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京中流行買宅子
062京中流行買宅子
自打王美人母憑子貴一朝得寵當了皇后,田蚡便時常往宮裡出進,景帝面前混開了又往老太后處,到了劉徹登基,立馬又給封了武安侯,京中簡直無人不識田武安,不要說家產田地,便是家裡的奴僕婆子都可組建成一支自衛隊。
當然,這些我也只是道聽途說,我手下的八卦團在這些事上素有添油加醋的本事,通常我只信六七分。
坐在車上偷窺了一路風景,司輦太監便就喚停了,接著便有細碎的腳步聲踏著地上的鵝卵石走來,傳來的那聲音十分整齊十分激昂:「臣等恭迎皇上、恭迎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我彎了腰出簾,便就躬著腰在那裡愣了愣。
面前跪著十來個錦衣華服的官人仕子,一個個伏在地上有如參拜上神的善男信女,看冠帶足履品階還都不低。我掃了兩眼從中找到了剛好趴在眼皮子底下的田蚡:「田大人真是好人緣,居然拉來這麼多陪客,今日看來是要辦場盛宴啊!」
田蚡面上訕了訕,俯腰陪笑道:「娘娘過獎了!」
劉徹在旁邊拉我:「進屋吧!」
田蚡在前面引路,前來當陪客的大臣們退向兩旁,看五官都很面生,且年紀尚輕,我並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而劉徹卻似乎與他們甚親近,我抬腳跨過了門檻他卻還停在門外跟當中一個魁梧的武官寒暄。
「娘娘裡面邊。」
田蚡攤開右手向我示意。我從善如流跟著他進了中門。
在我印象中除了皇宮以外,京中豪宅也就堂邑侯府是數一數二的大宅,可是進了這裡我才知道,這宅子竟然十分不小,看那左右輪廓格局,怕是比堂邑侯府佔地還要廣闊些。進了曲廊便是個兩畝多地的大園子,穿梭來往的僕人一色的少男少女,又是一色的長衫釵裙,動作禮數分毫不差,個個看上去皆才情不俗。
這派頭可不小。我愣了半刻吐氣道:「田大人,這就是你說的小宅院?」
田蚡挑了挑眉,帶著三分惶恐七分得意道:「正是,不知能否入得娘娘的慧眼?」
我吸氣:「還好你買的是小宅子。」
宴廳設在正廳,我進門之後便讓劉春將見面禮奉上了,田蚡領著滿屋子人道謝的工夫,劉徹也與眾官進了門,成堆的青年才俊們湊在一處,常服便衣的劉徹還是有著與眾不同的一股氣質。我心裡有小小的驕傲,眼睛盯著他瞧,一直到把他盯回了身邊為止。
「你那目光好像是在捉姦。」趁著眾人不注意,他壓低了聲音這麼說我。
我笑嘻嘻道:「那是,我得替韓嫣看著點兒。」
他隔著衣服掐我的手臂,我咬牙指著前邊走過來的田蚡向他示意,他便只好放了我。
開宴事實上還早,眾人便湊在一處先行喝起了酒。這夥人正值血氣方剛,便連文士說起話來也十分慷慨激昂。我聽了半晌忽然看出了些名堂,他們叫田蚡不叫田大人也不叫武安侯而是叫丈夫。別看這稱謂後來已被國際化,但其實在眼下這年頭還是大有玄妙的。田蚡從來沒有著書立說,也沒有開堂授課,怎麼會被人稱為丈夫?所以我首先想到的便是,這些人出現在此時此地,只怕並非偶然。
田蚡跟竇嬰交好,竇嬰跟董仲舒交好,董仲舒因習儒而惹了麻煩,竇嬰田蚡這兩隻沒理由袖手旁觀。
我撩眼望著談得熱絡的各人,很好奇他們究竟想把這場入伙宴折騰成個什麼樣。對談傾聽的當口劉徹下意識回頭來看我,我坐得標準,他把頭撇過又撇回來,揚起左邊眉向我表示慰問。我挑眉望回去,眼珠子往他臉上打了個來回又甚淡定平視前方。
「好了好了!各位先靜靜。」東道主田蚡忽然進門,笑眯眯與眾人道:「在下置下了這陋舍,原也沒什麼好招待,只想在一起聚聚熱鬧熱鬧!今日便且不談政事,愉快歡暢要緊!——來人,上歌舞!」
門外不知哪裡琴弦兒錚錚一響,接著便真有成隊的蜂腰少女魚貫而入,一個個濃妝艷抹華服薄紗裹身,琴樂一起便翩翩起舞,姿態甚是妖嬈嫵媚。又有健壯的小伙在旁舞棒擊鼓,甚是精采。
我這便就來了興緻,目光聚攏直盯著下方瞧,我知道我的心極色狼,但難得的我面上看去還是正襟危坐儀態萬方的模樣。要修鍊到我這種地步當真不容易,至少我花了九年時間才取得成效,而其中更是有無數段段罄竹難書的血淚史。
不多時又有宴席擺上,田蚡坐在我們案下,極殷勤地招呼我倆,菜完了添菜酒幹了添酒,我是不好推卻,劉徹卻是從小到大就這副二世祖樣,壓根沒想過推辭。於是我們倆便就跟兩尊菩薩似的坐在上頭受著香火進供,如此嘴巴一直不閑著,倒也不覺尷尬。
「娘娘不如嘗嘗這蒸乳糕,這乃是採用最新鮮的羊初乳蒸就而成,口感最是鮮嫩。」
我正嚼著雞中掌,田蚡捧了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鼎爐遞與我。我讓劉春揭開蓋子看了看,米黃的奶汁已經凝固,隨著放下的動作而微微顫頭,果然是極嫩的樣子。
但我瞧著有些噁心,便就說:「田大人不必伺侯我們了,有劉春高斯在旁,我們還自由些。」
田蚡還要推辭,打旁邊角門上忽然進來個小廝,湊過來就道:「侯爺,平陽侯府來了人,說是公主昨日看過那宅子並不甚滿意,想與侯爺您再商量商量。」小廝口快,而我耳朵更尖,田蚡慌忙沖他使眼色時已經晚了。我拿起帕子印嘴,清了下嗓子說:「田大人不必客氣,有事且去忙吧。」
田蚡尷尬笑了聲,俯身頜了頜首,瞪著小廝步出了角門。
我略默了默,回頭看向劉春,劉春點了下頭,把手裡筷子交給余英,也跟著出了去。
劉徹仍在看錶演,一邊的唇角略為揚起,似笑非笑的模樣。
我端起酒樽來抿了口酒,打量著正在下方隔著桌案與劉徹敬酒的才俊們,剛把心思繞到平陽與宅子這兩個詞上,劉春便回了來,站在身後扯我的衣服。我捅捅劉徹:「我去散散酒氣,你坐著。」劉徹看著我起身,並未說話。
出了角門竟是個無人角落,此時半紅的楓葉飄在曲廊上,像偷窺的精靈。
我且顧不上風花雪月,拉著劉春即問:「怎麼回事?」劉春壓低了聲音:「奴才跟了過去,只聽得幾句,好像是平陽公主昨天去看過什麼宅子,然後很不滿意,派人來找田大人抱怨來的。」我疑道:「無端端地看什麼宅子?」劉春撇著嘴搖頭:「這個不知!不過前兒聽太後宮里留守的小宮女們說,平陽公主打探宅子居所已經有些時日,卻忘了問是為什麼。」
我疑惑更甚,這王家人個個都找宅子,難不成長安近來流行這個?
「成親才不過幾年,平陽公主就落了個守寡的結局,我猜她心裡定是難受得緊,所以想找宅子搬家呢!」
劉春攏著手在我跟前感慨。
我瞪他,「就你善解人意!你又知道人家心裡難受了?」
他慌忙表明態度:「奴才就是順口這麼一說!當然像她那麼厲害的女人,八成都是有克夫命的!以前我們家村口兩個婆娘都是這樣。」
因為當初我被平陽扣在手裡險些出不來,劉春至今仍對她沒有好印象。而我則為他那句「她有克夫命」而無語凝噎,她要是有克夫命還得了?將來美美的衛青豈不也要死在她手裡。
我受不了地瞪他:「回屋了!」
原位旁劉徹右手搭著桌案與下方那位魁梧的武官對飲。我依稀聽得他姓上官,只知是個不可輕覷的將官,卻想不起他是誰。
我剛坐下田蚡便回了來,身後小廝手裡還捧著幅絹帛以及文房四寶。
「皇上,臣這間新宅還未曾有匾額,今日當著眾文武同僚的面,臣相請皇上予這陋舍賜個名頭,不知可也不可?」
到了跟前田蚡便殷勤陪笑,彷彿怕底下人聽不見似的聲音還拔高了不少。我看著劉徹,劉徹直了身,欣然笑道:「有何不可?今日既高興,朕便賜你楣匾一幅!」
田蚡歡喜得不行,忙喚了小廝們上前筆墨侍侯。
我盯著他看了看,甚關切地問:「田大人,平陽府上沒什麼事吧?少字」
他臉上僵了僵,轉過頭來看我。我甚天真地沖他笑了笑,面上仍然關切。
「平陽姐姐又有什麼事?」
提了筆的劉徹也偏過頭來。田蚡支吾不過,便只好彎腰道:「回皇上的話,也無它事,只因曹壽過世之後,平陽侯府的宅子甚為凄涼,平陽便意欲另尋所宅子居住。微臣幫她物色了兩處,卻均不甚得她之意,方才便正是為此事派了人來。」
劉徹點頭,也沒說什麼。
我問完了話達到了目的,便也與大夥一道看著他寫字。
這時候底下的歌舞已散,舞姬琴師們正忙著退場。我把目光從劉徹手下收回,拿起茶碗來漱口。這時大門處忽地有道低低但嬌俏的聲音響起:
「衛姐姐!你的釵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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