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孫三爺
橫街豎道,路面平整。畢竟涼州城,當初建立的職責之一,便是戍邊重鎮。
街面上,人來人往,還有小販叫賣。
如果不是偶爾走過一個醉醺醺的蠻子,倒還真看不出來這是被攻下的城池。
「嗝~」
舒服的打個飽嗝,方游遠看了眼面前疊放起來的大碗,笑眯眯道:「再來一碗!」
「還吃啊?」
旁邊的同樣布衫打扮的胡連沒他這麼隨意,一雙眼睛緊張的瞄來瞄去。
「該吃吃,該喝喝,遇事別往心裡擱。」
方游遠手肘撐在桌案,看向一側面色慘白的男子,「黃三,你說那個王大人,這個時候都在哪?」
「應該在刺史府上。」
叫黃三的男人顫抖一下身子,苦著臉道:「將軍啀,您說您進來作甚,這裡可到處都是……」
「收聲!叫掌柜的!」
胡連低聲怒罵,同時瞥了眼遠處下面的攤主,見他似是沒聽到,這才鬆了口氣。
「進來吃飯啊,連著這麼久都啃乾糧,誰頂得住?」翻個白眼,方游遠想了想,低笑道:「除了王大人,這城裡還有誰比較有名?」
「有名?」
黃三納悶反問。
「就是……投了蠻子的唐人。」
聽見這話,黃三面露恍然,「西街上開賭坊的孫三爺,胭脂巷的柳夫人,他倆挺有名,都是靠上了蠻子,發達起來的。」
這時,攤主又端上來一碗面。
不等他離去,方游遠就攔住他,「兄弟,打聽個事。這蠻子佔了城,不殺人嗎?」
「呦,怎麼不……」
說著,攤主看了看四周,這才壓低聲音道:「怎麼不殺人,城破那幾天,就沒消停過,死屍一車一車往外拉。後來聽說來了個蠻子的大人物,說是北蠻子那邊的女皇帝,下令了。說什麼約法三章……他們這才消停。
不過人是不殺了,可蠻子在城裡,還都是大爺。吃飯睡女人都不給錢的。走在路上,看中了你的東西,那就是他的,看中你的房子,那你就得乖乖騰出來。
話說回來,也沒人敢要錢就是了。」
是這樣……
心中有數,方游遠低頭吃著面。
倏地,遠處街面上,一個嬌蠻的聲音響起,「你,給錢!」
聞聲望去,只見一個滿頭細辮,身穿皮甲的小蠻妞,正拿著皮鞭,站在一個比自己高一頭的蠻漢面前。
那蠻漢面色悻悻然,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從懷裡掏出銀子,交給了旁邊的小販。
見他給了錢,那小蠻妞這才哼唧一聲,看向四周傲然道:「大汗有令,不許胡亂殺人,不許強搶東西,吃飯買東西都要給錢!」
「是……是……」
「掌柜的,這樣看著,北蠻子的女王,還不錯。」
胡連喃喃說道。
聞此,方游遠面無表情的端起碗,將麵湯喝光,然後喑啞道:「若不是這樣,我們也不必進城了。走吧?」
「去……去哪?」
「西街。」
————
正是黃昏時分,暖洋洋的日光照在青石磚上,頗有幾分韻味。
方游遠站在一家臨街鋪子前,眯眼道:「就是這?」
身後的黃三苦笑道:「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方游遠不再遲疑,大步走進去。
身後黃三跟胡連快步跟上,還有五六個打扮過的將士,各個抱著一個小箱子。
「大!大!大!」
「小!小!小!」
「開啊!」
「三個六,豹子通殺!」
「他娘的!」
穿過鋪子,裡面竟然是相連的五間大屋,各個門戶打通,擺著十幾張大桌子。
無數賭徒赤紅著眼圍在桌子邊,不止是唐人百姓,還有不少蠻子壯漢在。
瞧他們這樣子,估計別說城破,就是天翻地覆,也讓他們收不了心。
擠進去一張牌桌,方游遠想了想,從身後一名將士懷中,拿過一個小箱子,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打開,嘩啦啦倒在桌上。
璀璨的金銀珠寶光芒四射,一下讓四周的人看直了眼。
「這些東西……壓大!」
方游遠笑眯眯的推過去。
搖色子的夥計愣了一下,然後眼神看向東邊。
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壯漢,正坐在哪,腿上還有一個豐腴美婦人。
只見這壯漢一手抓著美婦人的柔軟,一邊打量著方游遠。
「這位就是孫三爺……」
黃三在旁邊蠕動嘴唇。
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方游遠抓起一把金銀珠寶,笑眯眯的看著那夥計,「搖色子啊,愣著幹嘛?」
「這……」
夥計遲疑。
只見那孫三爺一把推開腿上的美婦人,活動一下膀子,陰笑道:「這位兄弟瞧著眼生啊?這麼大手筆,我陪你玩玩?」
「你是……」
「這裡的老闆,孫平,人稱孫三爺。」
「久聞大名。」方游遠望著他,嬉笑道:「這世道,不好過啊。在下有些家底,聽聞孫三爺有門路,特來登門拜見,是想著孫三爺能引薦一二。有錢一起賺嘛……
哦對了,這些東西,就是拜門禮,不成敬意。」
也想跟蠻子搭關係?
孫平看著桌面上的金銀珠寶,心頭火熱,「好說好說。兄弟是哪的人?」
「沙州。哪裡可不比涼州太平啊……」
「那倒是。」
孫平點點頭,「不知兄弟是怎麼個打算?」
「聽說涼州胭脂巷風景不錯,孫三爺要是有興趣,能不能給個面子,到哪坐坐?」方游遠把玩著金錠,淡笑道:「順便聊聊?」
「胭脂巷?」
孫平打量著他,沉默了大概十幾個呼吸,這才咧嘴一笑,「好說!兄弟看得起我孫平,怎麼能不給面子?來人,備車!」
兩人相視而笑,有些狼狽為奸的意思。
用錢開路,不管什麼事,就都變得好辦許多。
哪怕是兩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也能一見如故,也能兄弟相稱……
「問一聲兄弟,家裡做的什麼營生,這麼大手筆?」
「呵呵,小營生罷了,無非買賣二字。孫大哥放心,跟您的營生不挨著,搶不了您的生意。」
「嘿,瞧兄弟這話說的,便是真跟孫大哥我的生意撞上了,我讓出幾分利,又算的了什麼?有錢一起賺嘛……」
「哈哈,那就謝過孫大哥了。」
「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