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圓謊

柳妃看著謝朝雲，疲憊的眼睛中閃露著點點亮光，對於一個久病在身的人來說，這份光澤實在非常難得。

只有由衷開心的時候，才會有這般神色。

謝朝雲和柳妃原本就交情不錯以前陸承謹沒出生時，她時常來宮中走動，經常和柳妃聊聊天喝喝茶。後面陸承謹出生，因為女兒的身世問題，謝朝雲怕宮中人多眼雜看出些什麼，便減少了進宮走動的次數。

柳妃病重的這個把月里，陸承謹舊疾複發，謝朝雲要每日照顧女兒，也無暇進宮。等在進宮時，卻見了柳飛這般病重不堪的樣子，謝朝雲心中有愧。

她也實在，不願意讓自己身患重病的老朋友失望。

可是，倘若她這個做母親的默許這事，那便是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堆裡面推。雖說皇帝待他們一家不薄，但陸承謹從小女扮男裝，還入過軍隊率軍出征，這是有違大齊例律的。

這個消息透露出去，難保天子不會動怒。天子一怒，後果無法預料。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聖意難揣。跟隨皇帝打江山得到封賞的，後面又被抄家的人，歷朝歷代並不少見。

謝朝雲這會兒也著實難辦，進退兩難。饒是這麼睿智的誥命夫人，一時間也無計可施，她沒有出聲，只是輕輕沉默著。

再觀陸承謹，她的表情就更為複雜了。看柳妃的表情，再聯想起先前八公主同她說的事，陸承謹又怎會猜測不到這其中緣由呢？

陸承謹的心突然一疼，眼睛一酸。因為，她已經很能理解趙嘉寧的良苦用心了。

在穿過來之前，陸承謹也有一個生病的母親，她是單身家庭的孩子，從小就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為了供她讀書，每天打好幾份工，日日夜夜都在忙碌著。

讓人痛心的是，她還沒買大房子，沒讓母親享福，母親就積勞成疾患病去世了。

這是她一生的遺憾。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此時，在她面前的這位病弱不堪的柳妃娘娘眼睛中飽含希望的神色，像極了自己曾經的母親。

因為有著同樣的經歷，她和趙嘉寧在情感上有了共鳴。

什麼深陷漩渦的問題，她現在已經通通不考慮了，只想滿足眼前這位病弱的母親的心愿。

陸承謹輕輕抬眼看了一下趙嘉寧，趙嘉寧的眼眸有苦澀也有哀求，即便不用言語表達，卻也能觸動陸承謹的心緒。

她鼓起勇氣做了個決定，向謝朝雲使了個神色。

謝朝雲瞬間明了，心懸地看著陸承謹。

陸承謹摩挲著手指，深深吸了口氣，語氣有些動容：「八公主國色天姿，蕙質蘭心，能……娶她為妻，是承謹的福氣。」

為了把戲演得更真切些，陸承謹請求母親謝朝雲配合：「娘，你也很開心吧？」

對陸承謹甘願跳進火坑這事，作為母親的謝朝雲，心中非常難過。然而，同時又為自己的孩子感到驕傲。這份精神難能可貴，自己的孩子如此孝順出色，身為母親的她又怎能不諒解呢？

謝朝雲終究還是朝柳妃笑了笑：「是啊，八公主能進我們陸家的門，是我們幾世修來的福氣。」

柳妃眉頭漸漸舒展開，懸在心尖上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她語氣歡快：「如此甚好。嘉寧和承謹兩情相悅，再好不過。我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說不定哪天就去了，我就把嘉寧託付給你了。」

柳妃慢慢側過身來，拉過陸承謹的手：「世子性情儒雅，心地善良，嘉寧嫁給你，一定會很幸福。我這個做母親的，這輩子也沒什麼遺憾了。」

陸承謹寬慰著柳妃的心：「娘娘放心，我必會善待八公主。」

柳妃知道陸家世代忠良，向來言出必行，吐口吐沫都是釘子。她點點頭，十分讚許道：「往後，我就叫你承謹了。閑暇時，你可以常來宮裡走動。本宮見了你，是打心眼裡歡喜。」

「好。」

病人為大，陸承謹現在都依從柳妃娘娘。

柳妃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又緩緩說著：「今兒個，你難得進宮來，多和嘉寧相處相處吧。」

陸承謹和趙嘉寧彼此互看一眼，兩人緩緩退出尚儀宮。撐了傘，行走在雪中。

雪變得小了些，從之前的鵝毛狀到現在的楊柳絮花般。兩人行走在清幽的御花園小道上，四周空曠寂靜，連腳步的回聲都能入耳。

即便隔了一尺之遠，趙嘉寧似乎，也能清晰感受到陸承謹身上的那種壓迫和緊張。

冷冷的空氣讓陸承謹顫慄，同時也讓她放鬆下來。緊繃的神經漸漸鬆開的剎那間，陸承謹長長舒了口氣。

趙嘉寧聲音很輕很柔，卻充滿感激：「方才，謝謝你。若不是你幫我圓謊，母妃知道真相后，一定會非常難過。」

陸承謹轉了轉傘柄，傘頂的雪花簌簌落下，以一種好看的弧度呈現在眼前。

「柳妃娘娘病重，這是她最後的希望，我也不忍心看她失望。」陸承瑾又頓了頓，嘆息一聲，「八公主，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說吧。」趙嘉寧已經把陸承謹當成了盟友。

「你想與我成婚，柳妃娘娘只是其中一部分因素，應當還有許多政治因素吧。」陸承謹實話實說，「我幫柳妃娘娘完成心愿，這沒有問題。但是，我不想深陷奪嫡風波中。我這殘軀已經不起過多折騰。」

「自從我爹戰死沙場后，我娘根本就無心榮華富貴，只想過安逸平淡的生活。實不相瞞，我們原打算等來年開春就離開都城，從未想過參與到宮廷爭鬥中來。」

陸承謹呵了口氣。

趙嘉寧認真想了想，然後也和陸承謹教心：「世子既然這般坦誠，嘉寧也沒什麼可隱瞞你的。和你成婚確實有好幾層因素，一是為了滿足母妃的心愿，二是希望以後可以讓我庶兄幼弟得到倚靠。」

「不過，世子說的也有道理，誰不想過安逸的生活，誰又願意置身這種宮廷風波呢？你不願，本宮也不會勉強。」

趙嘉寧的若有若無嘆息聲，輕輕傳出。

陸承謹仍有疑惑，她如實說著心中想法：「我還有一事想不通。既然公主是想找一個合作夥伴，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選。比承謹出色的人大有人在，比平南侯府更有勢力的望族也存在。以公主的容貌和聰慧，被你折服的王孫公子絕不在少數。既是傾心於你的人，必定願意死生追隨，還怕不會扶持你庶兄幼弟嗎？」

「為何要單單選我？」

趙嘉寧緩緩走到陸承謹身邊，兩人不過咫尺之距。她溫柔一笑，輕輕咬著嘴唇：「如果說，本宮是真的，發自內心的中意你，你信嗎？」

趙嘉寧的笑聲和她的話一樣，勾人心魂。

陸承謹顫了又顫，心底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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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嘉寧：怎樣？

陸承謹：啊……不會吧。感謝在2021-04-1021:29:29~2021-04-1121:02: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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