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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貴妃恨得咬牙切齒,素文不敢吱聲,只敢悄悄把下人叫進來掃乾淨地上的碎片,撩開珠簾,默不作聲地站在越貴妃的身邊。
越貴妃撩起鬢邊一縷亂髮,把頭髮撥到耳後,從後頸處抄去,把頭髮攬起來,隨手抄過一根銀簪,鬆鬆地挽了一個髮髻,臉上是慷慨赴死的決心,沖素文一伸手,說道:「把本宮的賬本拿來!」
素文鬆了口氣。
剛剛可把她嚇壞了。
娘娘挽頭髮那架勢,活脫脫像是要去找陛下干架。還好一張嘴不是去找陛下干架,而是乖乖拿出荒廢了數日的後宮事務,準備開始幹活了。
她連忙找出賬本,研好筆墨,端上一盤小點心,把一應物品在越貴妃的書桌上放好,越貴妃挽起袖子在桌前坐下,坐穩了之後還伸手抹了把眼淚。
「他就是氣本宮沒有把事兒辦好!本宮辦好就是了!然後再理直氣壯去找他要貓!」
素文當時就想到了一個詞。
窩裡橫。
用來形容他們娘娘真是再合適不過。
越貴妃一邊哭著一邊對著賬本,素文站在桌旁耐心研墨,並且適時地往越貴妃手上遞過去一塊點心,沒了貓,也就吃這件事能讓越貴妃開心一點,越貴妃嚼著點心,批著賬本,嚼到一半,越貴妃突然停下了。
「素文,我忽然想起來有件事不對……」越貴妃嘴裡還含著東西,說話也說不利索,素文立刻去倒了杯甜酒遞到她嘴邊,越貴妃猛地一口灌下甜酒,清了清嗓子,說道:「昨日只顧著貓了,沒注意別的,那天狗東西問了我一個問題。」
素文心裡無奈。
她聽不懂狗逼,但是聽得懂狗東西。
這次不罵陛下狗逼了,改罵狗東西了。
她來不及再勸一次「娘娘慎言」,便聽越貴妃搶先一步說道:「他問我有沒有見到蘇侍君。」
素文疑惑道:「這又如何?」
越貴妃把毛筆壓在硯台上,壓幹了墨水,纖長的筆桿在她手中一轉,又被緊緊握住,她道:「不,如果這件事無關緊要,他是不會問的。所以我猜,應該有兩種可能。」
「其一便是,他怕我去欺辱蘇侍君。其二……可能蘇侍君那裡藏著什麼秘密,他怕我看見?」
*
齊璟一直在重複做一個夢。
夢裡是火光衝天的皇城,屍體橫七豎八,溫熱的血液流了一地,在白玉階上凝成一片又一片的暗紅。
叛軍進皇城燒殺搶掠,□□後宮妃嬪女官,看見皇城中的珠寶就像是貓見了老鼠,狼見了肉。眼冒血絲,面容扭曲,抓過珠寶就往口袋裡塞,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拽下冕旒揪著他的頭髮讓他看著眼前的一切。
那人踩著他的腿彎,令人上前挑斷手筋腳筋。
他早被灌了啞葯割去了舌頭,拚命掙扎著,喉嚨里只發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嘶吼。
那人害怕他看不清似的,把人帶到他面前殺。噴涌而出的血液濺到他的臉上,模糊了視線。
但是那人並不捨得讓他死,把他拖進了大理寺的地牢,把他吊在冰冷的牆壁上,每日拿些不知名的東西塞到他嘴裡。
齊璟渾噩地過了不知道多少時日。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天可以活,舌頭被拔去,手腳被鐵鏈束縛,他沒辦法自裁。
地牢里的老鼠開始啃食著他的血肉,他興許染上過鼠疫,但是又莫名其妙地恢復,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在逼著他親眼看著那人登上龍椅君臨天下。
有一天,他的眼前闖入了一個明艷身影。
熟悉又陌生。
這人的身形他是熟悉的,但是無比嬌艷的顏色,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人的身上。
來人攬起著衣裙跨入地牢,抬頭望見齊璟的一瞬間,淚水決堤。
他似乎又很害怕有人看見他哭,連忙擦乾了眼淚,跑到齊璟面前,手指掃過齊璟臟污的臉頰,看著他渾濁的眼睛。
他說:「成或者敗,我都陪你。」
長時間心如死灰的齊璟,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剎彷彿被人擊潰了心裡最後一道防線。
齊璟從夢中猛然驚醒。
這個噩夢重複了很多年。
噩夢止於最後那人模糊不清的聲音和面容。
……成或者敗,我都陪你?
齊璟召見過解夢的星官,星官只告訴他「不吉」二字。齊璟也知道不吉,比星官知道的更透徹,一國之君夢見自己被別人如此踐踏,這要是件吉利的事兒,那還真就見鬼了!他也讓御醫診過脈,開過治夢魘的葯,也都無濟於事。
只要一閉眼,就能看見火光衝天的勤政殿。
要想避免噩夢,只能不睡覺,可是人又不能不睡覺。
齊璟的頭愈發地疼,心口發堵,喘不上氣。他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才開口把黃德全叫進來。
黃德全的手裡端著一碗黑黢黢的湯藥,掀開帘子遞到齊璟手邊,又命人點燃安神的熏香。
黃德全小聲問道:「聖上又夢魘了?」
齊璟不說話,端穩手中的葯碗屏住氣息,正準備喝下苦澀的葯。
他手邊的被子忽然蠕動了幾下。
齊璟一愣,一個毛糰子瞬間從被子里躥出來,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小腹。齊璟手一抖,手中的葯碗摔到地上,裡面的湯藥自然也灑了一地。
小毛團好像也撞懵了,貼著他的小腹轉了好幾圈,被齊璟一把捏住,舉到了眼前。
小貓緊緊閉著眼睛,雪白的爪子往空中撓了幾下,後知後覺地緩緩睜開雙眼,對上了一雙陰鬱至極的眼睛。
齊璟手裡的毛糰子打了個哆嗦。
*
天黑了。
蘇遺秋蜷在貓窩裡面,睡不著覺。
沒辦法,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根本不困,他強迫自己閉眼睡覺,閉了一會兒又睜開了,在窩裡打了個滾,好奇地環視著四周。
狗皇帝沒把他交給虐貓怪,也沒把他還給飯票,而是把他扣在了勤政殿。
蘇遺秋躡手躡腳地從貓窩裡出來,在勤政殿轉了一圈,還跳上龍椅,坐直了身板,享受了片刻當皇帝的快感。
好吧,其實並沒什麼意思。
蘇遺秋自娛自樂了一會兒,又覺得無聊了。
狗東西呢?
狗東西應該在睡覺吧?
蘇遺秋肆無忌憚地在勤政殿溜達著,從後門跳出了勤政殿,繞過重重看守的侍衛,邁著小碎步,藏在宮人寬大的衣擺下,鑽進了一間屋子。
唔……好香……
跟狗皇帝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蘇遺秋暢快地吸了幾口,貼著牆根繼續往裡走,忽然撞上了一堵矮牆。
這是一個和他一樣高的台階,一共有三階,蘇遺秋笨拙地跳了上去,才發現台階的上面是一層軟軟的被褥。
比他的貓窩還軟。
蘇遺秋歡快地撲到上面打滾,忽然,身下的被褥一動,把他整個貓都蓋在了被子下面。
這好像是張床?
蘇遺秋從被子里鑽出來,輕手輕腳地在床上走了一圈。從床頭走到床尾,和熟睡的齊璟看了個對臉。
蘇遺秋一屁股坐在床上。
噫——狗暴君的床!
他還是趕緊下去吧!
蘇遺秋調頭就跑,一扭頭,一股熟悉的香氣鑽進了他的鼻孔。
可是……真的好香。
彷彿受人蠱惑一般,蘇遺秋鑽進了齊璟的被窩。
被窩裡面又軟又暖,還有令貓身心鬆快的香味,蘇遺秋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在被窩裡面動去,貓腦袋一歪,就撞在了齊璟的手上。
好香。
不行,快讓他吸兩口!
蘇遺秋歪著腦袋蹭著齊璟的手背,整個貓暢快極了。
他的心裡被兩個完全相反的小人拉扯著,一個嚷叫著讓他再多蹭幾下,蹭個痛快再走。另一個就在反覆告訴他,這不是他可愛的飯票而是那個喜歡折磨人的狗逼!別在這兒傻蹭了趕緊走!
他也想走!
可是他忍不住啊啊啊!
這到底是什麼味道啊能讓貓這麼著迷!
再蹭一下!蹭一下就走!
不行,多蹭一下吧,有點不夠……
蘇遺秋蹭的如痴如醉,總是想著下一秒就走,可是下一秒還是忍不住往齊璟身上靠。
狗逼的手指動了,甚至碰了一下手邊的小貓。
蘇遺秋嚇了一跳,縮在原地一動不動。
完了,蹭的太嗨,把狗逼蹭醒了。
然而齊璟似乎沒注意到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就把黃德全叫進來了。
一股無比酸澀的味道鑽進鼻孔直衝蘇遺秋的天靈蓋。
我的媽額這是什麼東西?!
蘇遺秋差點被熏得撅過去。
他本想等狗東西睡著再從被子裡面偷偷溜走,但是……但是……這到底是什麼氣味啊這麼酸爽?!
蘇遺秋一陣陣反胃,嘴裡都是酸的。
不行……他快吐了。
得忍住!
不行他忍不住!
蘇遺秋被熏得暈頭轉向,開始在黑黢黢的被窩裡面四處亂躥,從床頭跑到床尾就是找不到出去的地方!
再不出去他真的要吐了!
他的眼前閃過一絲光亮,蘇遺秋立刻沖著那一縷亮光奔過去,在呼吸到新鮮空氣的一瞬間,他劫後餘生般喘了口氣。
下一秒就撞上了一個並不怎麼柔軟的抱枕。
他在抱枕上拱了兩下,防不勝防地被人給拎了起來。
蘇遺秋慢慢睜開眼。
他撞上的,不是抱枕,是狗皇帝。
蘇遺秋僵硬地往旁邊看,一個葯碗摔在了地上,裡面的湯藥灑了一地,那葯正是酸澀味道的來源。
「咪……」
他好像闖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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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貴妃:從此不會再交出真心了!已黑化!(哭哭啼啼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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