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節
「南木祖蘭!」李治最近跟左僕射杠上了,動不動吼著直呼全名。
崔慎一聽他這樣叫連忙單腿往外跳,李治特意收了腳給他讓道,南木忍住了趁他經過時給他一腳的念頭。
李治問道:「你想躲到什麼時候?」
南木一臉純良:「微臣愚鈍。」
「你就不能坦然的面對我么?」
鮮卑人的臉皮是真厚,她一個現代人自愧不如。
「陛下折煞微臣了。臣雖厚顏,但有些事情還需要時日。」
「這倒是個奇事。厚顏潑辣如你,且又是你威脅我在前,為何我來找你和解,你卻需要時日?」
呃……
「那個……陛下誤會了。臣說的是拿出新政方略還需時日,所以……」
他狐疑的打量一番,然後不太相信的看著她,「不擅長說謊就少說。既然私下用了『我』而不是朕,那便是視你為友。朋友相見不用這麼生疏。」
她打量了自己一下,然後指著自己的臉,「朋友?」
他哼了一下,「果然之前都是騙我的,說什麼當我們是朋友。」
他既說了此話,她便回頭找了張椅子坐下,規規矩矩的把手放在膝上。
他笑出聲來。
她一臉的二缺表情,「陛下,臣很可笑?」
「還好。比那躺在家裡的兩位好多了。還真是小看你了。」
南木很清楚自己夠不上禍水一詞,他這話一說她竟接不上話。
他又問道:「你是不是又在怨我?」
啊?她又怨他什麼?「臣……不明白,陛下可否說得明白些。」空氣中都是茫然。
「我讓皇宮毀於白蟻。不說皇宮塌陷自古未聞,兵禍、天災如此嚴重,庫中銀兩早已不支,還要負擔如此大的皇宮修繕。你雖來自異世,但無米難炊,現下怕是極怨我的。」
她點點頭,又大不敬的說了另外的話,「臣真正怨的卻是別院被燒。」
他吃驚的看著她,「你知道了?」
「陛下讓步,臣等還是感念的,只是您也太急了些,各部的事情都在心裡想過千百遍,臣等歸與不歸自是不會誤了大事才敢那般的。新政方略並沒有想得太細緻,臣等是想離了那六部里的雜事,方有時間細細研究,不至於拿出的方略不周全而惹了新的禍事。」
「誰讓你們四相齊辭的,還有我聖旨都下了,還得左等右等,我就沒點臉面了不成?」
她慌忙起來施禮,「臣等失了分寸了,望陛下寬諒。」
「以後私下不用如此了,甚是虛偽。」他白了她一眼,算是受了她的道歉。
他倒真是個好政客,軟硬皆能來。
「那,既已和解,臣請陛下私宴如何?」
南木想著,總還是要給他一個台階下的。
「何處?」
「中書令的吟月居。」
他聽過連忙起身往外走,卻也問:「為何不是你的得月樓?」
「臣那得月樓最近不如吟月居,家翁在研製各類新式糕點,弄得周遭都是糕點味道,品不出好菜式。陛下放心,那吟月居中的廚子不比得月樓差,且有歌舞助興,美得很。」
「皇后如若找你麻煩,可不干我的事情。」
看來吟月居的名氣在長安城中是無兩的,連李治都迫切想要去體會一把。
「那是自然。那處雖為風月之所,但臣一女子能自由出入的,定不是俗處,不可與那尋常之所相比。倘使娘娘有興趣,臣也可在那處款待。」
李治又有些擔心,「可你與中令昨日方打過架,今日便去吟月居,是否不太妥。」
那一架任誰看了都是真打了。
「臣下又不是不掏錢,他開門做生意的,我的銀子又沒跟他打架。」
「如此甚好。」
她也覺得李治的表現甚好,顯得他極為親民隨和。
去了那裡,果然很得他的喜好,美酒佳肴自是不消說。主要是裡面的歌舞他很是喜歡,還與姑娘們互動得很是來勁。
風流果然是人骨子裡有的東西,與所受的教育體系和所處時代無絕對的關係。
南木想,如果有史書記錄,此事定要如此寫:公元658年六月初三,左僕射為新誼,邀今上入吟月居。此處為其夫中書令私產,色藝俱佳,蜚聲朝野。上心甚悅,數贊人物風流。乃歸,回味無限。后數次前往,與四相私誼日盛,至君臣一心、國富民強……哈哈
申時初,將皇帝送回內宮門口后南木徑直回了家。
「左僕射好。」
她仍舊本能的看一眼三相府的這大嗓門的門神,忽然明白後世為何在門上要貼那兇悍的門神了,的確威武雄壯。
她問道:「今日有何人來過府上?」
「無要員入府,只有國師府上的管事一個時辰前來詢問過大人可曾回家。」
今日因為有李治微服,所以跟在南木身邊的、藏在暗處的人是平時的若干倍,景陽那些日常盯稍的人起不了作用。
「可有說何事?」
「說是大人允過今日空了便去國師府上議事的。」
她是這麼說過,早上那管事送傢具去南省時說的,便轉身去了景陽家。
大嗓門在後面叫道:「大人,中書令還在後院等您……」
「跟他說等我一起吃晚飯。」
算算時間公羊清與切羅應該回了長安了,人已聚齊,晚上這頓定是極好的聚餐。
如今南木去景府跟去自家菜園子一樣,大搖大擺的朝里走,門口的僕人卻擋了她。
看那虎背熊腰的樣子比三相府那大嗓門更有殺氣,「新來的?」
他個子巨高,看著南木都是俯視,「左僕射,請容小人通報過後再進。」
既然認得她,那麼就不是新來的。
「你確定?」
「請左僕射稍候,至多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她轉身便回去了。他既然認識南林,肯定也知道她在景府向來橫行,擋著無非是此時不方便,能不方便的,只有此刻在處置祖葦。因此這時進去就不合適了。
走了大概四百米,景府的管事追了出來,不停的作揖賠禮,要把她留住。
「管事,我改日去景府,今日回家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置。」
「大人,您這一走,小的可就不好交待了。」
「你告訴國師,改日我單獨請他飲酒。」
說罷便不管他一臉苦巴巴的樣子,頭也不回的朝得月樓而去。
細算算也有一個月沒來過這個地方了。上了三樓她原來那辦公室,早已被容老爺子按他自己的喜好重新調整過,隔壁那間大家平時用來聚會的地方也被他改成了臨時帳房。
除了思暖在忙活,老爺子也飛快的在撥拉算盤,她很是疑惑,「老爺子,您在忙什麼。」
「盤錢,要開分店要做品牌,哪哪都要錢。」
「你盤那做甚,要多少錢跟我說便好。銀子的事情我還是做得主的。」
老爺子停了手上的算盤,「那行啊,思暖啊,打個借條,咱們找中書令借個二百萬兩銀子。以後所有的得月樓我都要開成莊園式樣,全部買五進甚至更大的院子改建。」
南木哭笑不得,買五進的院子開酒樓,他這是一邊做了地產一邊還開了高檔酒樓賺了錢。
慕思暖旋即寫了個借條,又取了老爺子的私印按了,將借條遞給南木,「大人,過幾日思暖與人去取可好?」
「沒問題,只是這借條便算了,我是東主,要借也是我出面去借。這二百萬兩即使是買五進的院子改建,那至少也可以開三十家店鋪,您老的人手可夠?」
在上個658年,因為與尉遲鬥爭的需要,南木與若木曾一度瘋狂的發展自己的暗衛,開的全部都是得月樓的分店,一共開了近五十家。這回他們沒有選擇全部開得月樓的分店,有些州府做的是些店面用人少但賺錢的買賣,比如玉器店、首飾店等,這樣更多的暗人可以隱蔽起來。
老頭一思量,「你們誰的暗人多些?」
他居然當著慕思暖問這個!
南木遲疑了一下,「尉遲的多些,我和若木的隊伍只有二千不到。」
慕思暖聽南木說這話便看了過來,她心裡可能在想,這三相中明明南木和尉遲是夫妻,怎麼暗人的隊伍卻是她和若木在搭夥組隊,二千人在民間也是個不小的幫派了。還有作為中書令夫人要用錢,怎麼還得借而不是拿。
老頭一算,「二千人也足夠了,沒有得月樓的地方理個各州主事的名冊給我,待我定了開設的州府,你便飛鴿傳書通知他們,日後你們這江湖上的生意全併到得月樓來。」
南木心裡萬馬亂奔,「啊……他們做的生意各式各樣的,全改成開酒樓也太招搖了吧。」
老爺子白她一眼,「你以為一次開三十家沒暗人的酒樓就不招搖了?」
「可是,大棚技術還沒推廣,您這供應問題怎麼解決,您不是號稱全國統一嘛。」
上個658年,他們也是在水災后才啟動大棚種植的,首批建設的錢是朝廷投的,雖然大棚不值錢,但也是花了上百萬兩啟動的。
老爺子伸出三個手指,「我給你三個月時間,你讓排名前50的州府都給我把大棚建起來。」
南木憤憤的,「您可真能出難題,我戶部帳上都成負數了,且長江流域這麼大的災后重建,戶部官員補缺都沒補齊,哪有人力干這個事情,還限我三個月。」
老頭一想也確實有些為難她了,「那你再借些錢,我們買地、自給自足總可以吧。」
她連連點頭。
他摸著他不短的鬍子,頗為滿意兒媳婦的配合,「晚上叫他們幾個來這吃飯,昨日我擬了不少新菜式,后廚做得挺好的。」
南木連忙向門外候著的小二使了個眼色,他飛奔而去。
「思暖,著人把右僕射兄妹也請來吧。」
他請崔慎一起來吃飯卻不是跟南木說,這老頭夠眼毒的。慕思暖開心的點了頭,下樓找人去請崔慎兄妹。
該打發的人打發開了,錢也借到了,老爺子看著兒媳婦笑,南木身上汗毛都起來了,「爸你有事跟我說?」
「這金銀用著挺有手感的,可也有不方便的時候,比如我們這些銀兩如果運往各地,路上的安全就是個問題。宋朝不是有交子嘛,你一個戶部尚書怎麼也不想著讓大宗銀子的運送方便些。」
……她是想搞,但現在不具備條件啊,他能不能把他那領導的做派收起來!
「銀票的事情是在計劃內的,不過目前國庫空虛,無錢開錢莊,這銀票的事情就不好做了,銀錢之事是國之利器,私人干這件事情總是不合適的,喬家大院不就是個現行的例子嘛。」
兒媳說的也在理,「那你完善物流運輸總可以吧,如今物品的運送都極不方便與安全,百姓的交通也不便捷。」
「您不會是想我開通公共交通系統吧,運人也運貨的。」
為了他賣個粽子,她還得完善物流系統不成?
「有何不可,戶部要是沒錢自建隊伍與設施,租賃民間的成本低或乾脆讓他們加盟進來,利潤共享好了。」
「管理問題可以解決,這安全問題怎麼保證啊。」
「你們那腦瓜子長了擺看啊,晚上回去了自己想,我不知道怎麼摻和這種事情。這裡什麼都好,就是基礎太落後了,先進的東西樣樣都水土不服……」
得勒!說是不摻和朝中之事,張嘴就是兩個新事物。
過了一會,她看著老爺子紅光滿面的樣子,又肥著膽問道,「您不打算另開職場管理您的生意?就這三樓的兩間房也太小了些。」
老爺子知道她啥意思,「你把虞綠趕緊的嫁了,那三進的院子空了,我自然把這兩間VIP房間還給你。在這之前,你要招待賓客就去吟月居。」
去妓院招待賓客,還真帶勁!
她愁眉苦臉的看著他,他瞪著她。「爸,那你幫我個忙唄,長孫厚的父母不太同意這婚事,您幫我勸勸?」
他指著她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我真懷疑你不是穀梁嬗生的,誰都敢談條件。」
她嘻皮笑臉的,「其實過幾日便有皇后諭旨賜婚,可那東西錦上添花才好看,公婆要是內心不接受,這日子也不好過不是?」
「可以!這事我去辦。但借錢要免息聽到沒有?」
「啊?」
「啊什麼?我容某人幾時當過這種說客?你不得出點血?」
南木是很想跟他理論一下的,這事要是返回到15年前開始論的話,讓長孫厚單身、導致他娶個唐朝縣主的罪魁還是他容老爺子咧。
「我沒說過要利息呀,得月樓是我的產業,他的錢我可以支配的。」
「親兄弟明算帳,你的就是你的。」
她哼哼兩聲,嘀咕著:「就這麼護著自己兒子的東西。我要自己不能掙錢,不得看人臉色才有飯吃啊。」
老爺子拍了桌子一下,「笨傢伙,你是他夫人要用錢開店也得借,別人就不會打你們的主意了懂不懂。」
南木瞬間明白了,怪不得他故意叫思暖寫借條,就是想搞得人盡皆知的。
「您這苦心就白費了,他這幾百萬的身家,剛被朝廷借過又被您這麼一擴張,銀庫也差不多空了。」
「是借就有還,且還在不停的掙。你們在唐朝這幾年挺能的嘛,光是他就能掙幾百萬兩的身家。」
她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兩聲。為保證大家的安全,不能讓六人以外的人知道尉遲那些年從各時代運了無數的金銀過來。「掙錢這種事情有天賦的,何況我們用的是現代的方法與思維。」
他看著兒媳生出一種朽木不可雕的表情,「你怎麼允許他開妓院的,還開到各州府去了,你們堂堂宰相不顧及點面子嗎?」
那你還讓我們去妓院請客吶!再說,「妓院在唐朝是合法的。做什麼能有這個好使呢,既能隱藏暗衛組織,又能打聽最多的消息,還掙得多。您來這都半年了,怎麼今天想起說這事了?」
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不怕他長年待在妓院里弄點什麼事情出來嗎?」
她……「他那長安的妓院開了好幾年了,我和若木都去過無數之次的,他要有想法早就有了,哪輪得到現在冷水裡出熱氣。您是不是聽府里下人議論什麼了?怕他把妓女娶回家?那您就想多了。」
老爺子指指她,「這下半身的問題不是你六部那些事情,無章程可講的。你說你……」
剛剛還跟她說上吟月居招待賓客,現在又說不該開妓院,倒底要哪樣嘛。如果真有問題,不開妓院照樣管不住下半身的問題!
她聽老爺子的話突然停了,回頭朝問口看去,他們都已到了,也不知道在門外聽到了些什麼。被兄弟們聽見與自己的公公理論下半身的問題,南木恨不得刨個洞鑽下去。
還好晚上的氛圍還不錯,大家都十分的開心,若木與崔玉瑩、崔慎與慕思暖、孫錦世與金城、長孫厚與虞綠,這一對對的,也不管旁邊桌上坐著自己的父母們,一把把的狗糧鋪天蓋地的朝南木與尉遲撒來。平時都是尉遲一人撒,這回因為倆人還處於『冷戰』解凍模式,所以這狗糧輪到他們吃了。
她看看旁邊桌長孫厚父母不太開心的臉,慶幸公羊清與切羅忍住了,他倆要是扎堆撒狗糧,定會有血光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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