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神

血海腥風中王翊毫髮未損，身上濺滿敵人的血。他單手提著狼妖的屍體，不顧一切的往前衝殺，他氣勢強勁，無人可擋，看得在場所有人遍體生寒。血腥味激蕩起他骨子裡的殺性，他如戰神降臨，所過之處皆是修羅場。

太可怕了。

與平日里所見溫潤儒雅、笑若春風的王翊判若兩人。

焱一師兄弟三人看著王翊渾身殺氣的恐怖模樣，心生怯意步步後退。再這樣下去，他恐怕會殺光這裡的所有人。

「王將軍，不要再殺人了。國師大人，你們放他走吧。」靈致忍著懼意高聲喊道。

打鬥停了下來，圍在王翊周圍的士兵惶恐不安的握著長戈，目光閃躲。而王翊手中長劍猶如貪婪嗜血的妖怪，不饜足的發出嘶鳴，它的主人更是毫無俱意，準備隨時取人性命。

太蒼看著剩下的兵丁，又看了看身側的焱一和執天，帶著剩下的人擋在琅嬛之外，對王翊道：「王將軍一人離開姜國可以，若想帶走聖女，我姜國即便出動所有兵馬也要爭上一爭。」

話間，白鉞也帶著上千甲士到了。他看到地上的屍體、被血染紅的土地和新芽，登時愣在原地，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他，也從未見過如此血腥恐怖的場面，站在屍山血海中的王翊更是可怕至極。

王翊看了靈致一眼，點了點頭后，提著他還在淌血的劍離開。所有人主動退開，為他讓出一條路來。

太蒼著實氣憤不過，奪過一士兵手中的弓和箭，瞄準王翊后心窩射去。王翊警覺，並未回頭，直接抬劍將箭擋了回去。

那箭如長了眼睛一般，直朝太蒼飛去，正中他右胸腔。

「國師，下次我會直接瞄準你的喉嚨。」王翊頭也不回地警告道。

扶著太蒼的焱一和執天更是心驚，這就是讓妖魔聞風喪膽、這就是名震天下的王翊的實力嗎？從前他們只是耳聞，今日一見，實在讓人毛骨悚然。

無人再敢偷襲王翊，只能目送他離開。

靈致見王翊平安，心中大石頭終於落地，對上那風流倜儻的中年男人的目光，她心頭一顫，慌忙轉身小跑著躲進石樓里。

她聽說姜國丞相白鉞風華無雙，容顏冠絕天下。剛才那個男人是白鉞嗎？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壞人，就像那個太蒼和焱一一樣，無端的讓人心裡發毛。

「國師，我女兒回來了嗎？」白鉞振奮地走到太蒼身邊問道。

太蒼中箭傷及心肺，被焱一和執天扶著才勉力支撐，「是，回來了。丞相，請你派國中高手攔下王翊，決不能讓他回秦國，否則秦業蘇醒過來後果不堪設想！」

白鉞朝琅嬛內看了一眼，心裡有了計較，「快些送國師回璧城治傷，剩下兵士留下嚴加看守琅嬛，順道把這裡清理乾淨。」無論王翊還是秦業，都必須死，只有他們都死了，靈致才會心無旁騖的留在姜國。

兵士分散開來，每隔十步站一人，將琅嬛團團圍住。白鉞親自護送太蒼下山，命人請御醫來為他診治，同時下令關閉各個關口，見到王翊直接就地正法無需上報，送上其首級者賞千金。

執天回看琅嬛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堆積如山的死屍，不忍的閉上雙眼：「可憐。」

御醫拔出刺穿太蒼胸膛的箭鏃，替他包紮好傷口，「國師先前無故損耗太過，現在又中箭無疑是雪上加霜，痊癒怕是不可能了。」

姜離羅猶豫片刻，吩咐宮人道：「去將我宮中的千年紫靈芝取來給國師治病，爾等不必勸說，國師也不必推辭。您為姜國勞心勞力，為國而傷，無論多貴重的葯都用得，姜國未來還要多多仰仗國師。」

太蒼感激萬分：「多謝君上賜葯。」

只服下一小塊，太蒼身上傷口迅速痊癒，他衰老的容貌也逐漸恢復往昔。

焱一見了驚嘆不已，暗忖姜國雖然衰落，壓箱底的好東西卻不少。正欲討要紫靈芝之際，就聽白鉞道：「焱一先生，你為何在姜國？」

不等他辯解，白鉞突然向他發難：「身為偷走我女兒的幕後主使，你有何面目在此？」他拔劍指著他的喉嚨，若非太蒼阻止險些喪命於此。

「丞相手下留情，大師兄是我請到姜國來的。」太蒼說道。

白鉞不解地看著他，「為何？」

「為了殺秦業。」太蒼將他們先前的計劃和盤托出，任務失敗，弄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實在難堪至極。「噬魂陣不止能敗人魂魄，更能損耗其五臟六腑和精元，我們雖未能取其性命，卻也讓他生不如死。所以必須劫殺王翊，不能讓他將靈藥帶回秦國。」

白鉞卻疑問道：「姜國立國至今，除了出嫁前的嫁妝，聖女不能將任何東西帶出琅嬛？靈致如何能隨意拿其中的草藥？」

「這就要問女君了。」太蒼說道。

姜離羅怔了怔，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其中原因。」年少時她也不信這條鐵律，試圖拿走奇珍閣里她喜歡的玉石項鏈和手鐲，結果什麼也帶不走。

「也許聖女受上天眷顧，不受祖制約束。」太蒼曾為靈致算命，知道她生來不凡，或者這只是她的特權之一。

能取琅嬛內的任何東西，白鉞和焱一都為之一振，心裡有萬種盤算，嘴上不說一個字。

「到底如何等我們見到她再說，國師先好好休養。」姜離羅卻是又悲又喜，「我去那邊看看。」

白鉞想到那一地死屍和被血染紅的地，阻止道：「那邊有髒東西，等清理乾淨了再去。」

姜離羅欲反駁，想了一會兒還是點頭同意：「聽你的，我先回辰芳殿，後邊的事你們商量吧。」她不通國政，更不懂陰謀詭計，她和她的數位先輩一樣，是被刻意培養成的廢物傀儡。

她離開后，白鉞突然變了臉色，厲聲喝道：「來人，將焱一拿下投入監牢！」此人十五年前使計搶走他女兒，讓姜國亂了十五年，讓他損失難以計數的寶藏，現在又生出這麼多變故，決不能輕易放過焱一，更不能讓他回周國和姬昭沆瀣一氣謀算姜國。

焱一早有防備，趁他們說話間悄無聲息地召來與他結契供他驅使的白鶴精，「白丞相，後會有期。」

巨大的白鶴展翅高飛，載著焱一飛離璧城。現在唯一要緊的事是幫天子搶人，只要拿下聖女，周室復興有望。

「國師，攔住此人！」白鉞又氣又急，焱一狡詐，詭計層出不窮，若讓他逃脫恐又生變故。

太蒼搖頭：「為今之計只有嚴守國境與各大關口，防止任何可疑之人潛入姜國。」

盼了十五年好不容易等到今日，白鉞怎能讓外人再將靈致奪走？當即命令全國戒嚴，若國中有任何可疑之人，任何非姜國口音者格殺勿論，又往琅嬛曾派人手，將靈致看牢了。

離開白鉞太蒼等人的視野后，王翊沒入山林之中，他輕功卓絕，在樹間遊走飛躍，很快離開北川。甩開姜國追兵，一路策馬急行，終於在次日中午回到咸陽。

他匆忙回府換了一身衣裳馬不停蹄趕去王宮，李興見到人振奮不已，抹著淚上前引他入太極宮，不過：「王將軍，夫人呢？」

「此事說來話長，先救王上。」王翊面露難色。

李興察覺事有蹊蹺，但沒再問一句話，將他引入宮內。秦泰等人看到王翊回來，皆鬆了口氣，「總算回來了，葯拿到了嗎？」

「已經拿到了，此葯只需舂碎兌水喂王上服下即可。」王翊將神芝草和龍骨交給夏御醫。

夏安接過大吃一驚，這都是傳說中的神葯，如今只有琅嬛內才有。莫非左將軍去了姜國？

李興見夏安呆愣半晌，一會兒望著手中草藥發獃，一時又不可思議的看著王翊，不禁催道：「救王上要緊，夏御醫請快些。」言罷親自請他去煎藥。

夏安心裡滋味萬千，雙手顫抖的將葯搗碎兌水。李興見他恨不得自己喝下的模樣，奪過葯碗端去正殿，交給秦施喂秦業服下。

神芝草起效神速，秦業才喝下一口便有蘇醒跡象，咽下第二口后睜開眼睛。他目光幽幽巡視殿內一圈，道：「發生了什麼事？」

「王兄，你先將葯喝完，喝完了再細說。」秦施見他蘇醒又驚又喜，秦泰等人亦是歡喜不已。

秦業端過葯碗，一口將剩下藥汁喝完，只覺滿口苦味和草腥味，卻覺得精神百倍，好似積埋在體內的濁氣一掃而空。

「說。」

夏安等人曉得他們要說王室秘辛，識趣的退下。

「啟稟王上，七日前您突然暈倒，宮中御醫束手無策，經王將軍查看后才知，您中了邪術。後來王將軍和高夫人破除邪術將您救回，只是您仍昏迷不醒，王將軍便同夫人外出求葯。不過這葯當真奇效，您服下后立刻就醒了。」李興仍覺神奇，那平平無奇的草竟比醫家的靈丹妙藥還有效。

秦業聞言皺眉，「何人算計本王？」

「是陰陽家的三位。去年八月他們便開始布陣，利用先王遺體聲東擊西，引臣與駟車庶長在衛、晉、姜、楚四國奔走，不想他們卻在咸陽造子布局。臣一時失察，讓王上陷入他們所布下的噬魂毒陣之中。」想起事前種種，王翊愧疚不已。

「王兄，你不知道那時有多可怕，你毫無預兆的暈倒，突然像被妖怪吸走精元血肉一樣，幾乎變成一具乾屍，整個秦宮上下都慌了。幸好阿翊和靈致有法子，破了那噬魂陣。」秦施忽然想起，已四日不曾見到靈致，疑惑道：「靈致呢？」

秦業也看向王翊，王翊似有不忍，上前一步跪下，道：「夫人在姜國，拿到神芝草和龍骨后，遇到太蒼帶領的上千姜國甲士。臣無能，無法將夫人帶回秦國。」

「所以姜國那邊知道了？」秦業的話聽不出喜怒。

「是。」王翊說，「高夫人在琅嬛內等王上，臣亦承諾要將她接回來，求王上派兩千甲士給微臣。」

秦業沉默許久后說道：「本王親自去接。來人，傳丞相，擬一道國書送去姜國。」叫上李興，疾步回宣室殿。

秦施雲里霧裡摸不著頭腦，左看右看一陣湊到王翊身邊，「靈致怎會在姜國？你怎能將她一個人丟在那裡？」

「靈致是姜國聖女，我又恰巧知道從琅嬛內取走東西的法子，為救王上，我只能帶她去那裡。太蒼在琅嬛的結界上施了咒法，靈致因此被發現。他們人多，靈致為救王上，也為了不給我添麻煩，將葯交給我后躲進琅嬛之中。」王翊無奈說道。

秦施驚訝，「你和王兄早就知道靈致的身份了？」

「起初只是猜測而已，帶她去琅嬛也只是想碰運氣。結果如你所見，眼下我不知說好還是不好。」王翊苦笑，如果不去姜國秦業性命堪憂。現在靈致捲入是非漩渦中，想從中抽身絕非易事。

秦施怪他瞞著自己，怪他逞強不多帶些人手過去，生氣挫敗之餘又覺情有可原，靈致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些責備的話最終沒說出口，「你還好嗎？王兄現在沒事了，你快回家歇會兒吧。」他的臉上多久沒有出現倦色和無奈了？

「我很好，還撐得住。」王翊笑道，「這三日你照顧王上辛苦了，先同伯父回府歇息。等養足了精神，我們一起去姜國。」

秦施想捏碎他臉上的笑，故作兇狠一番后自己先泄了氣，「好，我們一定要將靈致完好無損的帶回來。」姜國是非之地，靈致在那裡只怕不易全身而退。

是夜，秦業親擬國書，派遣使臣送往姜國，讓姜國送還靈致，若不同意，便讓王翊帶領陳兵邊境的二十萬大軍踏平姜國。

諸國王室貴胄還未收到姜國找回聖女的消息，便被突然發難的秦國嚇得不輕。不過很快知道秦業出兵緣由，原來秦業的女人被姜國扣住了，至於為什麼被扣下，因那女子是姜國失蹤十多年的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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