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美
懶散的白羆往後挪了挪,並不理會,繼續專註的啃竹子。
夏嵐變本加厲,戳上癮后興奮地道:「快動呀,怎麼還不動?是不是長太胖走不了路?」
秦施冷眼看她作死,對靈致道:「泥人也有三分氣性,何況這傳說中的凶獸,我看它……」
話未說完,鐵籠里的白羆已然發怒,一掌將竹子拍斷,齜牙咧嘴地發出嘶吼聲。秦施再看時,它竟然將鐵籠掰開,從空隙里鑽出來,直撲夏嵐而去。
夏嵐嚇得花容失色,揮著棍子胡亂喊道:「別過來,別過來!」
白羆一步一步逼近,爪子揮開亂晃的木棍,夏嵐嚇得摔倒在地,驚呼著不要。
白羆哪能聽懂她的話,一巴掌賞給她后,直朝秦業衝去。眼見著白羆就要撲倒秦業,就聽到一女聲急呵道:「走開!」
不知何時,靈致擋在秦業前面。
發瘋的白羆似真被嚇到,收斂野性不再傷人,委屈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眼巴巴的望著靈致,乖順得不行。
靈致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已做好被撕碎的準備,哪想會出現這般局面,一時也懵了。三魂七魄歸位后,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她竟然挺身而出為秦業擋凶獸,她哪來那麼大膽子,動作何時這般敏捷?
懷疑自己的靈致,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雙手,又看了看一臉懵逼的白羆。
這時被嚇得魂不附體的眾人才回神,撫著胸口順氣。秦業冷聲道:「將這畜生收籠關押,靜候太后發落。」
圍攏過來的近衛將變得乖順的白羆拖回牢籠中,套上鐵鏈拴牢,抬回奇華園等候處置。飼養官早已嚇得跪地求饒,為自己也為被夏嵐激怒的白羆求情。
眾人無視他們二人,目光齊齊看向靈致,探究的,好奇的,不屑的,嫉妒的,不一而足。
對上秦業「原來如此」的神色,靈致羞愧得低下頭。剛才那個她不是她,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做不出這麼奮不顧身、捨生取義的事來。
「王上,剛才……剛才不是我,我從來不是那般勇武之人……」靈致低聲囁喏著解釋道。
秦業瞭然,道:「不管如何,是你救了本王,這個恩情本王記住了。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就是。」
君王一言九鼎,一個許諾千金難求,在場長輩看靈致的眼神多了幾分玩味,年輕女孩兒提心弔膽,便是秦施也好奇靈致會提什麼要求。
靈致沉思一陣,跪求道:「求王上饒恕飼養官與他弟子的性命,請王上憐憫那困於籠中野獸,將它放歸山林。」
「還有呢?」秦業問她。
靈致搖頭:「民女只這兩個心愿,求王上成全。」
「既然如此,本王放過他們便是。你且起來。」秦業說道。
「謝王上。」靈致再拜道。
這時眾人才鬆一口氣,楚太后已先開了口:「果真是個好孩子,在場這麼多人,只有你顧慮到王上周全。王上賞了你,哀家也不能落下。來人,去將哀家那一斛黑珍珠取來。」
靈致忙推辭說:「我只是隔得近而已,一時沒想那麼多。午宴之前民女已得了太后賞賜,萬不敢再要。」
這個借口倒比身體不受控制無意為之好得多,不少人聽后神色釋然,憶起剛才,她的確離秦王很近。
「如何要不得?一碼歸一碼,你救王上,便是救秦國。」楚太后堅持道。
靈致接了賞賜后,眾人興緻缺缺,折回內殿歇息。她今天太出風頭,被楚太后帶在身邊,拉著手親親熱熱的說話。
問她幾歲,家世來歷,平日里有何消遣,可許了人家。
靈致頂著眾人審視的目光,硬著頭皮回答楚太后的話。在場貴夫人嗅到不尋常的氣息,忍下小心思跟著說話湊趣。
靈致渾身不自在,只覺自己身上被盯出成千上萬個窟窿。好在秦施及時救她於水火,借賞花之名將她救走。
「倒忘了這茬,讓小姑娘們出去賞花吧,華陽宮風光好,可不能辜負了。」楚太后笑道。
「那我和靈致去了,晚些再回來陪您說話。」秦施牽著靈致行了一禮后離開。
出了正殿,秦施拉著她的雙手好奇問道:「靈致,你剛才是怎麼做到的?」所有貴女都嚇得花容失色,即便是她也駭破了膽,偏偏靈致挺身而出擋在秦業面前。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時的情形靈致已不記得,現在回想起白羆發瘋時的狂躁模樣,也覺后怕。
「我知道,你心繫王兄,王兄待你也不一樣。」
靈致對上秦施一副「我都知道」的模樣,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越解釋越說不清,索性說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對上靈致無奈的臉,秦施這才明白她依舊是那不開竅的榆木疙瘩,瞬間變得興緻缺缺不再多嘴。
為讓楚太后住舒心,秦業搜羅來天下諸國奇花異草栽種在華陽宮,此時已盡數開花,美不勝收。
花叢綠樹邊是衣香鬢影的美人,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芳年華月之時,她們三三兩兩走在一處,談論各自的新鮮事。
看到靈致和秦施,笑呵呵的上前圍著秦施說話,抱怨她疏遠她們。
靈致被排除在外,看她們說說笑笑。到咸陽城第二天,志在後宮的貴女就視她為威脅,眼下的刻意孤立她一清二楚,只站著笑看她們閑話家常。
「最近沒空,過些日子再來找你們玩兒。」秦施言笑晏晏地回答,擠出人群后朝她們揮揮手后,挽著靈致的手臂離開。
靈致這才知道秦施為了她和昔日好友疏遠,愧疚又感激,正要開口時,就聽她小聲說道:「我和她們只是點頭之交,並不要好,真正的閨中密友只有三兩個。」
秦施性子豪爽,喜歡舞刀弄槍,與那些教養良好又七竅玲瓏心的嬌女合不來,平日里見到多是尋常問候交談。全咸陽城都知道她與秦業兄妹情深,刻意接近她的人安了什麼心秦施一清二楚。
「王姬最近一年變了許多。」
「是啊,變得端莊嫻靜了呢。」
「你們說,城內的傳言是真的嗎?」
「哼,自秦國立國至今,還沒有平民出身的王后,更莫說來歷不明的低賤山野村夫之女。她有什麼資格!有現在的造化不過是運氣好,看她得意到幾時。」
「就是啊。」
「沒資格但王上喜歡,沒瞧見宴席上她和王上眉來眼去的?」
「沒教養,不要臉!」
「……」
耳邊傳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聲音不大,但正好讓她們聽到。
秦施擰眉不悅,回頭一個眼刀子掃過去,聚在一起的貴女如鳥獸散,所有人都在賞花,分不清誰說了什麼話。
靈致拉了拉秦施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挽著她的手臂將人拽走,「她們說得對,我的確來歷不明。至於王上,我當真對他毫無半點覬覦之心,等過上些許時候,王上娶了王后,納了夫人美人良人八子,流言不攻自破,無需為我和她們傷了和氣。」
秦施一下子沒了脾氣,連爭辯的心思也無,吐出胸中濁氣后道:「既然如此,就算了。」
在華陽宮消磨完下午時間,酉時初刻,靈致與王室親眷陪楚太後用過晚膳后離宮回家。照顧白羆的飼養官和他的弟子趕忙追上來跪拜謝恩,「救命之恩,楊意和徒兒衛期沒齒難忘,日後定當結草銜環,湧泉相報。」
「兩位先起來,我也只是碰巧做個順水人情罷了。」靈致將師徒二人扶起。
「對姑娘來說只是順水人情,於我二人而言卻是生死大事。這份恩情,奴才定會銘記終身。」楊意說完,又拉著衛期朝她一拜。
靈致不再多說,讓他們先起來,叮囑二人日後做事謹慎些。
「姑娘也請小心,奴才二人便不耽擱姑娘了。」楊意說道。
自這日後,池陽縣主高靈致戀慕秦王,在楚太後生辰宴會捨生忘死替秦業擋熊的事迹傳遍咸陽城大街小巷。
時人最愛聽少年君王與傾國佳人的香艷故事,很快靈致的名字跟著秦業傳遍天下諸國。
「這個高靈致是什麼來頭?」陳王聽得心癢,忍不住向消息通達的丞相打聽此事。
「據說是秦王行獵時,從深山帶回咸陽的美人,如今寄養在駟車庶長秦泰家中。細作來說,她獻藥方救了秦國上萬條人命,受封為池陽縣主。」丞相回答道。
陳王沒聽進後半句,捋著鬍子沉吟道:「看來本王也該去山裡轉轉……」
丞相一臉絕望,不肯再多說一句話。
去年高靈致的名字已傳到洛陽,那時青凰身世還未拆穿,現在,姬昭不得不注意此人。與聖女相似的年紀,且出自南山,傳說還有匹敵姜國女君的美貌。
「不如先去咸陽一趟?」姬昭思前想後,向焱一提議說。
焱一也覺可行,是與否,見面后算一算就清楚。
姜國璧城清虛宮,正是晌午時分,三三兩兩的術士坐一處用午飯聊天,其中一人說道:「聽說師叔已下令讓一隊人馬秘密潛入秦國,讓他們想辦法拿到高靈致的血。」
一旁默默進餐的金闋,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他記得那姑娘,約莫十四五歲的模樣,生得艷色絕世,較之女君更光艷逼人。去年他費了不小力氣,才在秦業和王翊眼皮底下拿到她的血。
早知今日,他何苦將她的血扔進護城河?
師兄弟們看到吃蒼蠅一樣難受的模樣,忍不住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金闋食不知味的扒了幾口飯,立刻去紫宮求見太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