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節

第九十八節

將寫好的信給了管事後,南木進了藏書樓內,這裡的書都是這個時代或更古代的書,看起來很是費勁。

也不知道他們上哪搜羅了這麼多值錢的東西過來。她爬上爬下的找了老半天才翻到一本《野植記》。現在還是唐朝,距離中國歷史上最早的法理名著《洗冤錄》的誕生還有五百多年的時間,所以想要清楚一些東西只能從一些別的書上去找。

書中記載,桑櫸煮透后加入糯米湯,待溫熱時抹於皮膚上晾乾,可以形成肉眼難辨的傷痕且極難擦用清水拭掉。桑櫸樹型小且樹型不佳,一般只長於隴中山野,且因其樹枝上有細密的硬刺,百姓一般都不砍它做柴,就是大部分的禽類也不高興在上面停留。

看那書上所畫的圖相,想起三相府中也有這個樹。府內湖中八角亭頂,許是某個不怕死的飛鳥吃了它的種子后又排泄在那,便長了一棵。本來是要撥掉的,不想它正好在亭頂的正中間,遠遠看去那亭子竟像是扎了個辮子,尉遲說那造型極像極了她平時去上朝的樣子,便極力留了下。

著人將那樹砍了下來,半個時辰后,尉遲的身上便有了無數的「傷痕」。

男人裸著上身,露著一身的真假傷,「寶貝,你想幹嘛。」

女人仔細的觀察著那傷痕,又用手指用力搓,似乎真是搓不下來,但摻的糯米湯的比例有點多了,摸上去有點膩滑,「中書令重傷,須在府休養數日。」

男人戲謔道:「數日可不夠。」

女人又調了一杯汁水,這次的糯米湯少放了些,又加了些鮮樹汁中和,然後又在男人身上做了兩道印子,這回的傷更逼真了,女人很是滿意。

「裝久了有訛人之嫌,國師雖能打,你堂堂天策上將也不至於如此不濟。」

男人指著那斑瀾的印子,「那你折騰這一下幹什麼?毀我形象。」對滴的,就是毀你形象來了,還不告訴你如何才能去掉,哼!

「我借你受傷了不去官署不行呀,昨天你們動靜那麼大,今天不得躲著人家的目光呀。」

「假話!」

「好吧,我在試驗一種東西。」

尉遲扶了妝台站起來,一把抓了女人腦袋頂上的長辮子,「小東西,又在算計什麼?」

女人立即老實的招了,「訛人。」

「剛才說不訛人的,怎麼又訛了?」

「此訛非彼訛,馬上六月了,記得上次658年的6月么,交趾使臣送國書來。」

他一聽便明白了,「訛他們能有什麼油水,你把人家洗劫一空還沒喘過氣來。」

她嘻笑一下,「換個條件談談,這個658年不是上個658年了。走了,上班去鳥。」

說完她便朝外走,他卻沒鬆了手上的辮子,人被拽的一屁股懟地上,地上的磚又硬又涼,瞬間覺得有股強大的沖麻感從尾椎衝上頭頂,半天沒回過神來。

「老婆……」他連忙的拉女人,她在地上回頭仰望著他,就勢拖了他的胳膊往下一拉,他整個囫圇的倒地上,身上的傷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哇叫。

到南省的時候正趕上裡面搬進搬出的,崔慎斜靠著廊柱看他們忙活。看她過去他走了過來,便問道:「你咋把人國師書房的傢具給整來了,這檔次是不是忒高了。」

景陽還算高效,她早上才送過去的書信,這會子便把桌子送來了,「咱左右僕射還不能使了咋滴。這都什麼跟什麼,你都回來半年多了,怎麼南腔北調時不時的還冒倆出來。」

他嘿嘿兩聲。「你男人呢?」

她一腳踢出去,「措詞!」

「中書令呢?」

「被人打傷了,躺家裡休息幾天。」崔慎一愣然後笑得蹲地上去了,她萬分嫌棄他的誇張,「有那麼好笑么?他又不是戰無不勝的,總有人能把他打趴下的。」

他狂笑著搖頭,「故事最搞笑的地方是:國師也躺家裡頭養傷呢。」

她不解,「你怎麼知道?」

「送傢具過來的管事說的。說本來國師想親自送的,實在行動不便就差他來了。」

「以他的性格,如果是想親自送,即使自己動不了也會讓管家來送,不至於是個管事。祖葦出事了?」

他笑著搖頭,「不知道,但也許他擔心你不想看到祖葦呢?」

過了一陣,景陽府上的管事過來行了一禮,「左僕射,都換好了,您看看擺的可合心意。」

她擺擺手,「不用看了,如果不合適我們自己會調。回去轉告國師一聲,下次要再打架換個寬敞點的地方,這一架打下去,好幾千兩銀子就沒了。」

「小的一定轉告。另外國師讓小的問一下大人今日可有空,有事想與您商量。」

「今天?他不是動不了么。」

「人是動不了,但腦子沒壞,嘴也能動。」

崔慎聽了差點笑噴出來。這管事的話定是景陽的原話,但在一個古人嘴裡說來特搞笑。

她原本就打算去的,「轉告國師,等我忙完公務會去的。」

「小的一定帶到。」

她點點頭。管事便帶人回去了。

回身看崔慎那表情,總覺得他他笑裡帶著別的含義,「你怎麼還蹲地上,不怕下屬圍觀?」

他起身,「啊……我在想啊,有一天我也會不會像他們一樣。你是不特奇怪,又不是不懂武功的人,怎麼兩人都被打的動彈不得了。」她點點頭,還是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崔慎只好說得更明白一些,「昨天他們可是自己回的家,這關鍵點想明白沒?」

自已能回家,現在卻躺床上?大爺的,他們裝給她看的?

「怎麼,男人也撒嬌?」

崔慎連連點頭,「誰跟你說男人不撒嬌的,他們想看看你會對他們怎麼樣,所以不約而同的選擇躺家裡,你別說,大熱天的兩大要員躺家裡真還是有趣。」

這事真是嘔了叭嘰的,她南木一女人還沒撒嬌,大老爺們倒是玩上了。

「賢弟,你要沒事,把那軍屯細則幫我寫了,我去看看另外那個撒嬌的男人。」

他拉她一下,「你不怕家裡那個炸鍋啊。」

炸個鬼,「還有啊,趕緊的把孫錦世提兵部侍郎的摺子擬好,交帝后確認轉中書用印,省得夜長夢的。」

「我說東你說西的,怎麼還走了,不上班你來南省幹什麼……」

她剛走出去的腳又收回來,「是哦,我來上班的呀,走走走,賢弟,咱倆一起,爭取三天內拿出所有新政的細則與概要。」

他揪了女人的辮子往裡扯,「你昨晚沒睡覺吧,腦子一陣陣的。」

倆人往辦公室里走,眼角餘光瞥到景府特有的下人衣擺晃了一下便消失了。

進了辦公室,才理解崔慎說那傢具奢侈的原因,現代圖紙結合著這個時代最牛的工匠,自然產出的不是凡品;新中式的簡約風格,低調的散發著頂極木質和工藝才有的光澤,中間寫字的位置嵌了一塊很大的溫玉,這種玉石冬暖夏涼。

還有中書令那個男人,連他家裡有什麼材質的傢具都知道,景陽早上收到她的信的時候內心一定在煮粥。

崔慎突然跟發現了寶一樣,輕輕的撫著桌子,「我才發現這是近色溫玉嵌的桌子,南木,這可不是幾千兩銀子的書房傢具,幾千兩金子才有可能。」

近色溫玉是一種特殊而極為罕見的溫玉,除了冬暖夏涼,其最大的特點是可以漸變成與它的配材相近的顏色,因其可以變色的特性,寸金買不到寸玉。

這玩藝再值錢,一不能吃二不能穿的,也不是她一個女人的愛好範圍,「不就是塊值錢些的石頭嘛,不以物喜。快點幹活,方略交上去才能換回我們要的東西。」

「那也不用趕在這幾天嘛。」崔慎一臉的苦逼。

她瞪著崔慎,「你妹妹出來了,我答應過他們交人交『貨』。」

他快速的皺了一下眉,「這本就是他們早就答應的,怎麼還要條件換啊。」

「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們主動示好提前讓玉瑩出來了,我們要投桃報李才能讓她與若木的婚事少些阻礙;這第二嘛,長孫厚與孫錦世撈到了賜婚我們要有所表示,且他們要是住得遠安防就無法保證,所以他們的婚居不能與三相府隔太遠,看上的房子以前都是恩榮所在,不是出錢就能擺平的。」

好的,他明白了!那,「寫哪幾個?」

「軍屯全國化、男女同工同酬這兩個。」

「那配套呢?」

她想了想,「兵役改制與駐軍婚配同步進行。」

上個658年的兵役制是仿現代兵役定的基本條件,除了義務兵役制,還規定了滿役留軍、獨子、超齡服役、戰死戰傷的撫恤等各項政策。同時為保證軍隊的穩定性,實施了仿新疆建設兵團的體制,半農半兵、自給自足;且開足了馬力由各地調撥女性過去,凡適齡且願意留下的滿役士兵可在軍隊和政府的支持下就地娶妻生子,由國家統一配給標準化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住房和百畝耕地,家屬優先錄入加工企業、部隊後勤等為工,任何工種都實施薪金制。

那一次為了促進此事的成功,最初是從交趾以做工為名騙了兩萬多女人過來送於隴右和北地的軍區。一旦有了好的案例在前,其它軍區便士氣劇增。為了那些光棍能娶上老婆、安心為兵,國家先後投入了一千多萬兩子蓋房子、辦集體婚禮。

崔慎詢問道:「這等於是三項新政了。婚配雖是配合軍屯全國化而實施的配套,但與之有絕對關聯的兵役改制卻是史無前列的做法,你確定一下要拿三個新政出來?」

「男女如果不能同工同酬,下一步的種植農場化和銀號、商業連鎖的方案就沒有人力基礎。」

他傻眼了,「農場化、連鎖商業?上個658年沒見你推行過啊,尉遲知道么?」

她點點頭,「推行清單是他列的,到目前為止已列了二十多項。項目雖然定了,但事項的具體方略與實施細則是實打實的需要我們動腦的,照搬照抄在這個時代實施不了,也會出大問題。。」

崔慎炸道,「二十多項?他想累死我們么?紙上寫出來不過是開個頭,實施、監控、糾偏、調整哪項不得我們親自過問。」

她白他一眼,「還不是最終版本,他的計劃是四十項。」

崔慎一聽把筆一扔,「我的好處呢?你們三個是現代人,就我一個古代人,太吃虧了。」

「你要什麼?拿得出的都給你。」

「我什麼都不要,就要你。」

說完崔慎連忙抱頭,她卻沒有拿桌上的物什向他砸去,而是從桌子底下踹了過去,他鬼叫一聲,她卻也因用力過猛一屁股坐地上,腦袋磕桌沿上「咚」的一響,如熟透的西瓜聲。

她捂了腦袋從桌下爬出來,「今天跟地板犯沖怎麼滴,一上午摔兩回屁股墩了。」

「南木……南木……」崔慎小聲的叫,南木光顧著低頭揉腦袋沒搭理他,「南木,陛下來了。」一回頭果然見李治站在辦公室的大門口。

「見過陛下。」

崔慎有條腿被南木踢到了骨頭,疼得單腿站立著邊甩邊行禮,一下的就撲楞到桌上趴了。

李治萬不解,「左右僕射這是怎的,一人從桌下起來,一人站立不穩的。」

南木再拱手,正經的回道:「稟陛下,微臣與右僕射有些政見不一,言語太廢事,便拳腳說話。」

「左僕射,聽聞你半點不懂武式,如何還能讓將軍出身的右僕射變成單腿蝦了?」

隴中之地的唐朝別說吃蝦,知道蝦這個物種的人都極少,是誰告訴他的這個詞啊。蝦子有粗細十來條腿,如果變單腿那幾乎就是一條蟲了。崔慎的臉上有肉不由的抽抽了一下。

「微臣聲東擊西且一擊即中。」

李治連連點頭,「此法僅可用一次。下次未必有用。」崔慎與南木對視一眼,沒明白李大爺此時出現在這是幾個意思。李大爺自己找了旁邊的客椅坐了,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圈。「此物坐著舒服,如何稱呼?」

「陛下,富貴雙椅、如意方桌,取富貴雙全、如意四方之意。」崔慎還真能胡謅,脫口而出就給取了名字,「陛下來南省是為何事?」

「悶了,轉轉。」朝野一堆的事還能覺得悶,你要是個昏君他們倒是信的。但他大部分的時候還真不昏。

南木的心裡總有些嗝應,便閉了嘴沒接李治的話茬,崔慎眼珠一轉,「陛下,昨日中書令與國師起了些誤會生了拳腳,如今二人皆在府中養傷,不如陛下去調解一二?」

李治連連擺手,「不去。和事佬最是難當,何況是這二人的和事佬,別事沒和成我倒被他們拿了,如若他們提些要求我就虧大了。」這個李帥哥也是個人精。「再者,這和事佬要是好當,你二人還會躲在官署之中?」

這個事情您可真真的冤枉這兩位了,但崔慎卻拱手道:「陛下聖明。」

李治輕嘆口氣,然後斜靠著椅背,「聖明,哼哼,聖明又怎樣?雙手難撐大船,獨木難支從林。」

這調調,這語氣聽著有些怨婦的味道,一點也不像來示好的。南木跟自己說一定要忍了,不能破了功讓陛下下不來台。

崔慎沖著她使眼色,她很無辜的看著他,他眼珠朝她突了突,她還是很無辜的看著他,傻子一樣的表示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沖她呲了一下隨即變了一副嘴臉,「陛下,您掌舵即可,臣等會奮力而櫓的。」

南木可勁的白了崔慎一眼,臉都錯位了。崔慎那裝出來的奴性極難看!

李治看見了她猙獰的表情,「左僕射,你的臉怎麼了?」

她拱手道:「臣被個小咬咬了一口,容臣先行告退去處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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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慶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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