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暴雨將至
八月十九日下午，莫斯科市區。
街邊的咖啡廳內，金呈憲正悠閑地享用著下午茶。
年輕的服務生將牛皮紙材質的打包袋放在了金呈憲的餐桌上，然後畢恭畢敬地說道，「先生，這是按照您的要求，打包的四個牛肉三明治和甜點，祝您生活愉快。」左手，看了眼時間。
咖啡廳的斜對面，在一輛不起眼的起亞轎車裡，三個身穿仿牌的本地「小混混」，默默地注視著金呈憲的一舉一動。
「除了這一間他常來的咖啡廳外，北邊有一家名叫『托爾斯泰』的音像店也是他常去的地方。」南邊距離咖啡店幾百米處的一輛大眾輝騰內，方林晚用無線電向他們提供著信息。
「真是清閑噢，還不緊不慢地喝著咖啡，嘖嘖嘖。」小混混中的一個女青年歪著嘴，一臉嫌棄地說道。
「千萬不要小看他，切記。」方林晚一手舉著望遠鏡，看向車內的小混混們，一手按著對講機提醒著。
咖啡廳內，金呈憲放下了杯子，整理著他的衣領。而後又站了起來，繫上胸前的紐扣。
「喂喂喂，他要出來了。」坐在駕駛位上的小混混興奮地說道。
金呈憲從口袋裡掏出一沓盧布鈔票放在了桌子上，順手拿走了打包袋。
「你們假裝聊天，別直視他！」方林晚警告著他們，手中的望遠鏡也轉向咖啡廳了。
金呈憲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他的配車——一輛賓士S-63。
「先別啟動，我先跟著他。」方林晚說罷，放下了對講機和望遠鏡，指揮著自己的司機，準備跟上去。
「他又出來了！」後座上的小混混緊張地說道。
方林晚立刻舉起望遠鏡，只見金呈憲提著打包袋，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
「他朝我們走來了！」女混混吃驚地說道。
「閉嘴，別再說話了！」方林晚對著對講機呵斥道。
咚——咚——咚——
金呈憲面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輕輕地敲著小轎車的車窗。小混混生硬地眨了眨眼，然後故作鎮靜地搖下了車窗。
「辛苦你們了，這是我為你們打包的三明治。剛才我臨走的時候差點兒忘了，呵呵呵。」金呈憲一邊客氣地說著，一邊將打包袋遞了進去，靠在方向盤上。
金呈憲的行為讓小混混們更加不知所措了，副駕駛上的小混混直冒冷汗，坐在後排的女混混甚至把手伸向了後背。
「我不需要你們上司的暗中保護，回去之後請幫我轉達給他，好嗎？」金呈憲保持微笑，依次看向車內的每一個小混混。
「哦，哦！好的。」駕駛位上的混混弓著背，低聲下氣地回應著金呈憲。
「那就——謝謝你們咯？」金呈憲對後座上的女孩兒慢吞吞地說道，她在背後的小動作也假裝看不見。
「好...好...」女孩兒膽戰心驚地回答道。
金呈憲鬆開手，打包袋順勢落在小混混的腿上。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身，遙望著南方。
車內的對話，方林晚聽得一清二楚。她無可奈何地放下瞭望遠鏡，扣掉了對講機里的電池。
「走吧。」方林晚對司機輕聲說道。
「之後該怎麼辦？」司機將方向盤打滿，駛離了路邊，又接著問道，「那些人要不要先除掉？」
「當然要除掉他們，記得做乾淨點。」方林晚調節著後排座椅的角度，「這台車也要拉去報廢。」
「這倒不至於吧，科長女士，我們現在經費吃緊哦。」司機的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撫摸著包裹著扶手箱的小牛皮，顯得有些不舍。
「那就換個車牌，貼一個改色膜。」說著，方林晚踢掉了高跟鞋閉上了眼睛，「人和車都搞定之後，記得在市區隨便找一個停車場，這輛車最近就別碰了。」
「好的。」司機的手從扶手箱上移開，調節著音響，放起了爵士樂。
斯摩棱斯克。光榮會總部情報大樓員工宿舍。
一位婀娜多姿的女人踢著高跟鞋，在走廊里尋找著她心裡默念的房間號。
咚——咚——咚——
「誰呀！」甜美的音色從門後傳出。
咚——咚——咚——
女人沒有回應她，繼續敲著房門。
房間內，女孩兒輕盈的腳步聲緩緩地靠近房門。聽得出來，裡面的人試圖遮掩著自己的腳步，但終究逃不過女人的耳朵。
只見女人面帶著和善的微笑，看著門上的貓眼。
房門緩緩地打開，只見穿著粉紅色的睡衣的女孩兒露出半個身子。「你好，請問……你是？」
女孩兒戰戰兢兢地看著眼前面熟的女人，藏在門后的右手還持著忘記上膛的手槍。
「你是何冷雪吧，我是你姐姐的好朋友。」她保持著親切的笑容，「我叫金柔玉，把槍收起來吧。」
「你？」何冷雪仔細地打量著金柔玉，卻依舊緊緊握著手中的槍。
「放輕鬆。」金柔玉撩著耳邊的頭髮，語氣溫柔地說著，「可以讓我進來嗎？」
何冷雪還是不停地打量著金柔玉，猶豫了片刻后，敞開了房門。「噢，好吧。」
金柔玉與何冷雪擦肩而過，不緊不慢地走進房間，完全不在意何冷雪手中的武器，環顧著就連她都覺得溫馨的裝飾與布置。
何冷雪接來兩杯水，手槍在深度略淺的口袋裡搖晃著。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何冷雪將杯子遞給了金柔玉后，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椅上，擋著身後的檔案。
金柔玉禮貌地接過水杯，笑了笑，用中文說道：「剛才忘了告訴你，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想來看看你。」
「什麼？」何冷雪詫異地看著金柔玉，「不可能。」何冷雪放下水杯，力度有些重。
「怎麼不可能呢？」金柔玉看著杯中的漣漪，溫和地反問道。
「我從來沒聽過哥哥講過你，他不可能瞞著我的。」何冷雪的語氣有些急躁，「而且他明明和陳美琴...」
「你說的那個女生，已經拋棄他了，現在在你姐姐手下任職。」金柔玉的語氣有些冰冷，但又立馬恢復了剛才溫柔的語氣，「我們其實剛交往沒有多久。」
何冷雪回憶著葬禮時，離別的場景，開始頓悟。
「據說，你被停職了。」金柔玉接著說道，「我這次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話音未落，何冷雪瞪大雙眼，後背感覺到一絲寒冷的氣息，胳膊上也起滿了雞皮疙瘩。她回想著那晚在走廊上碰到安妃娜部長后發生的事情。其實這些天她也一直覺得自己停職的原因，是因為那件事。
「你...你是來？調查我的嗎？」何冷雪支支吾吾地問。
「哦，別緊張，我的妹妹，當然不是。」金柔玉將水杯放在床頭櫃，「近期情報部在做人事調整，也就是裁員，很多沒有後台的幹事都被停職了。」
「哦哦，怪不得。」
「你哥哥很擔心，所以他希望我能為你重新安排工作。」
「是嗎？太好了。」何冷雪鬆了一口氣。
「你在搜查廳的工作，很快就會官復原職。但是...」金柔玉突然停頓了，她的餘光看到了床頭柜上的相框，那是兩兄妹的畢業合照。
她拿了起來，看著照片中的二人許久，接著說道：「你會有新的身份，安全廳監視科秘密探員的身份。」
「呃，請問是...什麼意思。」
「你的工作與之前相比，只是多了一樣，就是要按時向我彙報你同事的工作狀況。」金柔玉的手來回摸著相框，「簡單的講，你同時也是我的手下，秘密的。」
「哦哦，我明白了。」何冷雪看著金柔玉的手指。
「可以接受嗎？可以的話，我會馬上安排。」
「好吧，謝謝你了。」
「不用這麼客氣，以後叫我Kim姐就好了。」金柔玉將相框放回原位，起身說道，「一起吃個飯吧，跟你哥哥一起。」
「哦，好。但是他可能吃過飯了。」
太陽在西邊的地平線掙扎著，它的餘光照耀在學院的食堂。食堂內，何冷雲和雷元海與學員們共進著晚餐。
「何教官，你的身體還好嗎？」溫柔的花澤千繪問著臉色煞白的何冷雲。下午在朴星宿和歐陽凡的格鬥課上，何冷雲肩上的傷口崩裂了。
「還好吧...」何冷雲笑著回答，左手的叉子還微微搖晃著。
朴星宿和歐陽凡聽聞，也將目光投放在了何冷雲的肩膀上。他們在課上就感覺到了何冷雲的左腿和右肩有些行動不便。
雷元海痛飲一口牛奶，將口腔內的食物送進了胃裡，連忙說道：「拉倒吧你，你這幾天好好休養吧你。」
雷元海又突然提高嗓門，向學員們說道：「何教官需要好好養傷，往後這幾天，你們都跟著我訓練。」
「不用啊。」
「你他媽閉嘴。」雷元海握著叉子，惡狠狠地瞪著何冷雲。
電話鈴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何冷雲彆扭地用左手，掏出右邊褲袋裡的手機。
「吃了么？」
「啊？哦！吃著呢。」
「別吃了，出來一起出去走走...」
「啊？我吃不下...」
「你妹妹也在，我們剛到校門口。」
「行，知道了。」
「我有點事兒，先走了。」何冷雲把手機塞進口袋，起身離去，「餐盤記得幫我丟掉。」
「我跟你去。」雷元海也站了起來，順勢指了指身邊的許茹畫和魏旭，丟下一句，「餐盤。」之後追上何冷雲。
「幹嘛，我這是私事兒。」
「閉嘴。」
夕陽最後一絲光輝消逝在雲層中。校門外，一輛嶄新的AMGE-63斜停在路邊，沒有熄火的發動機發出低沉的聲浪。大門口的警衛們看著車，紛紛議論著。
「下車吧，他...們來了。」金柔玉看著後視鏡，眉頭微皺。
「阿海哥哥也來啦。」何冷雪一下車便看到了哥哥身旁的雷元海。
「哦？這下糟糕了。」雷元海挑著眉，向何冷雲小聲說道，又立刻揚起誇張的笑容，「喲，這不是小雪嘛！」
何冷雲半閉著眼睛，看著車門旁，雙手抱胸的金柔玉。
「你也來了？」金柔玉看著不懷好意的雷元海，大方地打著招呼。
「是啊，來看看小雪啊。」
「哦？呵呵呵呵。」
何冷雪倒是對他們的對話毫不在意，徑直地跑向何冷雲。
「你怎麼也來了。」何冷雲一把接住向他飛奔而來的何冷雪，右臂隨之一顫。
「你的...女朋友帶我來的呀。」
何冷雲把何冷雪「放」在地上，看了眼金柔玉。
「先上車吧。」金柔玉的頭擺向身後的車，紅色長發也隨著飄動，「你開吧...阿海？」
「哦。」
「小雪，你坐前面吧。」金柔玉挽起何冷雲的胳膊。四人就這樣上了車。
雷元海看著方向盤，目光頓時被車內的豪華感牢牢地「吸住」了。
「馬雅可夫斯基餐廳，知道在哪吧，阿海。」
「知道。」雷元海彷彿把對金柔玉的敵意拋到了腦後，踩下了油門。
E-63隨即「溜」了出去。
「停車！」金柔玉對雷元海大喊。
「啊？怎麼了。」雷元海一臉茫然，將車又停在了路邊。
金柔玉沒有理會雷元海，她直接下了車，打開了後備箱。何冷雪也懵了，但是沒過幾秒，就見到金柔玉提著醫療箱，回到了車裡。
「躺好。」金柔玉輕輕地將何冷雲推倒，脫掉了他的衣服后，打開了醫療箱。
「你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我以後每周都會來看你，要是再讓我發現你不好好修養，我就搬過來跟你一起住。」金柔玉跪在地台上，小心翼翼地為何冷雲上著葯，語氣極為不滿但又夾雜著意思憐憫或是心疼。最後一掌拍在何冷雲胸口。
「嘶！」何冷雲扭曲著臉。
這一幕，讓副駕駛上的何冷雪看呆了，她歪著嘴，把頭轉向雷元海，臉蛋上的蘋果肌一高一低。
雷元海也看傻了，最後竟不亦樂乎地偷笑著。
「走吧。」金柔玉收拾好醫療箱，捋了捋臀部上褶皺的短裙，坐在何冷雲身邊，又順勢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學院醫療主管伊琳娜么，我是安全廳金柔玉。我有一位負傷的教官，需要你照顧他。八棟201，何冷雲。你必須每天都要為他提供他所需的醫療服務，聽清楚了嗎？」得到肯定的答覆后，金柔玉掛掉了電話，踢了踢雷元海的座椅，「你也是，盯好他。」
「嗯，嗯，好，好。」
何冷雪也轉過身，從座椅和B柱的縫隙里，露出半個古靈精怪的小腦袋瓜，張著大嘴，看著何冷雲。
何冷雲什麼也沒說，只是眨了眨眼，靜靜地、緩緩地點著頭。
熟悉的包間內，四人享用著金柔玉點的菜。
剛吃過飽餐一頓的雷元海，仍然不停地把食物送進嘴裡，當然，吃相不再像平時那麼難看。
酒足飯飽的何冷雪舉著酒杯，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嗝，差點將杯中的香檳抖出來。引得何冷雲和金柔玉一笑。
金柔玉借著氣氛，貼著何冷雲的胳膊，笑著在他耳邊說；「冷雲，妹妹工作的事情，我已經和她談好了，明早回去之後，我就去安排。這下算是了了你的心結了。」
何冷雲的笑容凝固了片刻，又立刻恢復了自然：「真是謝謝你...」
金柔玉瞄了眼何冷雪，沒等何冷雲說完，便吻了上去。
雷元海看著相互親吻的二人，漸漸失了神，但他又不忘舉起右手，擋在何冷雪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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