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四十:深淵
年良實際上還是有些混亂,只不過他現在已經搞清楚了真相。就在他尋思下一步如何做的時候,書房的門開了,從門外走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夏侯。年良看著夏侯出現的時候很是詫異,但他很快意識到,眼前的夏侯不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人,因為眼神和臉上的神情完全不一樣。
夏侯看了一眼年良后,徑直走向田重遠。田重遠笑道:「看樣子是都辦妥了。」
夏侯也不說話,而是對田重遠說:「按照約定,來吧。」
田重遠微微點頭,直接伸出手指將自己的一顆眼球扣了出來,奇怪的是,眼球被扣出來的時候竟然沒有鮮血流出。待眼球落在他掌心后,夏侯伸手抓了過來,轉身看著年良:「吃下去。」
年良一怔,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是自己!?為什麼要自己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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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涯趕到黨向國處,在得知了黨向國先前查到的事情真相后,意識到自己犯了致命錯誤。可是,無論兩人怎麼想,也想不出夏侯殺人的理由,難道說夏侯是為了幫助年良嗎?就算如此,夏侯也不可能做到幫年良去殺人。
詹天涯滿臉不可思議:「所以,顧家明也是夏侯殺的?」
黨向國道:「我覺得八九不離十。」
詹天涯徹底糊塗了:「為什麼夏侯要這麼做?」
黨向國道:「他不是在幫年良殺人,年良也沒有任何動機和理由來殺死這兩個與他毫無關聯的人,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
詹天涯突然間想起一件事來:「王國平暈倒再蘇醒后被診斷為老年痴獃,這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而且,王國平暈倒后,第一個與他接觸的人就是夏侯。」
黨向國緊張起來:「什麼意思?」
詹天涯道:「王國平體內有下屍蟲,這是已經確定的事情,那麼下屍蟲會不會轉移呢?」
黨向國道:「你是說,下屍蟲轉移到了夏侯體內,所以,夏侯才會變成這樣?」
詹天涯道:「對,所以,我們現在不應該去揣摩三屍蟲到底是什麼,我們得先找到夏侯和年良。」
黨向國拿起對講機,緩了緩道:「夏侯,你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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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良看著夏侯掌心中的那顆眼球,滿腦子都是問號,就在此時,夏侯腰間的對講機內傳來黨向國的聲音:「夏侯,你在哪兒?」
夏侯沒搭理對講機,而是看著年良道:「這原本就應該屬於你,凝神殿下。」
什麼?凝神殿下?年良更疑惑了,他完全搞不懂夏侯到底在說什麼?而在夏侯身旁,已經被挖出眼球的田重遠依舊滿臉微笑,似乎眼球被挖出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影響。緊接著,田重遠做了一個更讓年良驚詫的舉動,他竟然解開自己胸前的衣服,拔出刀來對準了自己心臟的位置,然後慢慢割開一條口子。
「不要!」年良要上前制止的時候,夏侯卻控制著從田重遠傷口處流出的鮮血直接制住了年良的腳踝,鮮血化成兩條血蛇纏住了年良,讓他無法再上前半步,無論他如何用力都無法掙脫。夏侯也趁著此時轉身作勢要去取田重遠的心臟,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年良看到夏侯腰間的對講機,奮力向前一抓,抓住對講機后按下道,「布後街135號!快來!」
對講機另外那頭的黨向國和詹天涯聽到傳回的是年良的聲音,立即帶著人朝著布後街135號奔去。
夏侯則是奪下對講機,扔在地上踩得粉碎,隨後直接徒手將田重遠的心臟取出,緊接著便左手拿著心臟,右手拿著眼球走向年良:「等你完全清醒過來,你就會知道自己先前那麼做是多麼的愚蠢了。」
年良道:「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但是,我不會聽你的。」
夏侯不語,只是控制著鮮血化成的血蛇將年良直接制住,又將他按倒在地上,隨後拔出匕首瞄準年良胸膛的位置,看樣子似乎是想將田重遠的心臟直接塞到年良的體內。就在匕首刀尖即將割破年良皮膚的那一刻,大門被人踹開,而出現在門口的竟然是黑暗年良。
夏侯在看到黑暗年良的那一刻為之一愣,但很快笑容浮現在了臉上,就在他起身要說什麼的時候,面部卻被黑暗年良直接踹中。夏侯整個人飛出去的那一刻,黑暗年良抬腳驅散開周圍的那些血蛇,但是他的行為無濟於事,血蛇們反而是撲上去制住了黑暗年良,黑暗年良似乎不會說話,只能發出憤怒的聲音。
院內的年成凱正準備出手的時候,詹天涯和黨向國已經帶著人衝進屋子裡來,在看到兩個年良的瞬間都很吃驚,隨後又看到了倒地身亡的徐南星,還有緩緩起身來的夏侯。
「夏侯!」詹天涯持槍瞄準夏侯,「放下武器!」
夏侯露出不屑的笑容,在他抬手的那一刻,更多的血蛇從田重遠的體內鑽出來,朝著詹天涯、黨向國等人撲去。詹天涯毫不遲疑地開槍,槍響后,子彈命中了夏侯的肩頭,夏侯無動於衷,只是偏頭看了一眼,繼續朝著年良走去,不過這次他卻是來到了黑暗年良跟前,直接一刀刺進黑暗年良的胸膛。
「呯——」詹天涯開了第二槍,隨後是第三槍,一槍命中夏侯的胸膛,一槍命中夏侯的額頭,夏侯中槍後身體略微晃動然後倒地,周圍的那些血蛇也立即化為了一灘灘鮮血不再活動。
年良和黑暗年良獲得解放后都朝著對方看了一眼,緊接著,黑暗年良一個翻滾拿走了夏侯手中的眼球和心臟,從夏侯體內鑽出的那條三屍蟲也直接鑽進了黑暗年良的手背中,緊接著黑暗年良破窗而逃。詹天涯邊追邊開槍,直到打光了所有子彈,其他的8424特工也追出院內,朝著爬上屋頂的黑暗年良不斷開火。
黨向國走到年良跟前查看,確認年良沒受傷后看向已經死去的夏侯。年良緩步走到夏侯跟前,就那麼看著。黨向國看著夏侯的屍體,心裡雖然難受至極,卻沒有表現出絲毫悲傷,對於黨向國而言,這種事算是「習慣」了。從戰場開始,他已經無數次親眼看到戰友倒下,加入8424后也見過自己的學生死在眼前,他崩潰過無數次,而這些崩潰最終將黨向國變成了一個他人眼中鐵石心腸的人。
年良並沒有說別的,而是抓緊時間將自己所獲知的情況合盤托出。黨向國聽得目瞪口呆,完全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也沒想到另外一具屍體根本就不是徐南星,而是被他們誤以為早就死去的田重遠。最重要的是,無論是田重遠、王國平亦或者夏侯,他們應該都不是按照個人意願做出的這些事,都是被三屍蟲控制,所以,三屍蟲應該是具有獨立意識的個體,並且三屍蟲最終的目標就是年良。
年良說完后看向黨向國:「黨老師,這些事我應該負全責。」
「年良!」黨向國不知為何脾氣上頭,「你為什麼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年良卻堅持道:「給我點時間去查清楚怎麼回事,等我查清楚后,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也會給死去的夏侯一個交代。」
黨向國道:「年良,夏侯的死和你沒關係。」
「和我有關係!」年良厲聲道,「如果當初我沒去工大上學,沒有遇到夏侯,就不會發生今天這些事,夏侯是無辜的,這些死去的人都是無辜的,全都是因為我。」
說罷,年良轉身離開,黨向國站在那,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然後緩慢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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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涯當然追不上黑暗年良,只是一會兒工夫黑暗年良就消失在建築群中。詹天涯拿出對講機來,毫不遲疑對所有人下達了命令,那就是以年良為目標進行全城通緝,絲毫不管逃離的那個是否是原本的年良。
詹天涯下達命令后,一轉身就看到年良,周圍的那些8424的工作人員也下意識舉槍,但回過神來意識到兩人穿的衣服完全不同后這才放下槍。
年良還未開口前,詹天涯就先行問道:「那東西是什麼?」
年良道:「我的黑暗面。」
詹天涯持槍瞄準年良:「你得跟我回去。」
年良搖頭:「抱歉,我做不到,我得去查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詹天涯一個眼神,周圍的8424工作人員立即持槍圍住年良,那架勢絕對不會讓年良離開。就在此時,黨向國走了出來:「都讓開,讓他走。」
工作人員聞聲都放下槍讓到一側,只有詹天涯繼續持槍對準年良。
黨向國上前,站在槍口前道:「詹天涯,夏侯死了。」
詹天涯聞言一愣,好像才恢復記憶一樣,整個人的表情都變了。黨向國上前拿下他手中的槍后,詹天涯拔腿就朝著院內衝去。年良一句話沒說,直接離開。
「年良!」黨向國開口道,「我們不是敵人。」
年良只是略微駐足,然後快速離開。
黨向國回到屋內,看到詹天涯跪在夏侯跟前,就那麼跪著,沒有任何錶情。黨向國示意其他人不要進來,自己則是走到詹天涯跟前。
黨向國低聲道:「詹天涯,你的職務被暫時解除,案件由其他人全面接手,這件案子告一段落,聽懂了嗎?」
「是。」詹天涯低聲回答,他的大腦現在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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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腦子裡只有「逃離」二字的年良,在回到琳琅餐館得知母親被槍擊后直接崩潰了,瘋了一般衝到醫院,看到的只是母親夕凌冰冷的屍體。驚鯢、滅魂、卻邪和真剛站在一側不敢說話,年良也沒有任何悲傷的表情,雖然他很想哭,可就是哭不出來。
許久,年良看向驚鯢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
驚鯢等人不敢拒絕,但也不敢離開,只得守在走廊上,但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麼,只得派一個人回去通知呼景盛,可沒想到呼景盛已經來了。呼景盛在掩日、斷水、轉魄和懸翦的陪伴下來到醫院,但也沒有走進停屍房內,而是站在外面等待著。只是,呼景盛沒想到的是,半小時后,他竟然看到了年成凱出現在走廊上。
年成凱出現的那一刻,呼景盛都以為自己眼花了,他使勁兒揉眼,確認沒看錯后,緩步上前要跪下,被年成凱制止:「景盛,你老了。」
呼景盛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半天才道:「師父,你一點兒都沒變。」
周圍的琳琅八劍此時才明白,眼前的人就是呼景盛的師父年成凱,也是呼景盛口中那個如神仙一般的人物,不過,他們怎麼看都看不出來年成凱的年紀比呼景盛要大很多,如果真的如呼景盛所說一樣,眼前人不就是個神仙嗎?
呼景盛又道:「師父,我沒把師娘照顧好,也沒有照顧好年良,都怪我,我應該以死謝罪。」
「景盛!」年成凱打斷呼景盛,「別這麼說,是我不好,不應該把他們都扔給你,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以後,你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師父交代給你的事情,你已經完成了。」
說罷,年成凱攙扶呼景盛坐下,然後走進停屍房內,呼景盛坐下后終於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看到師父健在的喜悅,亦或者兩者皆有。
年成凱走進停屍房內的時候,年良並未抬眼去看他,但他知道來的人是誰。
年成凱站在夕凌的屍體前看著,不發一語。
年良只是淡淡的問:「你為什麼不出手制止這一切發生?我就好奇這一件事。」
年成凱卻說了一句讓人憤怒的話:「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誰也改變不了,就算我出手,我改變的也只是事情發生的時間,而不是事情的本質。你的黑暗面需要你自己去處理,就如我的黑暗面,也需要我自己處理一樣,只不過,我還沒找到處理的辦法。」
年良抬眼看著年成凱:「你也有黑暗面?」
年成凱道:「對,和你一樣,而且我的黑暗面已經很強大了,強大到我已經無法獨自對付了。」
年良立即問:「那年晗呢?」
年成凱點頭:「一樣,都有,這是我們年家人的特質。」
年良問:「那怎麼辦?」
年成凱道:「到時候再說,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帶著年晗離開這裡。」
年良再問:「離開?然後呢?」
年成凱道:「如果年晗和你我都不一樣,他應該可以拯救這一切,如果他還是和我們一樣,那我們就需要繼續等下去,一直等到最獨特的那個人出現。」
年良只是側頭看著父親,沒再說半個字,因為再問下去,再說下去也毫無意義,只是兩人並不知道這一切的結束意味著新的開始,這原本就是這個世界乃至於整個宇宙的規律。
有人說,死亡代表著永別,但死亡卻可以讓原本多年未見的人重新相遇,所以,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沒有主觀上的真正定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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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天涯停職后,寫了一份詳細的案件調查報告。雖然整個案子其中依舊存在很多謎團並未解開,但因為關鍵人物的死亡和離去,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是——年良到底是什麼?又算什麼?
年良的身份恐怕是詹天涯在加入8424以來唯一沒有解開的謎團。不過,再次重新梳理案件可以推測出一件事,那就是三屍蟲之間是有關聯的。上屍蟲彭琚、中屍蟲彭躓以及下屍蟲彭嬌應該是有某種獨特的呼應,這三隻蟲子都有個體意識存在,而這種意識最終歸納到年良的身上。只不過,年良並未告訴黨向國,曾經被三屍蟲控制的夏侯稱呼自己為「凝神殿下」。所以,在當時,8424也並不知道霾國的存在。
這個整體案子中分為數個單獨的案件,兇手有五個人。最早死亡的是徐南星,徐南星死後田重遠代替了他的身份前往了鶴城,隨後殺死了連蓮、趙磨嘰,回到蓉城后又殺死了王友忠和陳亮。雖然王國平承認王友忠和陳亮是自己殺的,但以後來的能力劃分來看,王國平是無法做到的,這兩人就是田重遠殺的,至於動機,現在已經無從查起,只能推測田重遠這麼做是為了王國平。
也許,當時的王國平就算被附體也無法對自己的親人下殺手,而王友忠和陳亮又發現了王國平的不對勁。要知道王國平原本已經患有老年痴獃,一夜之間老年痴獃治癒了,換做誰都會懷疑。加上王友忠原本就不省心,說不定還與陳亮達成了某種出賣父親的行為,所以,才慘遭殺害。
第二個兇手就是博國維,博國維殺害了婉月。他的目的是想嫁禍給田重遠,達到藏葉於林的目的,只不過手法太拙劣,當時就被發現了。第三個兇手就是黑暗年良,冥耳懸賞的三件案子二十幾號人以及被打殘的博國維都是他殺的。
第四個兇手則是獨孤思成,沒錯,墨敬梓是他殺死的,他自然是雇傭的兇手。獨孤思成之所以要這麼做的原因,首先是為了保命,獨孤思成雖然膽子最小,但他很清楚,以三人的實力要對付呼景盛是絕對不可能的,墨敬梓如果不死,就會逼獨孤思成一起去送死。而且,如果墨敬梓死了,獨孤思成將來還有可能從呼景盛那裡獲得更多的好處。
第五個兇手就是被三屍蟲附體的夏侯,他殺害了顧家明和馬成,理由僅僅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創造出年良和他以及田重遠單獨見面的機會,避免8424出來攪局,但具體的行為目的,只能問如今寄生在黑暗年良體內的那三條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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