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血洗一生債(下)
人已經退了,退得極快。
但宮冷淚卻走不了,人一少,更難趁亂逃走。
宮雄站在宮冷淚身前,低聲道:「有機會就走!」右手握著刀柄,刀尖斜斜對著青楓子,傲然道:「讓我瞧瞧你那當世所謂一流劍法。」
青楓子冷笑道:「好,好,好,我若讓你死得太便宜,就算對不起你了。」
說到這裡,劍光一閃,一招「日照江河」,刺了過去。
宮雄認準劍勢來路,回以一招「鐵戟沉沙」一刀上翻,壓向劍身,誰知這一劍來勢虛實相應,變化不定,你以為是實招之時,偏偏能化為虛招;以為是實招時,轉眼間又成了虛招。
只見青楓子腳步微錯,劍勢調轉,一招「玉筆點金帶」繞著宮雄腰畔一連三點,宮雄大驚之下急向後縱,但終究慢了一點,腰旁皮肉被劍尖點破一處,鮮血立即沁出,雖是小傷,可是銳氣不免大減。
青楓子譏笑道:「如何?這就是當世所謂一流劍法!」
宮雄臉上一紅,知道對方剛才那一劍之所以不刺得更深一些,只不過是想慢慢戲耍自己罷了,一念至此,又怒又恨,揮舞著單刀殺了過去。
公孫雨眼看著場中廝殺,微有動容之意卻絕無出手之念,還不時四下察看著,彷彿在等什麼人來,又能有什麼人來?
馬局謫不欲與宮雄正面廝殺,又不願讓青楓子獨佔功勞,在古木疏旁邊似自言自語地道:「青楓子本就高傲,我看一百招之內勝負可分,到時候只怕功勞全是他的。」
古木疏叫道:「你又只會說,怎地不出手?」
馬局謫老臉一紅,嘆了口氣,道:「我總算與他有點交情,下不了這個手,而那宮冷淚的霹靂子又實在可怕……」說著又是嘆息了一聲。
古木疏心下暗罵馬局謫沒種,但轉念一想也是有理,便即喝道:「女娃子,再接一接我的暗器。」
宮冷淚在旁觀戰,本已心急如焚,聽了古木疏這話,更惱他適才出手偷襲,便伸手入懷摸出了最後一粒霹靂子,叫道:「老傢伙,這次怎麼不打算偷襲了?」
古木疏咬牙道:「等下看你是不是還能這麼嘴利!」說是這麼說,但宮冷淚那顆霹靂子在日光下揚著,閃閃發著光,實在不能不懼,他又怎知這是宮冷淚最後一顆了?
古木疏額頭已有冷汗沁出,這時候如果宮冷淚先出手,他反而不用猶豫,可是宮冷淚似乎成竹在胸,並不著急。
他踏前一步,踏前一步,又踏前一步,連進三步,背對著馬局謫。
設這個局之前,君如意曾答應過他們,若是宮雄死了,鏢局的一切大可按照出力大小分出來給他們。
宮家多年來走南闖北,見識不少寶物,私下也曾聚攏不少,這些財寶一旦拿出來,價值也是不菲!
眼看宮雄與青楓子已然拆了二十多招,戰圈外圍染上不少鮮血,全是宮雄的血。
古木疏又踏前一步,手已伸入革囊,卻遲遲沒有伸出。
手在革囊中握緊,額頭又有冷汗沁出。
宮冷淚看著鎮定得很,可是心裡早已慌了神,但到底走南闖北了幾年,這點鎮定的功夫還是有的,現在若是不夠鎮定,古木疏的暗器早已飛了過來!
局面只會變得更差!
古木疏眼角暼了暼四下,想要尋找最好的閃避地方,暗器一出手,他就要躲到那邊去。
用了大半輩子的暗器,何曾出手這麼窩囊過?
凝神找好退路以後,他已決定出手,也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砰」地一聲,屋前兩扇大門被重重推開,一個人自屋內沖了出來,一出來就大聲叫道:「所有人都給我住手!」
眼看宮雄全身浴血,已將喪命,青楓子本想不理,誰知那人又跟著大喝一聲,道:「青楓子,你耳朵是不是聾了?」
青楓子臉色鐵青,掌中長劍顫了三顫,人已隨著劍勢退出兩丈,冷冷道:「徐公子有何吩咐?」
徐玄的話還真不好不聽,畢竟君如意有些生意也是要仰仗於他們徐家堡,跟什麼作對都不能跟錢作對!
青楓子都已住了手,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動手。
徐玄嘆息了一聲,望著宮冷淚,道:「你始終不肯跟著我?」
宮冷淚搖了搖頭,道:「籠中金絲鳥,半生不自由,以你的條件,願意跟著你的女人一大堆,何必偏偏要我?」
宮雄本已入了死地,這時得了片刻喘息之機,喘了幾口氣,道:「徐公子,老頭子的女兒死得早,剩下個外孫女,一直對她不好,今日婚嫁這一事我不敢再自專,這事如何解決,看你一句話!」
宮冷淚熱淚盈眶,望著徐玄,似有求懇之意。
徐玄黯然長嘆道:「罷了,罷了,我不想鬧得個玉石俱焚,宮雄,你拋下手中刀,和你孫女走吧!」
宮雄立即拋刀,抱拳躬身道:「多謝!老頭子定會將這後面的事處理好,絕不會影響到公子的名聲。」
他轉過身,慢慢走近宮冷淚,微笑道:「爺爺帶你回去!」
宮冷淚笑中帶淚,點了點頭,這事能這樣解決,實在是意外之喜。
可惜她高興得還是太早,就在這時,高牆之上突然一聲大喝,道:「宮雄,今日你死定了!」喝聲中一柄寶刀朝著宮冷淚頭頂飛射而來。
宮雄心中一凜,立即飛身而前,伸手抄住了那柄寶刀,此時他氣力已衰,驟然一躍看著迅猛,其實已比平時打了折扣。
但這刀仍舊抄在了手中,他一刀方自入手,背後三點風聲疾至,打中了他后心大穴。
他的後背沁出了大片鮮血,傷口處一陣麻木,血是黑的。
不痛的傷口最是要命!
宮冷淚朝著古木疏嘶聲道:「你這畜牲!」手一揚,最後一顆霹靂子朝著古木疏射了過去。
古木疏早已想好如何防備,對方手一動,身子一滾,滾到了屋檐下,木柱后。
但聽得「砰」地一聲,一排長窗中被砸出了個大洞,這霹靂子之威果真了得!
宮冷淚急忙扶住宮雄,顫聲道:「爺爺……你……你……怎樣了?」
宮雄反手將她推了出去,叫道:「還不趕緊逃命去!」
宮冷淚心中卻道:「到這個地步我又如何能走?跟您死在一起便是了!」
徐玄大怒道:「古木……」他的話還沒說完,青楓子出手如風,封住了他雙肩的「肩井穴」和另一處啞穴,淡淡道:「宮雄不聽話,還想再打,少爺你又何必苦苦護他?」
說著身形一閃,人隨劍走,迎了上去!
宮雄大喝一聲,雙手持刀,一路「力劈華山」自上及下劈落,他受傷已重,但卻激起了一股悍勇之氣,一刀揮出氣勢磅礴,竟然激得青楓子也動了一較高下之意,但聽得「叮」地一聲,刀劍相交,跟著「嗆啷」一聲,這一刀之威竟然將青楓子的長劍砍成兩段。
宮雄乘勢推進,青楓子急向後縱,猛然間胸腹一陣劇痛,原是被宮雄一拳擊中。
宮冷淚忍不住叫道:「好!」
馬局謫和古木疏各對一眼,忽然間急縱向前,雙手各成擒拿之勢。
眼看堪堪抓中,兩人心頭都是一喜,便在這時,突然間斜刺里一道青光閃動,向他們雙手手腕急斬而來。
兩人心頭都是一震,這時哪裡顧得著捉人,各自虛空揮掌借勢向後倒落。
剛一落地,後背已沁出一陣冷汗。
再往前看,原來宮冷淚身邊站著的是楊朔!
楊朔冷笑道:「虧你們還是成名人物,這等不要臉的事也幹得出來!」
話音剛落,一直觀戰的公孫雨陡然叫道:「看槍!」但見一桿銀槍游龍般迎面刺來,其出手之快,用勁之猛竟然不在青楓子之下。
楊朔贊了一聲「好!」轉身側步,七煞刀隨著槍身直掠而下,公孫雨冷笑一聲,暗道:「果然所料不差。」眼見對方七煞刀搶攻至面門,雙手一圈一旋,銀槍猶自旋轉刺前,人卻向旁閃開。
楊朔本擬一刀砍向對方面門,誰知道對方竟將這桿長槍運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那柄銀槍貼著七煞刀筆直飛出,這時公孫雨掠去的方向正好與銀槍同個去勢,他伸手一抄,一個「鐵馬回馭式」刺向了楊朔背心。
楊朔只覺后心風聲疾響,急忙向前縱躍閃避,公孫雨身隨槍走,瞬息間連進九槍!
這九槍一槍快似一槍,楊朔極盡騰挪閃避之勢方才避開。
公孫雨九槍一過,不再進擊,等到楊朔身形落在了宮冷淚身邊之際,瞪視著他,厲聲道:「韋客禮到底在哪?」
楊朔一呆,茫然道:「誰是韋客禮?我不認識他。」
公孫雨冷笑道:「我這銀龍九連槍就是針對韋客禮的輕功而創製的,你若不是學了他的輕功,又如何槍槍躲得如此狼狽?」說到這裡,又仰天長嘆道:「想不到我苦心孤詣的槍法竟然連韋客禮的弟子都殺不了!」
楊朔聽得糊塗,但此刻不願與他多費口舌。
這時宮冷淚已然走到宮雄旁邊,回首向楊朔垂淚道:「你快走吧!以你的輕功,想走絕沒有人能攔得住你的!」
宮雄背心中針處的麻木感漸漸擴散至全身,青楓子本想乘機殺了宮雄,但見他中毒后牙關緊咬,顯然遭受著極大的痛苦,反而不想太快下殺手。
楊朔刀光一展,放聲道:「今日你們若不肯放我們三人走路,大不了魚死網破!」若救不走宮冷淚,他也不走了!
宮雄眼見場中眾敵環伺,今日之局勢難善了,聽得楊朔言語,突然道:「楊朔,你是不是喜歡我這外孫女?」
楊朔一怔,隨即道:「是喜歡!」他知道宮雄危在旦夕,既然開口問了,也就不再隱瞞。
宮雄笑道:「好好好,大丈夫做事就該如此乾脆利落!我外孫女就托你照顧了!」跟著又對宮冷淚道:「今日這局是爺爺跟他們一起設的,只是想不到會有這種結果,既然楊朔喜歡你,你也不討厭他,權且跟著他去吧!」
宮冷淚顫聲道:「爺爺……我……我……」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宮雄已一把將她推入楊朔懷中,接著縱聲大笑道:「若是為了封棄之的一條命,宮雄我今日就還他!」說著橫過寶刀,往脖子抹了過去。
鮮血飛濺,鮮紅的鮮血在陽光下顯得比鳳仙花汁還要艷麗!
宮冷淚嘶聲道:「不……」但哪裡還來得及!
楊朔咬了咬牙,攔腰抱起宮冷淚飛躍而起,青楓子縱身揮掌攔截,獰笑道:「你們還想走?」
他劍成兩截,用不稱手,索性改劍為掌,此時一掌拍出,掌中真力蓄積,當真非同小可。
楊朔身在半空,若是接了對方這一掌,身形不免一滯,一落下地便是群架場面;若是不接這一掌,一旦拍中自是重傷。
也就在這一瞬間里,迴廊的拐角處驀然間閃過一條人影,但見那人一身黑色勁裝,如驚雷急電般一掠至前,左起一掌接過青楓子掌力。
青楓子此時掌中勁力使了個十足,誰知右掌與對方掌力一觸,陡覺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力道涌將過來,身子猶如斷線風箏般向後倒去。
那人借著對掌之力,轉身向楊朔疾掠過去,右手大拇指與食指搭在一處,餘下三指向楊朔胸口掃落。
楊朔但覺胸口微微發熱,但縱起之勢更有所增,身形一閃,越過牆頭,展開輕功疾奔而去。
那黑衣人身形向來路飄退,這一來一去間急如星火,竟沒人來得及攔阻。
青楓子勉力站定身子,但丹田內息極速涌動,一霎時間氣為之閉,過了片刻方才調息過來,朝著公孫雨怒道:「那黑衣人你是不是認得?剛才你為何不攔阻他?」
公孫雨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有什麼義務攔他?何況,你以為我打得過他嗎?」說到這裡,轉身便走。
這話倒是侃侃而言,完全不以打不過對方為恥。
午時將過,兩人來到了郊邊,身後已無追兵。
楊朔放下了宮冷淚以後就走在了前面,不即不離,他本來想安慰宮冷淚幾句,但宮冷淚一開始哭得厲害,後面漸哭漸止,自己安靜了下來。
一個人到了一定年紀,經過了一些事以後,縱然傷得再狠,再痛,也只會在無人處輕輕啜泣,哭過了以後又是新的開始!
看著眼前這個大男孩的背影,宮冷淚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到什麼話說了,兩個人只是這樣靜靜地,不即不離地走著。
走了一陣,前面的楊朔身子似有些搖晃,宮冷淚只道他內力消耗太重,有些不支,正想開口問一句,誰知楊朔突然間俯地倒了下去。
宮冷淚臉色驟變,快走幾步上前,急忙將楊朔身子轉過來,這一轉之下,心中更是一驚,原來此刻楊朔的臉色竟然發紅,紅中透紫,紫里又帶紅,顯然是中了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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