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節
臘月節這一天的宴會在現代人的建議下改到了下午便開始,晚上著實有些冷,即使火燭夠多,也顯得那園中昏昏暗暗的。幾人下了朝布置過工作便回家換了各自參加宴會的衣服。
許是覺得無聊,眾人出宮準備時約了個賭,看誰下午的桃花多些,排名靠後的要請排名靠前的游湖。評判是桃花的依據是要取得對方一件物品,並且這物品上要有對方的標記。
宴會申時開始,現代人踩著點到了那御花園擺筵之處。之所以踩著點,是有意讓全場都人看到他們,為接下來一個半時辰的宴會之賭預熱。四個宰相加兩個將軍加一個兵部侍郎,一支七人的隊伍帶著各自的家眷,這個顏值拉出去確實是可以頂一支戰力強大的隊伍。其實這場賭對於左僕射而言是很吃虧的,這種場合,男人們都是本色出演,平時早就被人瞄準過了,唯獨她要換張臉從零開始。
還好,她也算是個心機女,在家裡裝扮時選的是漢代的裝扮,標新立異挺能吸引目光的。
開始比賽前她端了杯子去向上面那兩位敬酒,「二聖,三省遣余為代表敬上果酒一杯,祝帝后江山萬代,青春不老。」他們疑惑的看著她,互相用目光詢問對方這女的是誰。
「陛下,娘娘,難道微臣這聲音也聽不出了?」
「南木?」
「正是微臣!」
「今日這裝束是何人為你扮的,還以為是三省哪部官員的女兒。」看來,這新的裝扮還是很到位的,她再次成功的讓人認不出來。
「是中書令的手藝。」她彷彿聽見尉遲在遠處打了個噴嚏。
「妙哉,怪不得那吟月居的女子個個都出塵不凡。」
這酒還能不能喝了,我南木來敬酒,你們卻懷念那個風月場所,還說出如此有歧義的話。明天就把你們看上的那幾個妙人兒送進宮來!
南木又媚笑道:「莫非二聖是覺得下官不是女子?」
「哪裡哪裡,今日你這一妝扮,那些想把女兒嫁出去的怕是沒什麼戲了。」
南木心裡呸道:老子就是個爺們,那些想嫁女兒的也沒戲!
面上卻極為妥貼的送上一個與裝扮相符的笑:「如若如此,那微臣今日或可有賭勝的機會。多謝二聖吉言,微臣先干為敬。」
果然托他們吉言,離開他們不遠,才走到人群的中央便遇上翩翩的少年郎,那少年有些害羞的報上府名來,竟是工部尚書的第三子。唇紅齒白、劍眉星目,有些像年少時的崔慎。
南木但笑不語,他作揖道:「不知姑娘是哪家千金?」
「中書令岳家表妹。」她隨口胡來。
「竟是左僕射的表妹,難怪有些神似。」
神似!如何神似?
她問道:「你識得左僕射?」
「余曾在長安大街上見過一面,風姿英武,女中豪傑。」女中豪傑!南木女中豪傑這個形象竟已深入長安人民的心中了!腦中立即浮現出自己青衣烈馬、執劍仗天涯的樣子。他又問道:「敢問姑娘芳名是……」
左僕射的表妹該叫什麼好呢?穀梁嬗是獨女,連個可以現成撿來表妹的名字都沒有。她那平時還算靈活的腦子竟然卡殼了。
不想,旁邊傳來一聲,「穀梁嫽表妹,你在此處啊。」
南木僵了一下臉,微微轉身向他施了一個女子的禮,「太史令好。」
尚書公子連忙向他也行了一禮,「太史令好。」
太史令很是禮貌的也回了對方一個點頭禮,「公子客氣了,左僕射與我是至交,這穀梁表妹也算是我的表妹了,你眼光不錯。」說得那少年都有些紅了臉。「你們繼續,我去向二聖敬酒。」
南木心裡罵了好幾個來回了:至交你個頭,你要一直與景陽站在一起,咱們那點情分就變成稀薄了。火速的閃遠些!
「原來是穀梁燎,穀梁是古姓氏,非常稀少,不想今日遇上了。青徐海岱之間曰嫽,有美好聰慧之意。配得上姑娘的容姿。」
「多謝公子讚譽。只是家姐囑我早返……」
她想自己這175CM身高,做害羞狀也是極搞笑的樣子,便只是表現了一下為難。
「左僕射乃出仕女子,為人開闊,既帶姑娘出席筵席,定是想你多結識幾位朋友,不知小生可否約姑娘改日出遊?」
「應當可以。只是尚不知如何稱呼公子。」
「小姓齊名悅字原。」工部尚書姓齊。
她本能的往尉遲齊悅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世間還有跟他一個名字的,雖然只是一半。真有緣!
「齊公子,可否將你手中摺扇送與我?」大冬天的,這齊原帶把扇子在身上,都不知道他的形象是誰設計的。
「哦?姑娘也喜歡這梨花?」
「甚是喜歡。」她儘力擠出同好的笑容,真誠且光亮。
「初次見面便有同喜之物,你我甚是有緣,悅便贈與姑娘。」
齊原很是欣喜,連忙將扇子遞上。這是一個極好的開始啊,他很是期待今後的約見。
於是,南木的第一件桃花證明成功拿下。隨後又以同樣的人物設定拿了四件在手。雖然只是五件,但是同樣的話說五次,也覺得膩了,便在人群中找尋那些男人,看看他們是如何被開放的唐朝姑娘倒追的。
她搜了一圈,先挑了孫錦世。
他雖是駙馬,但公主名義上姓崔,是外姓公主,他府門上掛的是孫府不是駙馬府,所以有不少參加過婚禮的姑娘也蠢蠢欲動的。她站在一顆芭蕉後面看那姑娘向兵部侍郎表明心跡。
「孫大人,您與家父都在兵部任職。聽家父講起,您胸有韜略、通古博今……」
孫錦世就一長著白凈的武夫,那歷史水平就一小學生的程度,通古博今一詞讓南木立即笑出來,孫錦世抬頭便看見了她。
因為芭蕉樹在北方能活的不多,即使活著的這個時候基本上也就剩根光禿禿的杆子,沒有半點遮擋。他沖南木瞪了一眼。
那女孩子聽見笑也轉過身來,一看那姑娘的長相當即確認那是兵部尚書的嫡親閨女,那臉龐子就是一張放大了十倍的撲克牌,四四方方有稜有角的。
她問道:「姑娘是哪家的姐姐?」
南木怕孫錦世搞穿邦,連忙報上姓名,「余乃穀梁嫽,左僕射的表妹。」左僕射,即她爹的直接上司。
左僕射的表妹肯定不會是她們的情敵,因為一定是會當貴家子的主母的,她立即施了個簡單的禮,「見過穀梁姑娘。」
「好說好說。我只是來問問孫兄可有看見家姐,不想打攪了,你們繼續、繼續。」
孫錦世連忙聲:「我知道我知道,我帶你去。」
南木笑著拐了他離開那片芭蕉林,「你不會怪我攪了你的桃花吧。」
孫錦世也笑了,「這個實在太難看了,攪了也好。我也真是被你們帶壞了,居然玩這麼無聊的遊戲。」
南木卻搖搖頭,「其實,與其說是遊戲,不如說是一種測試。如今長安城中有些階品的官員都在這裡,如果沒有暗示,你以為那些姑娘會盲目的衝上去?她們能衝上來,就表明了父輩或兄長的陣營。你看那邊,太史令是朝中有名的王老五,所以身邊圍了不少姑娘,那邊御史大夫雖有正室,但公主允他納妾,所以身邊也有姑娘。相反,若木與你,新娶了公主,雖然有人想表明立場,但他們無法估計這個可能性,所以姑娘並不是最多。」
他看了一眼南木手上的東西,「看來你收穫頗豐嘛。」
切,「我是煩了,不然應該更多。」
正說著,又有姑娘向孫錦世走來,南木笑著去尋別的熱鬧看。
轉過亭子便聽到有姑娘在說話:「為何,是余哪裡不好么?」
「不是你不好,是我有喜歡的人了。」雖然隔著密密的雞窩竹,但這聲音分明是國師的。
「余曾聽聞國師思慕左僕射,可僕射大人已嫁中書令為妻。」
她一個當事人,躲在竹叢后聽有關自己的對話,也是很搞笑的事情。
「所以呢?」
「余父為御史中丞,時常在家中提及國師風采,說是『上馬可戰、下馬能治』的良臣,可惜卻不喜這官場束縛,只願當個閑散的國師……」
「夠了。我想我說得很清楚了。」
呃……那姑娘怕是被他喝得滿臉通紅了,真不懂憐香惜玉!
過了一會,估摸著他們都走了,南木便從旁邊的樹下繞過去,不想迎面還是碰上了他。她假笑道:「景國師,好巧。」
景陽笑眯眯的,「不巧,你從那邊過來時我便看到了你。特意在這等著才忍了那個醜女人聒噪。」
「你這樣說人家不太好吧。」
他指著她這一身,「你今日打扮的這般漂亮幹什麼?一個人四處溜達,惹得那些少年心旌搖蕩。那個前不離三分后不離三寸的中書令呢?」
「各有各的應酬嘛。我也有,就不陪國師多聊了。」
他皺著眉,「應酬?便是手上這些東西?」
「你什麼意思?」
他涼著臉,「你明白我意思。你這個人對於陌生男人從來避之不及,今天卻願意跟他們閑話,總不會是想給某人戴綠帽子的,你們可是有什麼事情,不然為何每個人都會留些東西下來。」
他還真是時刻盯著他們,那些男人收了東西都是放進袖子里的,也就她是拿在手上的。不是一直跟著的人,是不曉得他們拿了證據的。
她南木憑什麼向他交待,十分不耐他這種口吻,「閑著無聊打個賭。看誰認識的異性更多些。」
「你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來招蜂引蝶?你腦子進水了么。」
他居然吼她,她當即拉下了臉。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與你何干?」
「這個主意誰出的?」
「我啊。」
「行。讓他們等著。」說罷便甩袖而去。等著就等著,反正現在的頻度已經是三五天一次,有本事你們再加點油,變成一天一次好了。
齊悅還是與景陽有本質不同的,至少今天的反應上齊悅做得比他好,可以手動點個贊。
穿過那小道,便到了御荷池邊。池邊有亭,雖然清冷但也清靜,那幾個人的老婆便拿了些吃食在此處閑聊。南木其實也算是官員家屬,也該如此閑適呀,便過去找她們。
她叫道:「你們幾個也太過分了,躲這來清靜。」
崔玉瑩說道:「你換了女裝,還化了個漢代的女妝,有幾個不知情的能認出來的么?」
「國師與太史令認出來了。」
「估計也就他們能認出來。成果如何?」
「五個。」
「五個?這才大半個時辰就有五個,怎麼不繼續了,鐵定是你贏啊。」
「不玩了,同樣的謊撒五遍,都快吐了。還是與你們一起吃瓜子花生吧。」
「那可由不得你,有人聞著味追過來了。」
慕思暖朝南木身後呶呶嘴,她轉身便看見一枚小鮮肉。
她們在亭中竊笑,那小鮮肉拱手施禮,「穀梁姑娘好。」
「穀梁姑娘?」她們一聽小鮮肉如此叫,又在那嘻笑,「這位小哥,你如何知道她是穀梁姑娘的?」
他向她們也施了一禮,「各位夫人好,方才席間便已注意,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后聽輔國將軍的公子說起,方才知曉,不知是否有幸認識姑娘。」
慕思暖連忙接話,「有的有的,這位小哥,既然聽將軍公子提起,必知她是三相府上的吧。既已知了來處,日後可多與這位妹妹出遊,她別的愛好沒有,只是喜歡賞花。」
南木沖著她瞪眼:慕思暖,你比我小近十歲,居然敢稱我為妹妹!
她卻極為開心,彷彿這難得的機會不用好,便太對不起大夥了。
「多謝夫人指點。城郊有處荷塘,是中書令所置,因有溫泉養著,隆冬時節竟也一直開著。小的在工部任職,有幸為其宅院復建監工,只要得閑,每幾日便要去一次,後日便又要去看看,不知余是否有幸,邀小姐一同前往賞花。」
他說到此處南木就又看見她們笑成一團了,也是,這位公子父親在朝為官,他自己也是工部小官,如果不出什麼狀況,日後混成中上等官員不是什麼問題。是個官員間談親的絕佳對象。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這個直接的邀請,只能沖著慕思暖擠眉弄眼。
思暖很正經的出來打『圓場』:「這位小哥,她只是左僕射的表親,客居三相府,既是客居又是姑娘,怕是要問過主家方才合適。」
「是小的唐突了,這便去與中書令或左僕射請示,姑娘等我消息。」他說完便急急的走了。
小鮮肉前腳走,後腳這一群女人在亭子里笑成了一團。還落井下石的說:「呀,忘記幫你找他要樣東西作為憑證了,等他再回來你自己再要罷。」
南木白她一眼,朝那小官離開的方向大聲叫道:「公子請留步。」
他連忙剎車止步,又迴轉過來,問道:「姑娘有何要交待的?」
「將你身上一件物什與我。」她命令道。
「何物什?」
「隨便,能證明那是你的東西便好。」
「姑娘有用?」
「日後有用。」他隨即將腰上佩帶的玉墜子拿了下來。
她笑著收了,他又急急去找中書令或左僕射了。
慕思暖這傢伙,自打嫁了崔慎,人也變得壞了起來,在後面笑嘻嘻的說:「他去找左僕射了,你還在這幹什麼?」
可南木也不是善茬子呀,「幹嘛?我在想事情啊。山南的梨花再過一陣便要開了,這回的梨花釀要不要給崔府備些呢?」
她一聽不樂意了,「什麼意思,難道沒崔府一份么?」她的丈夫和公公都極喜歡這些東西,可是自己府上做出來的鮮花酒總是不盡人意,不是偏酸就偏苦,不然早先也不會高價買了幾十壇。50兩銀子一壇的價格,差不多是一個七品官的年俸,差不多可以在咸陽買個小農舍。
南木認真的搖搖頭,「不好說。」然後扇著扇子走了。大冬天的扇風,那滋味也是一等一的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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