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白露含明月,青霞斷絳河。
相傳,七月初七夜,牛郎織女飛渡銀河鵲橋相會,乃七夕佳節。
皓月高懸,晚風拂面,虞卿卿渡著步子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未多時,便有丫鬟來傳凌家姑娘到了。
虞卿卿遠遠望見凌悅芝,笑著沖她招手:「悅芝,快些來!」
凌家男丁眾多,就凌悅芝這一個幺女。以往數年,每逢七夕兩人皆是一同乞巧拜月,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在秀峰山上時姐妹二人便早早約好了。
院中的八角亭內,一片燭火之光。
兩人手中各執一木雕紅盒,相視一笑。
依照七夕習俗,女子們都要捉蜘蛛於小盒中,待開盒時,若是裡頭的蛛網密集,則為得巧,若是蛛網稀疏,則為巧少。
虞卿卿打開盒子一瞧,紅盒裡頭已是一層密密的白色蛛網。又偏過頭去看凌悅芝的,見她亦是如此,笑道:「看來這是個好兆頭。」
這夜,姑蘇城還舉辦了花燈會,待看完喜蛛,兩人又結伴上街遊玩。
天上月色灼灼,星光杳杳。
姑蘇城的長街上更人來人往花燈璀璨,小攤前都掛起了各色花燈,美輪美奐讓人目不暇接。
行人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更有女子三五成群在淮河畔對月乞巧。
七夕這日,除了喜蛛應巧,女子們還會對月穿針。迎著月光,用五彩絲線穿過七根銀針,誰先把七根針穿完,便稱為「得巧」。傳說,得巧者會得到織女的祝福。
凌悅芝從小習武,對穿針引線這事並不擅長,虞卿卿也只比她好那麼一丁點,兩人興緻勃勃地參與了姑娘們的穿針比賽,卻都沒能比贏。
不過兩人也不氣餒,笑呵呵地祝福最後得巧的姑娘,那姑娘又將自己親手縫製的香包贈予二人,以示分享織女的祝福。
穿城而過的橫河上各式各樣的畫舫如輕紗一般的飄過,兩人站在岸上已經能聽見從那畫舫上傳來的陣陣絲竹管弦聲。
遠遠看去,河山還飄著點點的燭光,宛若星河倒傾,全灑在了河裡。
「花燈,咱們去放花燈吧。」凌悅芝眼尖,見著河上的燭光便知道那是花燈,有些驚喜的扯了扯虞卿卿的衣裳。
放花燈的碼頭是和淮河的另一邊,虞卿卿想起她抽中的那張四星卡,點了點頭,指著前方的拱橋道:「行,從那橋上過去。」
正逢佳節,街上行人本就多,再一碰上花燈會,橋上更是人滿為患。
剛一上橋,虞卿卿便見橋中段似乎三三兩兩圍著一群人,在議論著什麼。想要去一探究竟,迎面一人走得東倒西歪,他也不看路扎紮實實把她撞個正著。
「你怎麼回事!」凌悅芝瞪了那人一眼,又擔憂地去看虞卿卿,「卿卿沒事吧?」
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虞卿卿搖了搖頭。鼻間問到一陣熏鼻的酒氣,一臉異色地瞧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罷了罷了。」
她今日心情極好,沒必要和一醉鬼理論壞了心情。
說完,兩人抬腳想走,不料那人卻不依不饒,追上來擋到兩人面前。
「兩位姑娘,撞了人就想走?嗝——」話音剛落便打了個酒嗝,儼然是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樣,卻還在這顛倒黑白。
他一開口,那酒味更重了。即便臉上系著面紗,虞卿卿還是不由地輕捂住了鼻子。
「此人神志不清,別理他。」偏頭低聲對凌悅芝道。
凌悅芝點了點頭。
那醉漢歪著身子搖了搖手中的酒壺,裡頭的酒似乎已經被他喝得一乾二淨。見虞卿卿與凌悅芝想要繞過他,搖晃著步子向前一跨,抓住了虞卿卿的手臂:「別想走,要走也是賠我壺酒再走!」
手臂被醉漢拉住,虞卿卿一隻覺得心頭一陣噁心,猛地甩開他的手,瞪眼罵道:「可別不知好歹!」
她用盡了力氣,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那醉漢本就站不穩,這一來便跌在地上。
為了遮擋住自己的臉,不被他人笑話,他蓄著長長的劉海,待他惱怒地一抬頭,虞卿卿這才認出此人竟然是顧少玖。
顧家並非什麼名門大戶,卻是只有顧少玖這麼一個兒子。
顧少玖入獄,顧家便是砸鍋賣鐵託人才將他保釋了出來,本想他從此安分努力讀書考個功名,怎料出獄后他便無所事事整日以酒為伴。
顧少玖掙扎著從地上起來,一抬眼,便也認出了虞卿卿。他自認為憑白受那牢獄之苦,全是拜虞家兩姐妹所賜,在心裡更是記恨著虞卿卿。
兩人這一撞上,顧少玖怨氣愈濃。他抬高了聲調,語氣里儘是陰陽怪氣:「喲,這不是虞家二姑娘嘛。」
虞家的名號在姑蘇城不算小,他這一喊,便有人三兩人頓足好奇地看了過來。顧少玖心裡得意,虞卿卿讓自己不好過,那就別怪他拖她下水。
虞卿卿微皺著眉,不想與顧少玖多糾纏,壓著心裡頭點點怒火,拉起凌悅芝的手想要走。
見狀,顧少玖再次追了上來。再次高聲道:「聽聞虞家二姑娘乃姑蘇城第一美人,不若諸位一同看看美人的風采?」
對於虞卿卿臉上那道疤,顧少玖可是記憶深刻。若是那疤痕在這鬧市,暴露在眾人面前,那可別有一番滋味。
餘光瞥見周圍竊竊私語的人越聚越多,顧少玖臉上露出一抹奸笑。他長手一揮,便想去扯虞卿卿臉上的面紗。
顧少玖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攪蠻纏,虞卿卿心中早已滿是厭惡。好好一個七夕夜,偏偏被這登徒子給敗了心情。
見他伸手想要揭自己的面紗,她利落地偏頭躲過,終是忍不住,揚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顧少玖臉上,呵斥道:「在獄中苦頭還未吃夠,還想再進一次!」
顧少玖捂著臉,眸中寒意肆起:「呵,獄中那點苦頭算什麼,今日就算是下地獄,我也拖著你這賤人一起!」
說罷,便朝著二人撲了過來。
顧少玖是急紅了眼,不管不顧頗有種想找虞卿卿拚命的態度。
凌悅芝不由地握緊了虞卿卿的手,上前一小步想要將她護在身後。
眼見顧少玖沖了過來,這時,也不知人群中的什麼人,突然長腿一伸,原本還氣焰囂張的顧少玖就被絆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
「哪個沒長眼睛的,暗算老子!」
圍觀人群傳來些許嘲笑聲,沒人回他的話。
顧少玖罵罵咧咧地起身,還未站穩,不知從哪躥出一黑衣男子,又將他一腳踹倒在地上。
這下子,顧少玖的酒是徹底醒了,心中自是不服。可看向來人,似是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他佯裝要道歉認輸,下一瞬又將手中的酒壺狠狠地擲在地上,捏起一塊碎片便要還手。
只是,那男子身手矯健,一看便是有功夫在身,顧少玖的這點小伎倆哪能奏效,三下五除二便又把顧少玖按倒在地。
見狀,凌悅芝懸起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兩人為了自在,特意沒讓府中的丫鬟跟著,怎知便碰上顧少玖在這胡攪蠻纏。若不是有人相助,她還真怕自己那點三腳貓功夫護不了自己的好姐妹。
「卿卿別怕。」捏了捏虞卿卿的手,低聲安慰,又看向那黑衣男子,不由地感嘆,「在姑蘇城,這等好身手的人,竟不出自我們凌家。」
虞卿卿稍稍應了一聲,看著男子的背影,眉心卻不由的擰了起來。
那背影她似乎在哪見過。
待教訓完顧少玖,男子緩步向二人走了過來。
凌悅芝剛想向他道謝,怎料男子卻是先朝著虞卿卿恭身抱拳作揖:「讓二姑娘受驚了。」
虞卿卿有些緊張地盯著男子,臉上帶著絲絲詫色。
她的確見過此人,也記得他是傅景驍的暗衛,好像是叫做夜翎。如果夜翎在姑蘇城,那是不是代表傅景驍也在?
比起顧少玖,她更不想遇見的是傅景驍。
「多謝。」
快速地向他道謝,便想拉著凌悅芝快些離開。剛一轉身,夜翎在背後卻再次開口。
「我家主子想請姑娘過去。」
果然,傅景驍來姑蘇城了!
虞卿卿不由輕咬著唇瓣,小說原劇情里傅景驍根本沒來過姑蘇城,可為什麼真實情況卻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姑蘇城出現呢?
到底是哪變了?
「卿卿,你認識?」凌悅芝偷偷撓了撓她的手心,湊在她耳邊問道。
虞卿卿抿著唇,搖了搖頭:「不認識,想必是認錯了。」
她不想與傅景驍扯上太多干係,越少人知道傅景驍越好,就算是凌悅芝,她也不好實情相告。
「可他……」
凌悅芝剛想說些什麼,便見虞卿卿回過身朝那人道:「我並不認識你家主子,閣下請回吧。」
*
在橫河邊停靠的一艘畫舫上,傅景驍著一襲玄色鑲金暗紋錦袍靠坐在窗前,窗外的燈火印在他深邃的側臉輪廓上,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夜翎從畫舫外走進,傅景驍斜看了他一眼。見他獨自一人進來,也未露出半分驚訝的神色,彷彿早就料想到此番結果。
指尖叩了下桌面,薄唇微啟:「她怎麼說。」
夜翎半跪著恭聲回道:「二姑娘說……不認識殿下。」
「不認識?好一個不認識……」眸光微微一沉,卻未再多言,而是擺手讓夜翎退下。
「屬下帶回來的那人,殿下如何處置?」夜翎又問道。
聞言,燭火下映照著的眉眼瞬間又冷了幾分,語調里不帶一絲一毫的溫度:「去問他,方才是那隻手碰了虞家二姑娘,剁掉便是。」
「是。」
聞言,夜翎領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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