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紅衣白衣(9)
楊朔獃獃站立了片刻,嘆了口氣,上了馬車,已準備離去。
這時正有兩人迎面走來。
剛看見他們的時候還是遠遠的兩點身影,過了片刻,已近了很多。
左邊一人身形高大,著紅衣,面色深沉,不怒自威;右邊一人矮他半個頭,著白衣,臉色蒼白,眼中卻似隱隱閃爍著一絲精明之色。
那兩人來得好快,楊朔還未打馬向前,他們已到了旁邊。
一股銳利的氣勢忽然已到了眉間,抬起頭,就看到了這兩人。
楊朔臉上出現了訝異之色,這兩人瞧見了楊朔這樣的臉色,本應該覺得奇怪,奇怪楊朔為什麼只是訝異,而不是害怕!
此刻兩人站在一處,氣勢洶洶,彷彿一柄期待著嗜血的兵刃,常人瞧見了應當是怕而不是訝異。
可他們的眼神只不過在楊朔臉上掃了一下,又自挪開。
紅衣的那個忽然道:「老白,我們已走了多久?」
白衣的道:「已快兩天。」
紅衣道:「快到目的地了。」
白衣緩緩道:「快到了!」
紅衣道:「我們總不能就這樣走到那裡去。」
白衣點了點頭,道:「不能!」
紅衣看了楊朔一眼,道:「小子,你的生意來了。」語聲剛落,兩個人已閃身入了車廂里。
他們並沒有給楊朔拒絕的機會,這時楊朔也沒打算拒絕,因為他忽然想起了這兩個人是什麼人。
他也大致猜得到這兩個人想去做什麼事!
但他自己在別人眼裡卻還只是個年輕的馬車夫!
這兩人的眼神無疑是很毒,同樣也很高傲,瞧過了楊朔一眼便不再瞧他。
可惜那時候楊朔心情很落拓,即使他的氣勢銳利如劍,那時劍上必已生了塵,黯淡了下來。
但別人對他的印象已定了下來。
既然如此,他倒無所謂再做一次車夫,看上一場熱鬧。
控韁的技術並不好掌握,可你若也是一個年輕的男孩子,車上載了一個年輕而又好看的女孩子。
你又能跟個傻子似的送了人家快三天的路,再生疏的一門手藝也給你練熟了。
車行平穩安適,很快已到了城裡的客棧門前。
兩個人下車時的精神看起來好了一些,楊朔有那麼一會兒聽到他們那陣輕微的鼾聲。
他們這種人只要一出門,睡得都很少,但只要一睡著就會睡得很好,即使只有一會兒。
緊繃的精神在沉睡中有所舒緩,所以他們下車時對楊朔的態度就更好了一些。
紅衣的那個居然還對楊朔笑了笑,拿出了一錠銀子,道:「你也留下來住上一兩天,說不准我們還要你再捎上一程。」
這麼一說,自然是包了楊朔這幾天的生意了,楊朔暗自好笑,從未想過第一次接客就被人們主顧這麼看好,幾乎自然地露出一種十分歡喜的表情道:「大爺吩咐,自然照辦。」
做好手上正在做的事,沒人注意,沒人讚賞,那本是應當的;但若能夠引起別人的注意,讚賞,那做的不僅是事,還是本事!
沒本事的人或許也能填飽肚子,但有本事的人卻能更好地填飽肚子,至淺的道理卻往往有很多人都看不透。
等到他們兩人快走進客棧,白衣的那個忽又回首道:「對了,你叫什麼?」
楊朔一怔,隨口道:「叫我小北風就好。」
「小北風,小北風……」楊朔喃喃著牽馬走向了馬槽那邊。
楊朔換了一身粗布衣裳,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馬車夫。
他就躺在柴房邊,出了柴房就是馬槽,是離馬車最近的地方。
那兩個主顧安排他睡在這裡,承諾這幾天內再載一程,就能給他一筆豐厚的報酬。
楊朔當然不會拒絕,一個馬車夫怎會去拒絕這種好主顧呢?
但他也知道今明兩晚總不會過得太平靜的。
他躺在柴草堆上,忽然想起了弗叔、宮冷淚,最近接觸到的這些人不知怎的,一股腦兒地浮現出來。
想起了弗叔,心裡又敬又怕;想起了宮冷淚,心頭反而有點酸酸的,特別是知道她的去向以後,心裡就更有點不是滋味。
思緒正起伏著,忽然響起一陣輕微的衣袂帶風聲,楊朔立即躍起身子,自窗外鑽了出去。
屋外秋星明亮,遠遠瞧見兩條人影一起一落地掠去。
那兩人各自換了勁裝,只是不同於尋常夜行人的黑色勁裝,紅的穿的依舊是紅的,白的依舊是白的。
這兩個標記倒好認得很,楊朔已知道自己總算沒認錯人,微微一笑,已展開身法,跟了上去。
很快就到了一處莊院,內外燈火輝煌,不時還有護院來回巡查。
那兩人身形一閃,已鑽入了院內,楊朔知道他們是到了目的地,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喧鬧聲,兵刃交擊聲隨即響起。
楊朔皺了皺眉,停下身形,站在一處屋檐上,正好瞧見對面莊院牌匾上大寫的一個「徐」字,他只看到這一個字,身形立即縱起,跟著掠了進去。
但他依舊很小心,小心不讓人發現。
莊院雖小,布置倒也精巧,他身形剛剛藏身在角落一處陰影下,護院大漢們早已分成兩撥,滿庄疾奔,一撥追著那紅衣的,一撥追著那白衣的。
相隔總在丈余,而且迴廊曲折,屋宇頗多,暗器取勢難准,只能一邊追著,一邊呼喝,喝令前面那人站住。
但那兩人哪裡理會,四下疾奔著,一邊奔一邊搜尋著,似是在找人。
楊朔皺眉道:「這麼明目張胆,不是胸有成竹便是自尋死路。只是他們到底是來找誰?」
一念未落,突然「嗤」地一聲響,白衣的已和一少年鬥了起來。
轉目望去,那少年正是徐玄。
楊朔心頭一跳,暗道:「果然是徐家莊的地方。」
這徐玄出身名門世家,面門身形自也是極佳,此刻出手又是正宗武當劍法,招式綿綿密密,武當「綿劍」的造詣居然深厚之極。
但那白衣的刀法亦是精深之極,隨手招架應付,雖然綽綽有餘,但要致勝也當在五十招以外。
這邊一動上手,那邊紅衣的也迅速奔來。
只聽得徐玄叫道:「閣下刀法精奇,武林上想必也大有名頭,何故夜闖我徐家?」
那白衣的全副精神並沒有都用在招架徐玄身上,反而不時四下查看,否則以他的武功,早就逼得徐玄說不出話來。
此刻聞言,只是冷冷道:「我們只是來找一個人!」說到這裡突然急砍三刀,震退徐玄,獰笑道:「你為何不老老實實待在房裡?」說話間縱身一躍,揮刀下擊。
楊朔一旁看得仔細,知道徐玄這一開口,很快就會露出破綻,果不其然被那白衣的乘隙追擊,一刀追命!
就在這一瞬間,楊朔不知怎的,反而有些期待,有些盼望。
誰知就在這時,「砰」地一聲大響,那白衣的反而向後倒落,他撲上前的去勢凌厲之極,向後倒的速度卻更快。
一倒地,「哇」地一聲,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
這變化來得太快,太急,即使是楊朔也沒瞧清楚在那一瞬間里發生了什麼?
——那時他正分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