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大燕國,春明城,皇宮內。
在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紅牆黃瓦之下,一名二十七八的美婦正在微微打著哈切逗著鳥。
在她那稍顯瘦弱的身軀之上披掛著淡綠色的常服,袖口上極其細節的綉著正在飛舞的鳳凰,而那淡綠色同樣也使得她的面容更顯蒼白瘦弱。
這是整個春明城乃至大燕國最為尊貴的女人,當今陛下的結髮妻子,當朝的皇後娘娘。
蘇青綰。
其實大多數情況下蘇青綰是不會瘦弱成這個樣子的,相反的因為當朝陛下蕭以澤特意的關照,之前的蘇青綰都是有一些豐腴了。
只是,前陣子蘇青綰剛剛生育了她和蕭以澤的第二個孩子,至此他們已經生育了一對兒女了。
而偏偏生下第二胎的時候造成了滑胎早產,雖然保住了性命,可是母女兩個人都是造成了不少的身體損傷,因此蘇青綰的身體也是逐漸瘦弱了下去。
「娘娘,披件衣服吧?」
侍女春蘭走過來,手上拿著一件淺色披風,似乎是想要給蘇青綰披上去,卻又是不敢擅作主張。
蘇青綰畏熱,這件事情她還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蘇青綰面色平淡的擺了擺手,反而是心情明媚的看向遠處的天空,只覺得燦爛的陽光在那一瞬間照在自己的身上也是很愜意的。
春蘭見狀,更是忍不住感嘆一聲,轉瞬間已經要熱淚盈眶了。
「娘娘果然很想念陛下啊!」
「但是娘娘您放心,那邊的戰事很快就是可以平定了,陛下很快就是可以過來陪您了。」
蘇青綰:「……」
誰想他了?
然而,蘇青綰還沒有說出反駁的話,寢宮之外便是有一聲嬌俏的笑聲驟然傳來。
「僅僅只是一個邊關戰事就是讓嫡姐如此擔憂,若是陛下戰死沙場,也不知道嫡姐究竟會如何呢?」
蘇青綰皺著眉頭看向來人,微微蹙眉:「江綰,你應該叫我皇後娘娘,而且胡亂編排陛下可是殺頭的罪過,至於你不通報一聲就闖入我寢宮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在她面前,一個妝容艷麗、身姿窈窕的女子緩緩站定,仔細看來,那面容似乎是與蘇青綰有著三分想象。
正是她的胞妹,蘇江綰。
只是,在她面前站立的卻並不只是這一個人。
還有玉氏世家如今的家主玉南弦,在其身後甚至還有數十位身穿鎧甲的將士。
蘇青綰嗤笑一聲,緩緩坐到了一邊的貴妃椅上,甚至還拿過了一邊驚慌失措的春蘭手中的披風輕輕披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內廷何時可以容忍男子隨意進入了!」
春蘭驚慌之中仍舊站在蘇青綰面前,等著眼前的這群亂臣賊子,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內廷?」蘇江綰笑得燦爛,「現在哪還有什麼內廷啊,整個皇宮都是被包圍了,如今你們也只是瓮中之鱉罷了。」
聞言,春蘭的面色煞白,腳步都是虛軟下來。
雖然蘇江綰說的無憑無據,可是春蘭卻是知道他們說的恐怕就是真的,因為如若不是這個可能,蘇江綰他們絕對不可能帶兵衝進當朝皇后的寢宮之中。
「乖,春蘭,過來。」
蘇青綰卻是不急不緩,甚至招呼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春蘭站到自己的旁邊。
春蘭瞥了蘇江綰一眼,最後才是氣不過的站在了蘇青綰的身邊。
「嫡姐似乎很是淡定啊?」蘇江綰問。
「還好吧。」蘇青綰淡淡的笑,「這不是沒有什麼掙扎的餘地就放棄了嘛。」
玉南弦臉色一變,緩聲說:「你要是不那麼作惡多端,也不至於落下這樣的一個下場。」
「噗嗤。」
蘇青綰聞言,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住了笑意,抬眼看他,似乎就像是在嘲笑著一個傻子。
「我曾以為玉家公子風姿綽約、芝蘭玉樹,如今看來居然是連我丈夫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得。」
被蘇江綰耍的團團轉還在這裡大放厥詞!
不過這最後一句話蘇青綰卻是沒有說出口,畢竟很不巧,她也是被耍的那一個,兩個人都半斤八兩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只見,蘇江綰輕輕牽住了玉南弦的袖子,眼神頗為眷念:「你別聽她亂說,她素來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
玉南弦輕輕拍了拍蘇江綰的手,答應了一聲之後就是低下了頭,不想在多說話了。
瞧著安慰好了玉南弦,蘇江綰又是緩緩踱步到了蘇青綰面前。
「姐姐,其實你這樣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當年明明眾人都誇讚你聰慧,可是你被父親慣壞了,嬌生慣養著,怕是連腦子都懶得動了。蕭以澤當年娶你就是貪圖父親的權勢,更是把你寵上天去了,空置後宮這種事情也是做的出來……
蘇青綰,蕭以澤已經把你養廢了!」
她看著蘇青綰,眼中的輕蔑不言而喻。
「放心,不空置後宮,你也進不來。」
「你!」
蘇江綰被她一噎,臉色漲紅,不過之後又是冷靜了下來。
「看來你對蕭以澤眷戀如初啊,難不成你還奢求著蕭以澤過來救你?」
「可是你沒有機會了,邊關戰事吃緊,蕭以澤親身趕赴戰場,他一半會兒趕不來了,而我的兄長卻是領兵在皇城之中,如今已經包圍了整個春明城,等到蕭以澤回來?那一切就都晚了!」
「蘇絕?他不應該是在留守邊關嗎?」
「原本應該是的,只不過我的兄長要是老老實實的在邊關守著,那麼邊關就沒有那麼多的戰事了。」
「所以你們勾結敵國,打開邊關,引入敵軍,要蕭以澤給你們擦屁股,把他調走,之後就為了殺了我?」蘇青綰輕蔑的笑著,手指指著自己的臉。
「對。」
「為了什麼?」
「為了讓我登上后位。」
「蕭以澤能同意嗎?」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已經綢繆了不止一兩年的光陰了,我將蘇家的產業歸於我身,我讓我的兄長謀取父親的信任留守邊關,事已至此,等到蕭以澤回宮,他只會看到一個空了的春明城,而我肚子里的孩子只會是他唯一的繼承人!」
聞言,蘇青綰瞬間滯楞,之前的某些記憶也是瞬間湧上心頭。
「蘇家產業?留守邊關?所以我母親雙目失明,兄長至今還是一個活死人,都是你……做的孽?」
「對。」
輕飄飄的話語落在蘇青綰的耳朵里,卻恍若有千金重。
可笑,自己竟然放任事情發展到了這種地步,還被養在深閨之中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不止如此,你的小產也是我做的,只不過你運氣好被蕭以澤救下來了而已,要不是他你母親還有父兄現在早就死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維持著一個表面的軀殼。」
蘇江綰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如同魔音蠱惑。
蘇青綰現在無意理會她的挑釁,只是隨口說了句:「那就謝謝他了。」
「你似乎並不愛你的丈夫。」蘇江綰看著她的落寞,倒是微微吃驚。
她剛才說的話之中,最重磅的消息應該不是這個。
明明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重點。
「我和他半斤八兩,不過我相信我的丈夫。」
「或許是你綢繆所致,或許還有那位玉家公子一份功勞。」
蘇青綰自然知道蘇江綰在說些什麼,而她話語間也是直指玉南弦。
最後,如願以償的看到了玉南弦陰鬱的眼神。
「夠了!」
他暴怒出聲,蘇江綰也是從蘇青綰面前迅速退去,來到了玉南弦旁邊。
「我……也不想。」
她的聲音似乎微微哽咽。
「無所謂!」
玉南弦揮揮手,他身後的那些侍衛當即便是上前鉗制住了蘇青綰。
惱羞成怒了。
「我就不該聽你這個毒婦繼續說下去,如此對你的妹妹評頭論足,你配嗎?!」
蘇青綰凄慘的笑著,可是卻得不到玉南弦的半點同情,玉南弦甚至親自來到她面前捏住了她的兩邊臉頰,迫使她張開嘴巴,手中掏出一瓶毒藥就是強行灌了上去。
眼看著那毒藥一滴一滴的流淌而盡,玉南弦身後的蘇江綰也是輕笑。
活該!
苦澀的口感蕩漾開來,散發到五臟六腑,蘇青綰的意識逐漸迷糊,什麼都來不及想,什麼也都來不及做,她最後只是聽到玉南弦冷酷無情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你還有什麼遺願嗎?」
彷彿那是給她最後的憐憫。
「我……」
蘇青綰輕笑,母親、父兄的身影似乎在她眼前清晰浮現,正在輕輕朝著她招手。
「我怕苦,我想吃一顆飴糖……」
……
乾元六年,邊關戰事平定,當朝陛下班師回朝,帶領數十萬大軍直接攻城,緝拿叛軍蘇絕將領及其屬下數萬人。
蕭以澤入城之時,蘇江綰還對眼前的一切一無所知,甚至還穿著鳳冠霞帔站在城牆之上,只等待著最後的加冕。
蕭以澤一步一步走向城樓,看著蘇江綰笑靨如花面無表情。
玉南弦站在不遠處,眼神陰翳。
「陛下,我就說過,只有我才是天命之凰,當初為什麼……」
蘇江綰說著,蕭以澤同時也在朝著她不斷靠近,隨後——
「咚!」
蕭以澤毫不猶豫的一腳便是踹向了蘇江綰的肚子,疼痛感在蘇江綰身上驟然炸裂開來,她瞪圓了眼睛,只覺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她還沒有說完自己的話,還沒有擺出利益與威脅,就是被他直接打斷,甚至一腳踹到城牆之下。
蘇江綰畢竟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名門女子,即便是籌謀再多,也抵不過蕭以澤的力氣,只能是無力的望著城牆在自己的眼中逐漸放大。
珠釵墜落!
「不——」
「蕭以澤你這個瘋子!」
玉南弦的瞳孔猛地一縮,隨後就是驟然撲了上去,雙手緊扣著城牆,看著城牆下面那血肉模糊的嬌軀止不住的痛哭。
蘇江綰死了,毫無預兆的就是被蕭以澤從城牆之上推了下去,他似乎不想再聽蘇江綰再多說一句話了。
「蕭以澤你怎麼下得去手?她還懷著你的孩子呢?!」
玉南弦掙扎而起,拽著蕭以澤的領口,不住地怒吼。
冷血!
極其冷血!
一屍兩命!
而肚子里那個還是他的孩子!
「呵,那個孩子是怎麼來的,別人不知道,你一個親手安排的人還不知道嗎?」
此時的蕭以澤面色依舊淡然,一腳將玉南弦踹到地面上,隨後又是俯身蹲在她的面前,拽住了他腰間的玉佩。
玉佩玲瓏剔透,成色上好,上面雕刻著一個「綰」字。
「就是因為這個你才對蘇江綰死心塌地,甚至輕視自己的嗎?」
「別侮辱我的感情!」玉南弦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裡面擠出來的。
「我就要。」
此時的蕭以澤頑劣的過分,似乎就是想要拿著刀子朝著玉南弦的心口戳。
「你要找的那個人不是蘇江綰,是那個女人自己送上門來的。」
匍匐在地面上的玉南弦胸口輕輕起伏,喘著粗氣:「你說什麼?」
「我說,蘇家也是世家,嫡庶有別,在此代輩分之中,只有嫡女可以用綰字,無論是在什麼地方。」
蕭以澤一邊說著,一邊玩味的看著玉南弦,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個字跡,只感覺微微發燙。
只有嫡女才能用綰字,那豈不是……只能是蘇青綰?
「不可能!」玉南弦迅速否定著這個猜測,「如果真的是她,那你當初為什麼不說?」
「說出來幹什麼?」蕭以澤冷冷的看著他,「我未來的皇后,憑什麼要接受你的覬覦。」
「我現在告訴你,只是想讓你崩潰而已。那個你想報答的、執著的喜歡的姑娘被你自己親手殺了!甚至連要一顆飴糖的小願望都沒有滿足!我要你帶著這種愧疚活下去,就像我一樣,用後半生去祈禱她還有來生。你要用這輩子來為她誦經祈禱,一生永不停歇!要是做不到,你就去陪你那個假恩人好了,要知道你們可是噁心的同流合污!」
蕭以澤居高臨下的看著幾欲崩潰的玉南弦,就像是看著已經腐爛的泔水一樣,那種腐爛的氣息令得他差點作嘔。
憑什麼呢?
她本應該無憂無慮的終老,憑什麼讓這群垃圾令她的人生戛然而止。
他們就活該下地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