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想追尋
正值乍暖還寒時候,夜色漸深,梨花林中寒氣襲人,芙琳雅和東方不敗雖是衣衫輕簡,卻都是對這點寒意恍若未覺。
許是微覺倦慵,芙琳雅自然而然地靠在東方不敗的肩頭,水藍秀髮與墨黑髮絲披瀉在兩人的背後,在清冷的月色下流泛著幽亮的光澤。
看到芙琳雅的螓首靠在東方不敗的肩膀,正自注意那邊幾人均是為之一怔,他們一直不知東方和芙琳雅的真實關係,心內雖有不少猜測,但總覺得放到那兩個太過特別的人身上,卻是未必合適。
雖然東方和芙琳雅兩人平時看似自成一個世界,但這幾人卻並無見過他們這般親密的舉動,因而此時遠遠看到,都是不自禁的有點呆愕,隨之而來的卻是心裡各味雜陳,一雙雙眼眸中的泛涌著的,是驚詫,是欣喜,是瞭然,是酸澀,還是什麼,卻是各人心內自知了。
那兩人在梨花玉樹間,在皎皎月色下,並坐而談,那背影如詩,是如此的相融相洽,渾若天成,為何自己眼中感覺到莫名的酸澀,黯然難擋?有人這樣自問著;那兩人在淡煙輕霧裡,在徐徐夜風中,相倚相靠,那境狀若畫,是如此的恍然若夢,遙不可及,為何自己胸里溢盪著濃濃的不舍,氣悶難言?有人如此疑惑著……………
對芙琳雅的輕輕靠首,東方不敗似是也沒有半點意外之色,好像那有如清風明月一般的自然,他淡淡地看著眼前低垂的梨花枝頭,如是要與身旁的那個藍發女子一般,就這樣安安靜靜在月下賞花而已。
兩人之間的際遇可是甚為奇妙,初時東方不敗巧遇被迷昏的芙琳雅,出手相救。而在他面對傲龍劍聖不守前言而擊出的第四劍時,卻是芙琳雅引動那個贈讓給東方不敗束髮地藍色發環擋住了那一劍,算是救回東方不敗一條命。
否則便是葵花心法再厲害,也不可能讓一個氣絕身亡的人能醒轉過來。
而當東方不敗在那個開滿藍色鳶尾的山坡上,迷茫惘然幾近心生執念之時,是芙琳雅那一聲雪靈驚冷的東方令他的迷茫消去,驀然驚醒。
在今天,卻是芙琳雅又再次見到那個黑暗法師,且又來到一片似曾相識的梨花林。而至心湖止水起波,忽覺微有煩亂,於是起步走入梨花山林間以緬懷追思,難免悵然黯色。幸有東方相伴,芙琳雅始覺心境漸歸清凈靈寂。
想到這些事,東方不敗卻覺頗為有趣,對於身後的那道道關切的目光,他雖然沒有回頭卻也是盡然知道,但是管若不知。除了那兩個見而相知的人,估計都在注意著他們兩個吧。東方不敗默默想道。
這時一道火影鬼鬼祟祟地飛到了兩人身後的一株梨花樹上,它躲在那一朵朵潔如白雪的梨花之中。一陣探頭探腦之後,它微偏著小腦袋,一雙金紅小眼透過花葉之間的縫隙直直看向那兩個並坐相靠的背影。
東方不敗和芙琳雅眸里均是浮起一絲笑意,他們不用回頭,也能知道身後的梨花樹上躲著什麼東西,欲要偷窺竊聽。不過兩人都是沒有想要去揭穿它的意思。
萬白叢中一點紅,那一團朱影在一片梨花雪雲間如此顯目,冷與熱的兩種顏色對比如此濃烈,甚是明眼。小鳳凰的身上散發著暖熱之氣,它身旁梨花上凝附的點點冷露被這熱氣一熏,慢慢化成水汽蒸騰而起,小鳳凰被濃濃水霧繞身遮掩,看上起倒是不如初時地顯眼了。
小鳳凰自是沒想過能瞞過東方不敗和芙琳雅,這兩人明顯是要私下相處而談,但它卻是想知道這兩個的事情。於是便偷偷跟過來,見東方和芙琳雅都沒有要迴避它的意思,它也就心安理得的停在那裡觀望傾聞了。
芙琳雅緩緩的閉上眼睛,一邊默默回思那些與老師相處的時光,一邊簡單的與東方不敗說起了那些曾經美好地日子,東方不敗偶或說上幾句,氣氛極是安寧平靜。兩人自行喁喁私語,小鳳凰凝神細聽,那一堆篝火旁邊,有人還是有意無意的觀望。有人卻是垂首不語……..
隨著芙琳雅的話語,她的過往也一一展現開來。十多年前,也是在春雨朦朧的時候,一個穿著法師袍的女子走過一個小湖邊,發現那裡竟然有著一個處在襁褓之中的小小嬰兒。涼涼的雨絲落在她的面上。竟是不哭也不鬧,身旁放著一束代表遺棄的離草。
當那女魔法師走近過去地時候。她便靜望著那個有著美麗容顏的女子,那一雙天藍色的無暇眼眸極是朦朧水潤,見到那些柔細雨絲竟是全都自動繞開那個女魔法師,她的小小眼眸中似是也有著好奇不解之意。
那小小的嬰兒面容精緻,水藍色的幼發上凝附了點點細小的水珠,乍然望去,便是一朵初初綻放的小藍玫瑰,看得那個女魔法師亦是微微一怔,幾疑是身邊那一汪淺藍湖水凝化而成的小小精靈。
在微寒的春風中,那嬰兒小小地身子冷得不住顫抖著,面上嬌嫩的肌膚也是泛著青白之色。看到那嬰兒猶自不哭鬧,僅是對著自己咿呀了幾聲,女魔法師的心瞬間柔化成一汪春水,並心生無限憐惜之意。
於是女魔法師輕輕的把嬰兒抱了起來,當淺藍色的光芒流過女嬰地軀體,小嬰兒身上灑落一陣清水,瞬間變得乾乾爽爽地。寒氣退去之後,小嬰兒便就安靜的在女魔法師暖暖地懷裡睡著了,看著這個乖巧精緻的女嬰,女魔法師決定把她抱回去撫養,並取名為芙琳雅,意為自由自在的藍色水精靈。
後來跟芙琳雅說起此事時,她的老師猶自頗有些不解怨憤之意,那樣有若水之女神賜予的瑰寶,珍惜愛護尚且來不及,不明白芙琳雅的親人為何要捨棄她,反倒是芙琳雅聽到她的老師微微慨嘆之時,總是平靜安寧,卻沒有什麼怨恨之意。
因為那些可能存在的家人對於芙琳雅來說,都是很遙遠模糊的,她從沒見過他們,她被老師撫養長大,早已把老師當作她的親人,而且她性子靈寂喜靜,喜愛親近自然,所以對那些可能還自存在的血緣親人,從沒有過孺慕之情,也談不上什麼怨恨之意了。
那些人在芙琳雅的心中,與陌路人無異,既然是他們遺棄了她,那麼她與他們都已經沒有關係了,至於為何遺棄自己,不管是何種因由,她不想追究,也不想知道,便當自己從沒有那些親人存在一樣。
芙琳雅甚至從不問老師,那個小湖是在哪裡,因為她從不想去追尋自己的出身來歷,不是為了逃避什麼,只是她並不想要知道而已。
而且後來她的老師,看出她是真的不在意那些可能存在的家人時,曾經提過,那一束代表遺棄的離草中,還夾帶著一株紅艷的絕情花,明確表示了遺棄的人,並不想要以後尋回她,那麼且不說她是真的不在意,不想找回,便是她要去追尋,也是不受歡迎的吧。
至於說可能不是她的親人真的遺棄她,僅是別人將她抱來遺棄掉之類的可能,芙琳雅自是不會沒有想過,但她對自己可能存在的家人真的是沒有什麼感覺。從不知道見過,從未在意過,所以從不想要知道見到,從不想要去追尋找回。
但是她的老師始終不能放心此事,後來還是出去查訪了一下,回來之後便再沒向芙琳雅提起過要找回家人之時,而心如雪鏡的芙琳雅自是知道結果如何,僅僅是淡然一笑而已,她從不在意從不知道的人,便如那山間的雜草,在她心內留不下一點痕迹,對她毫無影響。
在芙琳雅的心中,她的老師,才是她的親人,打她自有記憶起,便是那個永遠年輕的女魔法師在照顧著她,那個十幾年如一如的美麗容顏伴著她看每一天的林間晨光,那個一直窈窕曼妙的身形在領著她走過了一年又一年,她循循善誘的教她知識學問,她溫柔細心的教她種種事情,怎能忘卻。
從老師的口中,芙琳雅知道自己是如何牙牙學語,老師是怎樣細心耐意的教她說出第一聲「老師」。芙琳雅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學會走路,老師是怎樣牽著她走過那林間安安靜靜的石板路。老師說她乖巧聽話,天資靈秀,從不會哭鬧不休,學樣樣東西都快,讓她總是省心省事,讓她時常心內驕喜,但那如春陽暖和的日日夜夜,那細心呵護的點點滴滴,怎會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