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韋客禮(43)
宮冷淚悚然失色,跪倒在了楊朔身前,一時竟然不知所措。
她迭遭變故,到了此刻,反而先是驚得呆了。
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但她卻連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便在這時,忽然一個蒼老而又強勁的語聲傳入耳來,「痴人!還不快點帶楊朔找個客棧先落下腳!」
宮冷淚一怔,抬起頭,放目四顧,哪有什麼人影?但是這人提起「楊朔」時的語氣又顯得頗為溫和,不由得想及或許是楊朔的長輩等人!
不然以這人說話的口音而言,武功確然不低,這時候若出手擒獲楊朔和宮冷淚則全然不費勁。
宮冷淚畢竟經過世面,呆立片刻,俯身抱起楊朔,快步便走,這時節再也顧不得男女之別了。
夜幕降臨,這一天宮冷淚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前前後後請了好幾個本地的名醫,全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一個老態龍鍾,步履蹣跚的老頭子用兩隻枯瘦的手指替楊朔搭了許久的脈,又仔細探查了許久,才長長嘆了口氣,道:「這少爺中的是一種奇毒啊!」
宮冷淚見他不似前面之人那般,瞧了一眼便駭得轉頭就走,反而把了許久的脈,心中剛剛萌生一絲希望之色,誰知那老頭子接著又道:「可惜這毒太過於霸道!明日日出之前若是得不到解藥,小命就算是完了!」
宮冷淚心頭一震,過了片刻反而釋然了,一雙眸子本有的希冀之色變得黯淡無光,語聲黯然了下來,道:「您既然如此說,那應該便是如此了!」
那老頭子微覺訝然,道:「小姐何以反而不著急了?」說到這裡,世故的眼神已瞧出端倪,恍然道:「哦,原來你是存了生死相隨的心了。」
宮冷淚慘然道:「老天爺這樣待我,我也只能認了!」
老頭子大搖其頭道:「那也未必,好歹也得努力一番,小姐你為何不去找解藥呢?」
宮冷淚道:「我連下手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跟誰要解藥?」說著掏出一塊銀子,遞了過去,道:「您受累了!」
老頭子點點頭,卻不接過銀子,站起身來,走出幾步,道:「我若是替你取回解藥呢?」
宮冷淚心頭一凜,回頭一看,道:「您說什麼?」
老頭子哈哈一笑,道:「我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尋解藥來!」第一個字剛出口,人已倒縱出門,說到「等」字,宮冷淚才回過神來,跟出去看看,但見眼前一黑,只怕暗器襲擊,急忙倒退躲避,卻見是那老人的一件長袍飄落下地。
餘下的話猶自在耳,但那老頭子早已化作一縷輕煙,疾掠而去,竟似比起楊朔還要高明一層!
宮冷淚不由得駭然失色,接著又是一喜,回到楊朔身旁等候。
孤月寒照,夜色岑寂,忽見一角落處閃了一閃,一條人影掠上屋頂。
那人一身黑色緊身衣,頭戴黑布罩,只露出兩點狡黠而又明亮的目色。
他足下猶不點地般穿行在這一重重鱗次櫛比的低矮的屋檐上。
低嘯的秋風陣陣自他耳畔掠過,他卻半點也不覺得有些寒冷,反而十分享受在這快速穿行下時所產生的愉悅之感。
突然,前面一處高大的屋檐已在眼前,他身形稍稍停了停,四下打量了一番,似是沉吟,似是察查,跟著便縱身越過那戶人家的圍牆。
躍起時捷如飛豹,落地時卻輕若飄絮,只是發出極其輕微到接近於無的聲音。
牆內原是一座花園,紅花綠樹雜植其間,一個小湖中心建著一個水亭,亭上紅木座,白石桌雕飾精美,當夏夜時攜香茶佳點納涼度夜,當是一大樂事。
現在卻是深秋,腳下的一徑鵝卵石子路也少了人來往去。
那人踏上了那條石子路,透過亭上懸著的一盞孤燈看到了石桌上放著一個小瓷瓶,瓶下壓著的似是一張紙。
他走到湖邊,卻不借舟渡水,而是施展「蜻蜓三抄水」的上乘輕功,幾個起落已落在亭上。
「解藥之靈,君敢取否?」
熟悉的字眼立即映入眼帘,他本來還有一絲絲猶豫,看到這幾個字便即伸手拿瓶,隨即倒翻而出。
他身形在半空之時已聽得「嘭」地一聲大響,這座精美的亭子竟然就此炸了。
原來他看著是取瓶之後掠出,實則是掠出時再取瓶,只因他動作太快,以至於容易讓人感到混淆。
他身形將落未落之際,已聽得湖邊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吸之聲,雙腿跟著連環踢出,借勢又翻了一個身。
半空之中無可憑藉,借力更難,他卻如此輕而易舉,其輕功自是一流絕境!
便在這時,草叢中,花叢中等暗處中紛紛鑽出了數十個手執大刀的漢子,將他團團圍住。
那人卻視若無睹,只是看著自己剛才本將要落下的地方。
那個地方現在正站著一個身材高瘦的人,右手持著一根銀槍,槍頭擦的又白又亮,彷彿久已等待著鮮血的滋潤。
那人的臉色也是蒼白,但一雙冷目之中卻不自禁地透出絲絲冷銳的光,那光芒正射在了那黑衣人的臉上。
兩個人相對半晌,那黑衣人忽然長笑一聲,反手抹去了臉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張清瘦而又略顯老態的臉,道:「公孫雨,你還不死心!」
公孫雨亦自長笑道:「一天不抓住你韋客禮,一天就不罷休!」
韋客禮嘆了口氣,道:「早些年我雖也干過不少入室盜竊的勾當,但後面洗心革面,盜惡濟善,總算幹了不少好事,你又何必非要抓著我不放,需知得饒人處且饒人,老是纏著我,你難道不累嗎?」
公孫雨目光閃爍出一片仇恨之色,道:「你曾說你有十二般脫逃之法,現下你是不是第十三次被我圍住了?」
韋客禮又嘆了口氣,道:「佩服佩服!你倒還記得清清楚楚!」
公孫雨冷冷道:「既然如此,我為何不先將你擒到手再說?」語聲未了,長槍一抖,已向韋客禮面門刺到。
韋客禮身形一側,讓開了這一槍,右手摸向腰間革囊,揚手就是三鏢。
公孫雨槍尖一抖,一招「毒蛇出洞」,撥開三枚飛鏢,不提防韋客禮又以漫天花雨手法打出十二鏢。
他與韋客禮大戰十二次,每次動手之際都在彼此試探對方功力進境,是以一開始都是虛招多,實招少。
槍為百兵之王,變化無方。
這桿長槍在公孫雨的運用下更如靈蛇顫動,莫測高深,所以韋客禮應當知道這麼早就將看家本領用了出來,豈不是很快就得受制於人?
槍影抖動,槍花一分,一瞬間里已將二十四鏢打落!
沒有人能形容的快捷!
沒有人能形容的狠辣!
長槍直刺,已向韋客禮的眉間刺落,公孫雨的確已將這桿長槍運用到了化境。
韋客禮的身形驟然而起,被一桿長槍刺中眉間,一挑而起就是這個樣子。
在這種情況下,鮮血是會飛濺而出的,可是並沒有,看著像是被一挑而起,其實只是看著像,韋客禮的輕功在這個時候也已到了化境。
化境就是很高深的一種境界。
韋客禮身在半空,左手電筒伸,抓住了槍尖,右手一揚,已是二十四鏢。
公孫雨若不撤槍,最後只能死,可是一個成名多年的槍客若是撤了槍就像是丟了臉,丟了臉與死又有什麼分別?
就在這一瞬間里,長槍抖動如靈蛇,明明是一桿長槍,此刻卻似乎變成了一條毒蛇。
蛇身彎曲扭動,公孫雨的人也好像變成了蛇,腳下拖曳成步,人槍合一,如蛇走動,竟然就將這二十四鏢避了開去。
公孫雨大喝一聲,長槍如游龍般回刺,跟著向上挑起,韋客禮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半空騰起,等到他快要墜落的時候,一柄長槍已在下方等著。
他自身這時已無借力之法,若是再抓槍借力,槍花縱橫,槍影難辨,一旦碰到槍尖,極其容易被公孫雨一槍挑穿胸膛。
但在這時候已無暇細想,右手陡然伸出,他抓中了,抓到的果然是槍尖。
但他的手並沒有流血,原來他將革囊當作手套使用,而這革囊卻是金銀絲打造,能防刀槍利器。
公孫雨打死也沒想到韋客禮會有這一層防備,一怔之間韋客禮最後一隻飛鏢已然打來,公孫雨急忙躲避,好不容易避過這一鏢,韋客禮的身形早已越在牆頭。
只聽得韋客禮大笑道:「你當我是傻子嗎?即使我有十二般逃脫之技,知道有你這麼個人無時不刻在蹲我,我又怎能不及時創新改善脫身技呢?」前半句說完,凌空一縱,縱入了夜色中。
公孫雨恨聲道:「抓不到你,我誓不為人!」
韋客禮掠過幾重屋檐,斜刺里突然鑽出一條人影,疾跟而來,他身形略為一頓,向後打量一眼,只見那人身高六七尺,臉長而尖,一雙眼睛如兩道寒光冷冷地照在韋客禮身上。
韋客禮笑了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雙燕門的掌門唐雙燕。」
唐雙燕腳下未停,嘴上卻未答話,一雙冷目之中露出幾分喜色。原來他此刻幾乎已與韋客禮並路而行,若一開口說話,真氣不純,就沒法子超過韋客禮。
韋客禮見他不答,已知其意,加快了腳步,笑道:「你還在耿耿於懷我的輕功高過你們鼎鼎大名的雙燕門的輕功而想超過我?」
唐雙燕本以為快要掠過韋客禮,誰知道又被拉開了一兩尺之距,一張臉氣得發紅,更是不肯開口。
韋客禮皺了皺眉,道:「你這老小子還是一條筋,難得這麼多年見上一面,還是這麼古板!」說到這裡,放開了步子疾掠而去,月光下但見他的影子漸拉漸長,終於消失不見,只有一句話隨風飄來,「老子有急事,不陪你玩了!」
唐雙燕見到這樣的輕功,終於頓住腳步,氣得直跺腳,罵道:「你個混蛋!」竟在別人家的屋頂破口大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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