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操碎心
崎嶇的山路上,十餘匹駿馬在快速的賓士。
打頭的是一匹通體純黑色的寶馬,騎馬之人身穿軟甲,黑髮被束於頭頂,腰腹前傾,很奇怪的是,肩膀卻下意識的保持垂平。
馬屁股後面吊著一隻肥碩的土鼠,被顛得左搖右晃。
騎馬之人正是周雲硯,他之所以拉直肩膀,是因他將一隻變小了的樹精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防止血仙在途中摔下去,周雲硯用他束髮用的預備布帛,將血仙綁在了軟甲里側,除非軟甲脫落,否則血仙絕對掉不下來。
血仙坐在院牆上看過其他人騎馬,更多的是在戲檯子上,武旦坐騎馬狀,雙腿搗騰的飛快。
周雲硯的寶馬是他父親周震替他挑選的,萬里挑一的好馬。
說起奔跑的速度,若說它疾如風的話,那是有點吹。
但與普通的馬相比,速度是極快的。
今日馬兒不知為何,從出發時就有些焦躁,奔跑起來更是像受驚一般,四個蹄子一齊騰空,奔出來了逃亡的架勢。
血仙覺得這匹馬兒頗有靈性,無論是數百年妖怪的遁地虎,還是千年的血仙,都讓馬兒警覺恐懼,受驚的直接表現就是瘋跑。
由於領頭馬的心煩意亂,導致整個馬隊的速度都提升了一個等級。
離遠了看,還以為這一幫人馬在執行什麼生死急速的任務。
血仙獨自一精趕路時,腳程雖然快,但與騎馬的感覺完全不同。
尤其血仙是一個不怎麼愛運動,一千年僅在那一畝三分地晃蕩的樹精,非常喜歡騎馬這種解放雙腿的趕路方式。
她決定到了邊關,便讓周雲硯給她弄匹馬,她以後也要騎馬出行。
迎面吹來的涼風非常舒服,春日的風是不同的,帶著春日獨有的味道。
周雲硯的頭髮很長,發尾來回垂盪,總會在血仙眼前蕩漾,就像戲台上垂下來的帘子。血仙轉頭看她的情郎,周雲硯目視前方,專註的騎馬。
他的脖頸修長,用力時,脖頸兩側的青筋會微微鼓起。
血仙在軟甲里呆夠了,身子再一次縮小,輕鬆的從髮帶裡面鑽了出來。
留意到血仙動作的周雲硯:「……」
他生怕血仙被甩下去,連忙小聲道:「你怎麼出來了?」
馬兒奔跑的腳踢聲很大,後面的人聽不到周雲硯的說話聲。
只見血仙的雙手化成了兩條長長的柔軟樹枝,平時將各種飛禽走獸轉眼間化為血水的樹枝,此時非常溫柔的勾住了周雲硯的脖頸。
一個借力,血仙就竄到了周雲硯的脖子旁。
周雲硯脖頸周圍的感覺變得格外的清晰,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血仙似乎將她的臉貼到了他的脖頸上,左右蹭了蹭。
周雲硯緩緩咽下一口唾液,血仙好奇的打量他大大的喉結,道:「你再咽一口。」
周雲硯當做沒聽見,血仙也不催他,像玩耍一般,摸一摸他的下顎,拽一拽他的胡茬,一會又把他的頭髮當樹藤爬。
閉合的口舌難免生津,周雲硯實在忍不住吞咽口水的慾望,又咽了一口唾液。
血仙早早等在他的喉結前,抱住他的喉結,感受那塊骨頭像大球一樣劃過她的臉蛋、胸口,肚子。
玩夠了喉結,血仙又把手臂拉長,變成項鏈的長度,她像吊墜一樣,在周雲硯的身前來回蕩。
周雲硯真是跟她操碎了心。
沿途兩邊多樹枝,周雲硯怕哪截樹枝把她颳走,騎馬的時候還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又怕她一個沒掛住,胳膊折了或者腿斷了,那麼小的東西可怎麼找。
騎馬拐彎,或者有坑窪的地方,他就伸手扣住她,捂在自己的胸口,低聲道:「莫要再盪了,小心掉下去。」
低頭看血仙,沒有他掌心大的人兒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像孩童一般。
血仙伸腿,腳尖竟也生出樹枝,似尾巴一般軟軟的勾著周雲硯的尾指,道:「有雲硯拴著我,掉不下去。」
周雲硯急道:「要是你腿斷了可怎麼辦?」
血仙:「斷了自會再長。」
剛說完,血仙拴在他手指上的枝條就斷了。
周雲硯:「……」
他的心臟隨著顛簸的馬匹,跳到了喉嚨眼,眼疾手快的將血仙按在胸口。就見一支軟軟的樹枝從他的指縫伸了出來,重新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你看,這不就又長出來了。」
「你是故意的?」周雲硯怒道。
血仙見他生氣,左腳也生出一條樹枝,勾住了周雲硯的大拇指,鬆開雙臂,一躍站到了他的掌心。
周雲硯騎術了得,右手扯住韁繩,左手托著她。
「你生氣了?」血仙喜歡與他親香,抱住周雲硯的大拇指,用粉嫩的臉頰蹭了蹭。
血仙不懂羞怯,周雲硯可不一樣。
一個昨夜還與他在夢中荒唐之人,變成了小小的嬌姑娘,示好似的摟住他粗糙的手指。
他常年練武,全身遍布大小傷痕無數。寬大的手掌和指腹上,長著又粗又硬的厚繭、血仙整個人都是軟的,就像柔軟的花瓣,他是不敢抓,也不敢蹭。
周少將軍心底竄出一股熱氣,清了清嗓子,溫和的道:「我信你便是,別用臉蹭我的手指。」
他的手繭太硬,怕蹭破血仙的一身細皮嫩肉。
血仙歪頭,打量了幾眼他的手指。
別說他的手指,就是用玄鐵鑄的斧頭劈,也無法傷血仙分毫。她是地荷花樹化成的人兒,不說銅皮鐵骨,也不是凡間的東西能傷得了的。
周雲硯左手手指微動,道:「我常年舞刀弄棒,手掌粗糙得很,莫傷了你的皮肉。」
血仙抬起小小的手臂,像摸巨大的石碑一樣,去摸周雲硯的大拇指指腹,道:「我乃樹精,就算傷了皮肉也會再生,無礙的。能與雲硯親香,我心中歡喜,便是薄繭,我也喜歡。」
樹精說得坦蕩,周雲硯聽得耳根火燒火燎。
「莫要說胡話。」
血仙知他這句話不是訓斥她,在他的手心稍作停留後,以免打攪他騎馬,她雙臂伸出藤蔓,勾住他的肩膀,回到了他的肩頭。
周雲硯看了眼空空的手掌,輕輕的握了握。
一行人清晨出發,如今已經行了兩個時辰。
血仙本就剛化成人形,趕了這許多里路,昨夜又披星戴月的埋頭苦幹,不禁有些睏乏。
她順著周雲硯的衣領,滑進了他的胸口,在衣襟與軟甲交匯處的凹陷里找了個位置,蜷縮起手腳,對周雲硯說了聲:「我睡了。」便打起盹兒來。
周雲硯感覺她滑進了自己的衣襟,身子一僵,便聽到了她的聲音。
血仙扯過周雲硯的頭髮,像被子一樣蓋在身上,很快便睡著了。
從清晨遇見血仙起,她便又撲又抱,一刻不讓周雲硯安生,此時安靜的窩在他胸口睡覺,看起來乖極了。
周雲硯的頭髮隨著馬兒的奔跑來回甩盪,因此,血仙一會有被子,一會沒被子……
周雲硯眼睛掃了一圈,馬背上並沒有其他東西,只得將之前系在他軟甲上的髮帶解下來,像寬面一樣卷了卷,蓋在了血仙的身上。
怕血仙吹風會冷,周雲硯想著她已經睡著了,便將她包裹著放到了內袍里側,用外袍和軟甲蓋好。
先不說血仙和他究竟有什麼前塵,若是血仙想害他,昨夜有大把的機會。
她對他沒有絲毫的惡念。
所以他理應護著她點,周雲硯對自己說道。
過了晌午,途徑一處茶棚,周雲硯舉起右臂,示意士兵們停下來在此處休息。
放馬兒們在一旁吃草,周雲硯等人要了幾壺涼茶和簡單吃食。這種沿途供歇腳的茶棚,能提供的就只有些粗糧。
邊關少吃食,周雲硯在邊關什麼都吃過,不重視口腹之慾,能填飽肚子便可。
「將軍,今晚是繼續趕路還是找個地方歇腳。」袁副將給周雲硯倒了杯茶,看了眼日頭問道。
周雲硯喝了口茶,道:「繼續趕路,爭取早點回去。」
茶棚的大娘端來了一簸箕乾糧,周雲硯拿起一個,大口咬了下去,嚼著道:「等過了俞燕山,就找個地帶你們吃頓好的。」
過了俞燕山,離邊關就只有二十天的路程了。
周雲硯雖然年齡不大,但論心性和武功,眾人無不豎大拇指。就說這張嘴就能喝一口黃沙的邊關,有幾個背景顯赫的嫡長子能呆下去?
如果能呆下去,又有幾個真的能和士兵吃一樣的苦?
周雲硯他能。
幾月不食鮮果,滿嘴起大泡,他也能咬緊牙關繼續練兵。
試問少將軍都能如此,他們做手下的怎麼能喊苦?
眼角看到自己的寶馬黑雲動了動,周雲硯看過去,就見當了一路死老鼠的遁地虎不知怎的,一盪就掉在了地上。
隨後一步三晃,四腳著地的爬了過來。
周雲硯:「……」
他都把這隻「鄰居」給忘了。
「這土鼠是只活的?真肥啊!將軍留著晚上吃的?」
袁副將眼冒金光,盯著遁地虎直淌口水。
遁地虎猛地打了個哆嗦,在心裡不斷咒罵樹精:這還沒到邊關呢,這土匪似的士兵就對他虎視眈眈,他若去了那不毛之地,不得成戲文里的唐僧肉?
遁地虎下定決心,到邊關他立馬變成人形!
周雲硯輕咳:「這隻不能吃。」
袁副將不解:「這麼肥,不吃拿來做什麼?」
遁地虎眼睛盯著菜餅子,顧不得廉恥,雙手合攏,啪啪作揖。
他跟樹精不一樣,那樹精吃飽一次能挺好久!他是富貴命,必須頓頓吃米面,要不然准得瘦。
望著像狗一樣作揖的遁地虎,周雲硯眉頭微動,把手裡的餅子扔給了他。
……妖,都這麼放得開嗎?
袁副將可惜的看著菜餅子,追問:「為啥不吃啊,將軍,你看它的毛,做個皮帽子多暖和!」
袁副將的心裡,已經把遁地虎從裡到外安排明白了。
周雲硯想了想,眼睛看向別處道:「不能吃……它,我用來配崽。」
袁副將大手一拍:「將軍,妙啊!這種土鼠,我在邊疆確實沒見過!配崽好!」
遁地虎尖尖的嘴巴一頓,心裡想:呸!老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周少將軍和那樹精,都不是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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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般大小的仙兒(作者逐漸露出痴漢笑容)
哎,可惜,周少將軍太正經……咳咳,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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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某些原因
簡介改了
內容不會改,忽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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