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何去何從
孫海博嚇了一跳,幾乎失聲道:「艷華你···你···你這是···」
劉艷華一哼鼻子,「我怎麼了?」
孫海博趕緊賠上一副笑臉,「你咋用這種眼光看我?」
「咋了?你如果不做啥虧心事,會在意我的眼光嘛?」
孫海博一怔,「我···我走得正,行得端,咋會做虧心事?」
「哼,你一個堂堂的大書記,甘寧的一把手,做啥事都是正確的,對不對?」
「唉,話可不能這樣說,就算再大的領導幹部,也會有犯糊塗的時候。」
「哈,你還清楚呀?你今天下午做了一件最犯糊塗的事兒,你知道嗎?」
孫海博渾身一震,「艷華,你知道下午會議的內容了?」
「是的。我聽說你在這次會議上可謂出盡風頭了。」
孫海博的思緒馬上回到下午的會議上。那是他為了塘圭里村集體上交的那封請願書而召開的臨時常務會。在會上,他眼含著熱淚,飽含深情地閱讀了那封請願書,令參會的常委們唏噓不已。不過,並沒有任何常委表示支持,有的陷入了沉默,有的明確反對。他對常委們慷慨陳詞,可謂是力排眾議,最終才形成決議。可是,會議才結束不到兩個小時,艷華又是咋知道的呢?
「艷華,你到底是咋知道的?」
劉艷華反問道:「你別管。我倒要問你一句,你真的要孤獨一擲地搞造林?」
「艷華,你如果形容『孤獨一擲』,我也沒有異議。不過,這是形勢所迫。我作為一名黨的領導幹部,理當義無反顧!」
劉艷華渾身不禁顫抖,「海博,你···你不能走你的前幾任老路···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呀!」
孫海博愣住了,「你這話是啥意思?」
劉艷華沉寂片刻,才發出懇求的語氣,「你就聽我一句勸,不要再管造林的事。那就是一個大坑呀!」
孫海博露出一副無奈的苦笑,「目前形勢所迫,就算是一個大坑,我也不得不跳了。」
「你···你咋這麼固執?」
「艷華,我為官一任,總不能無所事事吧?」
「誰說你無所事事了?你可以在任期抓幾件能提高政績大事的嘛。」
「哦,請你說說看?」
劉艷華思忖道:「省里非常重視你,派你到甘寧工作,其實就是讓你下來歷練一下,只要你能在短時間內取得一點成績的話,很快就會被提拔到更重要的崗位。可你卻搞啥造林,豈不是把自己往南牆上撞嗎?」
「艷華,難道造林就是撞南牆?」
「你說呢?別忘了你的好幾位前任。他們之前不是也把造林運動搞得轟轟烈烈嗎?可最後又咋樣?你可千萬不要重蹈覆轍呀!」
孫海博低頭沉思很久,突然發出動情的語音,「這也許就是我們黨的根本屬性——前赴後繼!」
「你···」
「艷華,在中華民族處於水深火熱的時候,我們黨誕生了,並領導全國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這期間有多少黨員和革命志士前赴後繼呀?我就不信了,既然我們能建設一個新中國,就不能取得一場造林防砂的勝利?」
劉艷華有點懵了,「孫海博你···你跟我講啥大道理?」
孫海博一副凝重,「這不是啥大道理,而是實實在在的現實!我是從農村出來的,眼看那麼多鄉親們就要失去他們的土地,就要義不容辭幫他們做點事情。」
劉艷華眨了眨那雙杏眼,「不是給他們安排新的家園了嘛?」
孫海博的情緒激動起來,「那不一樣。誰對自己的故土沒有感情?再說了,如果要喪失那麼大一片土地,那我們就是對歷史的犯錯!」
劉艷華渾身一震,「請你講話注意一點,別忘了自己是啥身份!」
那一夜,夫妻倆爭論了很久,誰也沒說服誰。最後,妻子表態了,「你既然非要碰個頭破血流,我也沒有辦法,只能早一點會省城了。」
孫海博挽留不得,心裡一片悲哀,同時意識到自己要處於風口浪尖。但是,作為一名黨員的責任感,令他義無反顧。
遠離甘寧東南方向的千里之外,呈現一片綠洲,雖然面積不大,卻呈現一片綠綠蔥蔥。這裡是國內某名校下轄一個苗圃,活躍著一些從事農林系的高材生。被高拴柱寄以厚望的魏新民就是其中的一員。此時,他正和其他幾個同學一起圍攏在一片小樹苗旁,而他做起了講解員。
「同學們,這就是咱們學校培育出來的新樹種——胡楊12.它的根系特別發達,可以直入地下十多米,吸取地表以下的水源。而且它耐寒耐風耐旱性都是其他胡楊樹種無法比擬的,非常適合在我的家鄉種植推廣。」
其中一位同學不解,「魏新民,你真的想把這樣的新樹種引進到你的家鄉?」
「是的!」魏新民用力點點頭,「我的家鄉搞了綠化幾十年了,依舊光禿禿的,並逐步被葛辛灘大沙漠吞噬,那裡的父老鄉親們常常遭受風沙的肆虐,真是太苦了。」
他回想起自己當時的感受,不禁濕潤了雙眼。
那位同學繼續追問道:「難道你要回那裡指導植樹造林工作?」
「嗯,那裡不僅僅是缺少適合的樹苗,同樣需要相應的技術人才呀。」
一位梳馬尾辮的女同學站在不遠處,清晰偷聽到團他所講的每一句話,不由蹙起了綉眉。
當那些男生散去后,她徑直奔向了魏新民——
魏新民眼前一亮,「秀珠!」
這個女同學叫許秀珠,既是魏新民的同學,也是他的女朋友,可她卻綳著面孔,「新民,你剛才跟他們講的話都是真的?」
魏新民微微頷首,「嗯。」
許秀珠的語音激動起來,「難道你···你真的要回那個窮地方?」
「秀珠,那是我的家鄉呀。」
「誰沒有家鄉?你看看咱們的同學們,誰畢業后要張羅回自己的家鄉了?而你的家鄉又是那麼貧窮落後!」
魏新民隨即激動起來,「正因為我的家鄉窮,正遭受南移大沙漠的吞噬,我的鄉親們就要失去賴以生存的家園了。我作為他們的孩子,豈能袖手旁觀?」
「魏新民!」許秀珠重重提醒道,「你只顧為人家瞎操心,考慮過自己的前途嗎?」
魏新民一怔,「難道我回家鄉就沒有前途了嗎?」
「肯定沒有留在省城好吧?」
「我是一個研究林木的,留在大城市有啥作用?」
「哈,誰說沒作用?你可以留學任教呀。」
「任教?學校有那麼多老師,又不缺我一個。」
「新民,你是少有在校大學生入黨的,只要在這裡紮下腳跟,肯定會大有可為!」
「秀珠,正因為我是一名黨員,更應該去最艱苦,同樣是最需要我的地方去!」
許秀珠被氣著了,半晌無語,直到不歡而散,才背轉身丟下一句,「我會跟你去那個窮山溝的。你如果心裡還有我,就好好考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