人通傳一聲。」

「不忍打斷安兒學步，他現在走得穩了？」秦施從陳霈懷裡接過身上泛著奶香的弟弟，在他身上狠嗅一口后問道。

「身子骨健朗，步子紮實。」秦泰自豪地道。

「安兒出生后，家裡熱鬧多了。」幸好有弟弟陪著二老，不至於讓他們老年孤獨。秦施雙掌撐在小孩兒的咯吱窩下，引逗著他笑。

秦安癢得咯咯直笑，一面躲一面蹬著小短腿抗議，秦施很快又將他抱在懷裡哄。

陳霈怕秦施多心，便玩笑著說起她小時候的事來，說完了又道：「小孩子都這樣，吵吵鬧鬧的，等大一點兒懂事了就好了。」

秦施也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便一本正經地對懵里懵懂的小孩兒道：「安兒以後別和姐姐小時候一樣淘氣，要聽爹娘的話，要好好孝順他們知道嗎？」

秦安還聽不懂話，只睜大一雙眼睛專註的看著她。

「只讓弟弟孝順父母，難道你這個姐姐就可以推脫了？最近都不見你回來，可別有了夫婿忘了爹娘。」秦泰故作不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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