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殊路同歸
「晚——醒醒——」
魔幻的聲音回蕩在方林晚的腦海。
「老葉......」方林晚捂著自己額頭的傷,睜開了雙眼,「啊——」
方林晚摸到傷口上的止血繃帶,劇烈的疼痛感瞬間傳遍了她的全身。
「你醒了......」葉榮光握著方林晚的手,深情脈脈地看著她。
「金...金...」方林晚試圖告訴她的丈夫,關於金柔玉的事情,卻被打斷了。
「金呈憲的後腦中彈,可能...」葉榮光閉上雙眼,低下了頭。
「什麼?!」方林晚的眼裡充斥著不解與驚悚,「怎麼可能,不可能...他的女兒......」
「千真萬確,方。」副駕駛上,伊萬看著窗外,語氣里充滿了無奈,「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他因為腦部中彈,已經倒下了,龍德施泰特長官也在現場。」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不可能。」方林晚右手抓著扶手,左手攤在葉榮光身上,「手機給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關於那個女孩兒...」伊萬轉過身,卻被方林晚憤怒的眼神打斷了。
「是我,找到她了么?」方林晚直視著伊萬,嘴裡冷冷地問著電話的另一邊。
「找到了。」
「何冷月你確定嗎?!」方林晚的語氣越來越咄咄逼人,「讓她接電話。」
「確切地說,我沒見到她本人,但是我打通了她第三個號碼,她接了。」
「那她人呢?!」方林晚幾乎喊了出來。
「她說她和安妃娜部長在一起,叫我不要再過問。」
方林晚毫不留情地掛斷了與何冷月的通話,葉榮光的眼神盯著方林晚撥下的第二個號碼,臉色很是難看。
「安妃娜,行動結束了是么,葉先生?」
「我是方林晚,我有一件事想和你確認一下,部長女士。」方林晚的語氣稍顯隨和。
「哦?那請你儘快,因為你不在科里,所以我只好讓金柔玉向我彙報你們科近日的工作情況。」安妃娜平和的語氣中夾雜著些許責備。
「哦?是這樣嗎?」方林晚咧開嘴角,強顏歡笑,「我正好是想問她在不在科里。」
「她就在我對面,業務能力挺糟糕的,呵呵呵,所以搞得這麼晚。」安妃娜的話聽上去沒有一點責怪金柔玉的意思,反而倒像是發自內心的寵溺,「對不起啦,部長女士,我也才剛剛上任而已。」金柔玉淺淺的聲音傳進話筒。
「部長女士,請讓她聽電話,我有些事情想要交代她。」方林晚仍不死心。
「嗯......稍等。」
車隊駛進坎特空軍基地,可能是基地內安置了信號屏蔽器的緣故,兩個女人之間的通話質量越來越差。
「是我在聽,zi——科長,zizi——有什麼事嘛?」金柔玉甜美的聲音里夾雜著刺耳的電流。
「把你近日在各小隊發展的密探名單放在我辦公桌上,我明天一早要親自過目。」方林晚的語氣冰冷而堅定。
「好的——zizizi——,但zizizizi——放在桌子上zizi——不保險。」電流的聲音越來越刺耳,頻率也越來越高。
「鎖上我的門就好了,喂,聽得到么?」方林晚眉頭緊皺。
「zizi好——」
方林晚把手機扔給了葉榮光,傾斜著修長的身體,靠在窗邊的扶手上,悶悶不樂地看向窗外一排排擺放有序的軍機。
「看來——我們應該是誤會他們了。」葉榮光收起手機,拍了拍方林晚的大腿。
「呵呵,是的吧,呵呵呵呵。」伊萬笑著說道。
「在登機之前,讓我靜一靜吧,長官。」
幽暗的房間內,金柔玉放下了手機。遠在斯摩棱斯克的安妃娜掛了電話后,右手的手機也結束了與金柔玉的通話。
方林晚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她試圖找到一個金柔玉在安妃娜身邊的合理解釋。
刺耳的電流聲有可能是兩台互相通話的設備造成的,也有可能是安妃娜通過降低干擾器的頻率,製造干擾,以掩飾兩部手機不正常的通話。
安妃娜會是那邊的人么?絕對不可能。何況,金柔玉的聲音是那麼的自然,她理應受到重創才對。
舒緩的剎車打斷了毫無頭緒的方林晚,這個被號稱為安全廳心思最縝密的女人,現在連作出大膽猜想的出發點都找不到。
車隊緩緩停靠在伊爾-76運輸機的尾部,之前負責和龍德施泰特對接的軍事主管並沒有出現。這是龍德施泰特事先安排的,畢竟在他的面前,帶著數具遺體登機,無論如何都會引人遐想。
在行動中犧牲的隊員遺體率先被抬進運輸機的機艙,早已恭候多時的醫療隊正細心照料著傷員。
機艙內,金呈憲的腦袋被包得像個粽子,醫生解開有條不紊地解開纏繞在他頭部的紗布。
方林晚甩開為她療傷的醫生的手,走向金呈憲的擔架,他後腦處的彈孔隨之她的映入眼帘。
「他還有救,但飛機里根本沒有這種手術條件,我們必須立刻前往葉卡捷琳堡。」醫生向龍德施泰特彙報道。
「知道了,讓那邊做好準備。」龍德施泰特下意識地對身邊的人下令,而後才發現他的手下都已經負傷了。
葉榮光拋來肯定的目光,示意自己去聯繫葉卡捷琳娜分部。
公路上,皎潔的月光照映在雷元海的頭盔,上面的血跡卻被風吹到了何冷雲的臉上,讓他有些不適。逃亡的路上,兩人一言不發,卻又好像心照不宣。
「我丟!忘記加油了!」
雷元海控制著正在滑行的摩托車,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雷元海把摩托車推進河溝后,從身上掏出一根香腸:「吃點兒?」
「你在我身上裝GPS了?」何冷雲接過香腸,「你怎麼知道的?」
「呵,給你帶的行李裡面有一部手機。你們兩個人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雷元海一拳懟在何冷雲的胸口,「你這個傻逼,我真是服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不應該牽扯進來,這對你很危險。」何冷雲岔開話題。
「嚯!我不應該來?我他媽的......」雷元海被氣笑了,「我不來,你何冷雲這個時候已經被人勒死在那該死的荒郊野嶺啦!傻逼!還我不應該來?你別他媽轉移話題,說!你到底想幹什麼?!到底想幹什麼?!」
雷元海每說一句話,手指就深深地戳在何冷雲的胸口一下。
「我之前不跟你說了么,我跟她做了交易,我給她辦事兒,她保證你們的安全。」雷元海的力氣很大,何冷雲被他的手指頂退了半步。
「那就可以這麼玩命么?啊?!」雷元海上前一步,掀開何冷雲的面罩,抓著何冷雲的衣領,「我不管你什麼理由,回去之後你必須跟這個婊子劃清界限!必須劃清!」
頭盔的深色面鏡里,倒映著何冷雲的面容,他看著自己的鏡像,不再解釋了。
「你聽到沒有啊?!」雷元海雙手拽著何冷雲的衣領,使勁搖晃著。
「知道了......」何冷雲點點頭,咬下一段香腸。
郊區的移動廢棄的民宅里,金柔玉左手緊攥著手機,絕望地看著被命中右眼的弗蘭克,淚水止不住地溢出她細小的眼眶。
「嘔——」金柔玉捂著腹部,將一大口鮮血吐在了弗蘭克身上。
門外,一行人的腳步聲傳進屋內。
金柔玉無力地靠在弗蘭克的床沿,舉起上了膛的衝鋒槍,瞄準著門口。下一秒,卻無聲地笑了。她的左手繞過自己的脖子,貼著弗蘭克的胳膊,右手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放輕鬆,是我們。」門外傳來了一口流利且深沉的德語,「我要進來了,別開槍。」
房門被緩緩推開,一行人來到了金柔玉面前。
「你是......誰?」金柔玉放下槍,無力地問向離她最近的男人。
「里希特霍芬,你上司的上司。」男人說罷,立刻上前觀察著弗蘭克,「弗蘭克他......」
「我——我已經儘力了......」金柔玉崩潰了,淚水噴涌而出,卻被面罩所吸收。
「先帶她們走,動作快點。」里希特霍芬下令道。
小路邊,何冷雲和雷元海乾嚼著香腸。
「接下來該怎麼辦?」何冷雲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香腸。
「怎麼辦?」雷元海從外套里掏出一個警用對講機扔在了地上,「我臨時買機票,跟你們搭了同一個飛機。你們倒好,一下飛機就一溜煙地開車走了。我打車都跟不上你們,最後在市區先搶了一個摩托車,還有這個頭盔。」雷元海一腳踢開地上的頭盔。
「然後嘞。」何冷雲倒是聽得起勁。
「然後又打暈一個警察,繳了他的對講機,這才在警用頻道里知道你們在哪!」雷元海又是一腳,踩碎了對講機,「現在好咯,我他媽成通緝犯了!怎麼辦,哼?你說怎麼辦?」
何冷雲笑嘻嘻地看著雷元海,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你襲警的時候,戴著頭盔的吧?」何冷雲喜笑顏開。
「對啊,那他也看到我了啊。」
「不不不,肯定看不見。」何冷雲笑出了聲,撿起頭盔往頭上一套,「你看得見我的臉么?」
「誒?還真看不見!」雷元海打開頭盔的面具,又關了回去,「哎喲?」
「你偷聽警用頻道的時候,他們沒提起你吧。」
「有,但是換一套衣服就行。」雷元海右手錘在自己的左掌上。
「誒,你看!」
順著兩人的目光,兩個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正搖搖擺擺地沿著小路走著。
雷元海壞笑著帶上何冷雲的面罩,站了起來。
德國駐比什凱克大使館。
半麻醉狀態下的金柔玉,疑惑地看著醫生將自己大腿上的皮膚移植到了自己腹部的傷口處。更令她疑惑的是,早應該摘下的面罩,這時候還套在她的臉上,彷彿是那個男人的安排。
一個小時后,金柔玉邁著綁著繃帶的大腿,走出了急救室。她無神地望著夜空中的月牙,從未如此憔悴的臉上還在不停地流著淚。
「不可思議!」人群的躁動絲毫沒有影響金柔玉的憂傷。
「他居然沒死!簡直是受到了上帝的眷顧!」里希特霍芬的手下驚喜著。
聽到這裡,金柔玉獃獃地望向歡聚一堂的人群。
里希特霍芬也樂了,竊喜之餘,他的目光突然注意到了靠在欄杆上的金柔玉,便立刻跑了過去。
「你怎麼出來了,跟我進來。」里希特霍芬扶著金柔玉的後背,走進了病房。
「我不想再回去了。」金柔玉摘下面罩,露出她的素顏。
「我尊重你,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回去。」里希特霍芬看著金柔玉那傾國傾城般的面容,絲毫沒有惻隱之心,「相比你也知道,如果你不回去,我們就沒有人在他們那邊了。」
「我......」
「你為什麼剛才才摘下面罩,因為你內心裡,也渴望著回去,渴望著為弗蘭克複仇,沒錯吧?」里希特霍芬接了一杯熱水遞給了金柔玉,「弗蘭克還未脫離生命危險,子彈鑽進了他的右眼,從右顳骨穿出,哪怕我們保住了他的性命,他今後也可能是一個植物人了。」
「我知道...」金柔玉冰冷的雙手捂著溫暖的水杯。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里希特霍芬坐在了金柔玉身邊,胳膊搭在她的背上,像一個紳士,語氣溫柔,「所以我請你回去,雖然這不是命令。」
「我知道了。」金柔玉擰乾被她淚水打濕的面罩,重新帶了上去。
「好,我去安排你回去的飛機。」里希特霍芬拍了拍金柔玉的後背,而後雙手挺著膝蓋,站了起來,「十分感謝你對復興社的奉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